諾萊爾能夠看見,在自己的身邊,蕭焚有一半的身體都變得一片灰暗。那是因爲,在蕭焚的身上,有着數十隻毒蛇對他的身體正在進行噬咬。即便這樣,蕭焚依舊用身體遮擋住不知所以的莉亞,防止她受到傷害。
在聽見西爾維婭的驚歎後,諾萊爾才意識到那些毒蛇都來自她的頭髮,她可以看見這些毒蛇的根源就是她一捋一捋頭髮形成的。看到這些,諾萊爾明白自己犯了大錯,驚慌失措下,她猛然往後一拽,毒蛇們立刻從蕭焚的身體上撕咬下一塊塊的皮肉。當這些皮肉落在地面上後,很快就變成了一灘灘污水。
“哦,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諾萊爾語無倫次的說着,眼睛中的淚水再也不受控制的流下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對即將到來的可怕懲罰,讓她恨不得現在就掉頭逃跑。但是比起懲罰,她更爲恐懼周圍的黑暗空間,以及在空間中影影綽綽站立的那些類似人類的生命。這種恐懼讓她頭髮變成的毒蛇全部立了起來,嘶嘶的叫着,虎視眈眈的看着四面八方的生命。可能稍有風吹草動,這些毒蛇就會猛然衝出去。
蕭焚的聲音讓諾萊爾的心稍微平定了一點,這個年輕人一邊慢慢站立起身體,一邊說:“稍微站遠一點,諾萊爾,我怕會傷到你。”
沒有批評,也沒有寬恕,蕭焚現在說的話,反而讓諾萊爾放心下來。比起這種公事公辦,如果蕭焚現在寬恕了諾萊爾。說不定小姑娘反而會因此對蕭焚產生深切的提防心理。對於現在精神已經極度緊張的她來說,正常的應對纔是她需要的。
隨着諾萊爾向後退了幾步,她頭髮上的毒蛇開始漸漸平息下來,與此同時,蕭焚慢慢站直了身體。一道道光環從蕭焚的腳下不斷升騰而起,每一道光環都讓他受傷的半個身體更加枯萎,最終,他所有中毒的身軀都變成毫無生機。這已經接近他三分之一的身體。隨後,西爾維婭隨手拋給蕭焚一瓶中級治療藥水。
當看見蕭焚最終如同換了一套肌膚一樣恢復正常。諾萊爾長長地吐了口氣。她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讚美說:“讚美我的主,寬恕我所犯下的罪惡。讚美我的主,我不應該對着莉亞發火。她是我的妹妹,是我現在唯一的親人。哦……”
她的話說到這裡,終於無法繼續,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事實上,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剛纔的憤怒差點讓她失去自己唯一的妹妹。相對於莉亞,諾萊爾對於自己父親母親的事情知道的更多,雖然父親消失並沒有讓小姑娘表面上有什麼變化。但是她僅僅只是將這種憂慮深深的埋藏在心底,現在她忽然發現,自己差點連最後一個妹妹都要失去的時候,惶恐徹底將她幼小的心靈擊垮。那些頭髮上的毒蛇最終一個個消失。只剩下諾萊爾一個人蹲在地上無助的慟哭。又過了一會兒,諾萊爾能夠清楚的感覺到有一隻小手在拉她的胳膊,抽噎着擡起頭來,莉亞肥嘟嘟的小臉充滿了關切的看着諾萊爾。在莉亞的另一隻手上,一塊絲巾被她用來笨拙的揮動着,想要替自己的姐姐擦拭一下面孔。
諾萊爾猛然跪倒在地上,用力抱住自己的妹妹,不斷的說:“對不起,莉亞,對不起。對不起。”
莉亞想要掙脫掉姐姐的束縛,但是未能如願,她有些着急的說:“對不起,諾萊爾,對不起,哭不是好的,對不起。”
莉亞的話讓諾萊爾的哭聲更大,不過相對的,她摟抱妹妹的力氣放鬆了一些。這讓莉亞終於騰出了雙臂。肥嘟嘟的小丫頭用力在空中揮動胳膊,大聲喊:“帕林,姐姐哭了,帕林,抱抱。帕林,莉亞肚子餓了。”
小丫頭層出不窮的呼喚讓蕭焚有些哭笑不得,相對而言,他到寧可聽見諾萊爾的哭聲,至少那樣可以讓他專心致志的對付眼前的情況。
就像是那個鼠人酒保說的那樣。這個村落,原本並不是人類的地盤。而現在。隨着酒館這邊的動盪,原本關門閉戶的住戶們,現在都已經沉默着離開各自的房間,來到了外面。酒館中的血腥氣味讓這些住戶們不再掩飾自己,轉眼間,這個小村落中到處都站滿了鼠人。它們鋒利的門牙看上去比起諾萊爾的頭髮中的毒蛇更讓人覺得可怕,如果被這些傢伙撲上來,僅僅只是一次撕咬,可能就會讓人覺得難以忍受。
殿後的魁斯特此時剛剛走出酒館,在他的身邊,已經開始浮現出2本不同的經文,一本橫放在他的右手邊,並且還在不斷呼啦啦的翻動。另一本經文緊緊合併,但是從中鼓盪出的氣息,讓魁斯特的身邊都有種風暴涌動的感覺。
“我的上帝,這裡的異教徒居然如此之多。”
魁斯特低聲驚歎,隨後,他點向那本合併的經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就在此時,一團火把突然從遠處閃耀而來。在這個火把下,教堂的神父用力推開那些鼠人,最終走到了蕭焚他們附近。
“跟我來,”他說:“我帶你們離開,這是我所能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蕭焚沒有詢問這個神父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之類的問題,和那些冒險者不同,這個神父應該在這個村莊裡呆了數十年,不可能不知道這些裝扮成人類的鼠人真面目。剛纔看見他用力推開鼠人,沒有畏懼的樣子就知道,他其實對此早已深知肚明。既然如此,這位神父的到來倒也不足爲奇,至少和這個神父能夠長時間呆在這個村莊相比,已經談不上讓人驚訝了。
“我必須封印住它們,必須如此。”
神父舉着火把向前一邊走一邊說着,在他的身邊,那些鼠人們似乎有些凝滯。或者說,在神父手中火把的照耀下,鼠人們沒有剛纔那麼活躍。就算是眼中的貪婪和兇惡沒有消減半分,但是行動卻變得遲緩無比。甚至可以說它們的行動更像是被抽去了時間一樣,一步一個定格。
帶着那個紅髮的冒險者,一行人很快到達了來時的地方。站在教堂的陰影下,神父看着蕭焚一手抱着莉亞,一手牽着還在抽泣的諾萊爾,安靜了一會兒,說:“你不應該涉足其中。無論是這些鼠人,還是他們的獵物,都不是真正的人類。“
蕭焚沒有在這些方面進行辯駁,他也不想進行這種毫無意義的辯駁。就算是勝利了又有什麼好處?就算是失敗了,他就會把兩個小女孩送給那些噁心的鼠人?
既然結局沒有什麼不同,那麼一開始就沒有必要進行這種毫無意義的交談。
對於蕭焚的沉默,那名神父也沒有了繼續說下去的想法,他最終只是嘆了口氣,隨手將火把丟在教堂外的草垛上。轉瞬之間,乾枯的草垛上就蔓延起了大火,並且一直延伸到了教堂上。看着蕭焚,神父平靜的說:“一旦這個火把熄滅,它們就會對你們發動追擊。我只能做到這一點,在這個教堂變成灰燼之前,你們離開這裡越遠越好。”
蕭焚點頭,沒有追究這個神父神秘身份的情況,而是帶着小隊成員,迅速向着村外走去。夏夜的阿爾卑斯山中,沒有太大的水汽,耀眼的火光在很遠的地方都能看見。蕭焚他們一口氣至少前進了5哩,紅髮冒險者開始大叫吃不消的時候,少年覺醒者這才示意稍微休息一會兒。與此同時,他扭頭看着教堂那裡,在沖天的火光中,神父正對着他們揮動手臂。在神父的身後,那些鼠人的影子正在慢慢的浮現,並且逼近神父。
魁斯特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想要說些什麼,但是這些話很快變成了一個驚歎。在幾個覺醒者的眼中,那名蒼老的神父轉身走向熊熊燃燒的教堂,並且拉開教堂門,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我的上帝啊……”
魁斯特甚至無法說出其他的話語。
焚燒教堂,自殺,這兩件事情做了任何一件,都必然會進入地獄。經文裡對這樣的行爲有着非常嚴格的約束,任何一個虔誠的教徒,都不會選擇這兩種行爲。但是現在,這個充滿神秘感的蒼老神父,一口氣把這兩件事情全部都做了。
蕭焚在經歷了稍微的驚訝後,就把這些驚訝拋在一邊,扭頭看着正在大聲喘着粗氣的紅髮冒險者,問:“你的名字,冒險者?”
“雷曼,雷曼.卡恩斯,他們都叫我行動派的雷曼。”
紅髮冒險者自我介紹着,隨後臉色猛然暗淡下來,稱呼他這個外號的同伴,在剛纔對他造成非常可怕的影響,直到現在,他還有種恍惚的感覺。
蕭焚點頭,扭頭看着西爾維婭,問:“發現了什麼?”
“他們就在附近,比起上次更近了,但是,還差那麼一點點,再來那麼一點點我就能鎖定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