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歸闊步走過去,按住她欲起身的身子,“不要亂動,小歌說你的身體還很虛弱。”
他看似輕鬆一按,實則用了巧勁,阿紓勉力掙扎了幾下都沒有掙脫,再加下渾身疼得厲害,不一會兒額頭就沁滿了冷汗。
顧如歸注意到異常,連忙放開了她,問:“哪裡不舒服?”
阿紓疲乏,不再掙扎而是啞着聲開口:“這裡是哪裡?”
“林楓雅墅。”
她把這個名字在口中嚼了一遍後,臉色頓時更那看了些,“這裡是青城?”
“嗯。昏迷兩天了,歌兒說一部分是因爲之前的生產後遺症還有一部分是由於你近期體力過度透支造成的。”顧如歸淡淡回答道。
“兩天?”阿紓眸光驟縮,幾乎在同時就掀被子下牀,朝門口跑去。
顧如歸望着她焦急的背影,按在牀沿的手背青筋暴起,“沈念我已經讓人安排轉進附院,你現在這個狀態過去,怕也見不到她。”
阿紓倏地停住腳步,她轉身,眼底怒火中燒,“顧如歸,沈念是我的女兒,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馮重說,這兩天她的病情恢復得很不錯,期間還醒來幾次。”他頓了頓,又繼續道:“沈紓,我不可否認沈念是你的女兒,但是既然女兒的病情能接受更好的治療,給我一個你執意拒絕的理由?”
阿紓抿了抿脣,眼底的怒火終究一點點地平息。
無疑,他是正確的,只是,江城的醫療條件雖不及青城,但是那裡沒有黎家,沒有熟人,少了很多不確定性,而這些不確定性,有的甚至比念念的病情更將可怕。
在江城,她心安。
而在青城,未來的一切都是未知數。
顧如歸緩緩走到她身前,站定,“若你只是擔心黎家的話,那大可不必,馮重與我相識多年,可不可靠我知道。況且我在病房四周也安排了人,一有什麼異常,就會立即通知我。”
阿紓依舊不語,但是抿緊的雙脣告訴他,他的話並沒有完全讓她放下心。
“如果你還不放心的話,還有徐穎。”他再次緩緩開口。
他說完這句話後,阿紓終於擡頭看向他,眼底有些不可思議,“你說誰?”
顧如歸對上她的視線,眸色有點深,“我說過,在江城,決定徐穎去留的所有權並不在我手上,但是如果是在青城,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什麼意思?”
“兩天前,顧氏向她拋出了橄欖枝,以皓佳三倍的薪水聘請了她,而她也同意了。”
阿紓訝異地喃喃着:“你是說小穎也來青城了?這怎麼可能……”
他冷嗤一聲,笑意很涼,“沈紓,事到如今,騙你有意思?”
她答不上話來,只是驀地感覺身子一輕,已被顧如歸穩穩抱起,她嚇了一大跳,反應過來的時候不免推搡着他,“顧如歸,你幹嘛?快把我放下……”
顧如歸垂眸,目光幽幽地盯着她,“我家有女士拖鞋,所以你沒有必要光着腳跑來跑去,我不想讓人以爲我在虐待你。”
話落,阿紓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腳,這才發現光溜溜的豈止腳丫子!從膝蓋上兩寸到腳趾頭都是光的,原本身上的衣服褲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換成了一條棉質睡裙,裙邊更是因爲她的這個動作往上提了幾分。
臉“蹭”地一下就紅了,別墅裡有傭人她早就知道,自然不會傻到去問他自己的衣服是誰換的這種問題,畢竟,當初自己刻意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時候,面前這個男人也還能如柳下惠般坐懷不亂,搞得當初的她挫敗極了。
但是此時的姿勢並適宜掙扎,阿紓不動了,乖乖地任他把自己放在牀上。
顧如歸訝異她的突然安靜,觸及她通紅的耳根時,原本鬱結的心情驀地好了幾分。
他捉住她的腳,從牀底摸出拿出一雙拖鞋,往她的腳丫子套去。
阿紓亦是注意到他的動作,拖鞋是特別粉嫩的顏色,但並不是她自己的,而且是嶄新的,她下意識地縮回腳,神色訕訕,“我自己來吧。”
顧如歸眉心一擰,手上的力道大了幾分,她本身骨頭就疼,被這麼一捏,直直倒吸了口涼氣,忍不住脫口就罵,“靠!這麼用力,你不會輕點啊!”
見她齜牙咧嘴的模樣,顧如歸的嘴角不由又上揚了幾分。
他放輕了力道,把拖鞋給她套上,“以後你就住在這裡,有什麼事情吩咐芳姨去做。”
“住在這裡?不要!”如笙歌所料,阿紓下意識就拒絕了。
“如果你想見沈唸的話,就乖乖聽話。”
阿紓剛緩和下來的臉龐在聽聞“沈念”兩個字時,頓時又僵住了,她別開眼不看他,“顧如歸,別總拿念念逼我。”
顧如歸的手頓了頓,眸中暗光浮動,聲音沉沉,“等你身體養好後,自然可以去醫院看她,否則你想去當她的感染源嗎?”
對念念的過分在乎令她沒有考慮到這一點,阿紓的手心緊了緊,聲音卻很篤定,“我不會住在這裡。”
他扯了扯脣,“你要住哪裡?回沈家還是去找……向啓?”
她咬白了雙脣。
縱然她想回沈家,但是一年前她做出那種事情,沈家還會讓她進門嗎?以她對沈教授的瞭解,幾乎不用多想都知道結果是否定的。
以黎家在青城的權勢,租房這條路子也行不通。
而向啓,更是不可能……那麼……
“歌兒和容瑾剛大婚沒多久,還有一個咿呀學語的豆豆,若是此時去打擾她,怕也不是不太方便。”
阿紓忍不住翻了下白眼,“那照顧先生這麼說,除了此處外,我別無可去了?”
顧如歸溫潤無害地一笑,“嗯,理解正確。”
“小穎那裡呢?顧氏既然花高薪把她聘來,而在這麼短的時間,必然也承諾解決住宿問題吧?”阿紓看着他幽幽開口,畢竟同住了一年,關於徐穎的性子,她多少還是瞭解一點。
她既然願意來青城,那就說明,顧氏提供的條件必然值得她背井離鄉。
顧如歸的笑容頓時僵在了嘴角,然後一點點皸裂。
即使久不曾上庭,但是阿紓的思路還是保持一如既往地清晰。
看着他的神色,她就知道她猜對了,“既然如此,那便不麻煩顧先生了,我與小穎一起住習慣了,勉強跟她擠一擠就好。”
“沈紓,你哪兒都不能去!”顧如歸甩下一句話,起身走向門口。
阿紓看着他的背影,緩緩開口:“顧如歸,你愛我嗎?”
急步而行的男人腳步一僵。
預料中的結果。
她苦笑,“顧先生,你不覺得我們同居一處,很不適合嗎?”
顧如歸轉身,目光幽幽地看着她,“哪裡不合適?”
“我嫁過人,是個有夫之婦!”
聞言,他眼眸危險地眯起,“那麼,有本事就讓黎煜從地底下爬起來跟我搶人!”
*
在林楓別墅住下,成了一件必然的事情。
因爲已然逝去的黎煜不可能從地底下爬起來跟他搶人。
阿紓氣得不行,可又無能無力。
心情不好時,自然對誰都沒有好臉色,顧如歸就首當其衝。
“顧如歸,讓我去看念念!”她摔了筷子,臉色憤怒不已。
面前的男人毫無觸動,依舊優雅的用餐,對她的話語置若罔聞,而這幾天他也一直以這個態度敷衍她。
阿紓不怕硬碰硬,因爲大不了就是你死我活。她就怕一拳打在棉花上,明明她已經用盡全力,對方卻毫無損傷。
而顧如歸偏偏就是那塊軟棉花。
這幾日,他如同往常般早起上班,晚上下班回來陪她吃飯,甚至也沒阻止她與任何人的聯繫,但是唯一不許的就是讓她出門。
阿紓試着悄悄跑過好幾次,但是無論她怎麼費勁心思,都會被守在別墅外的保鏢不鹹不淡地擋回來。
從念念出生到現在,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她這麼久,只要一想起她可能哭鬧的模樣,她的心就縮成一團,她不再強硬,儘量放軟了語氣,甚至聲音裡隱隱有些哀求的意味,“顧大哥,我的身體已經好透了,你就讓我去看念念好不好?”
這句久違的“顧大哥”成功地讓顧如歸的神色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