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顧如歸幾乎脫口而出,手下不自主得施了力,阿紓的手指很瘦,骨節分明,咯得他手心生疼。
沈念這個芥蒂在他心中越成長越茁壯,有時他甚至會有並不可能的期待,但是每每都怕失望落空,所以他選擇了逃避。
“痛……好痛!”阿紓吃痛,眉頭擰成一團,下意識地想把手縮回來,但是顧如歸卻不容許她舉動,他注視着她,語氣沉沉道:“沈念是誰?”
“念念……她是我的女兒啊,是我的命……顧大哥,你不要拿她來逼我……沒有念念……我會活不下去的。”阿紓搖着頭,回答得詞不達意,“痛……救救她……她不能死……他不能死……”
她無意識地呢喃着,但是後來除了呼痛外,再也無其他的有效字眼,顧如歸望着她,眸光有些晦澀,良久,他放開拉開她的手,翻了身,把她抱在懷裡,吻着她臉上的淚痕,輕聲承諾,“沈念不會死的。”
這句安撫似乎起了作用,懷裡的阿紓慢慢安靜了下來,猶然掛着淚珠的睫毛一顫一顫地,忍人生憐。
心底有些酸澀,顧如歸手指撫上了她的眉梢,“沈紓,我當初放你離開,你爲什麼不肯好好的生活?你這麼在乎沈念,是不是除了因爲她是你的女兒外,還因爲她是黎煜留在這世上的唯一血脈?”
阿紓沒有回答,卻是下意識地往他懷裡鑽了鑽,他眼底一深,倏然收緊了手臂,“沈紓,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她依舊沒有回答,只餘顧如歸淺淺的喟嘆聲在室內輕輕盪漾。
二人互相依偎着,一人清醒,一人沉睡。
午後,陽光靜謐,臥室中兩個人的呼吸慢慢平穩下來,最後匯聚成一樣的節奏,好像本是同生同息一樣。
懷裡,阿紓已經睡沉了,臉上戰戰兢兢的神色已經消失不見,代替的是一臉的恬靜,若不是胸口還留有眼淚的溼意,顧如歸會以爲剛纔的一切都只是錯覺一場。
他擰了擰眉,放開她,給她調整了一個舒適的臥姿並掖好被角後,才拎着醫藥箱走出了阿紓的臥室。
書房內,顧如歸手指在桌面上輕輕點着,吩咐着電話那端的方偉,“我要知道當初沈紓嫁入黎家後的所有事,記得避開黎家的眼線,不能讓他們有所發覺。”
“我明白了,對了老闆,那晚上飛b市的行程需要取消嗎?”方偉回答。
“取消,把這周的行程都取消,儘快查到我想要的東西。”說罷,他收了線,靠在椅背上假寐,他維持着這一動作良久,直到夜幕漸下。
窗外,已是濃黑一片,顧如歸倏地睜開眼睛,他撈過手機看了眼時間後,想了想,劃開通訊錄,撥通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越洋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祁皓凡帶着睏意的聲音傳來,有些無奈,“如歸,擾人清夢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抱歉。”顧如歸抿了抿脣,“皓凡,幫我一個忙。”
他頓了頓,又道:“幫我聯繫一下國外的血庫,看有沒有機會找到一份匹配的骨髓。”
“骨髓?”祁皓凡原本帶着睡意的聲音驀地清醒了幾分,“如歸,你身體又出情況了?不對,若是你,馮重不會這麼安靜,是誰?”
“是誰你別管,晚點我會讓馮重把資料傳給你。”
“真稀奇,上次你這樣找我幫忙是在什麼時候?我記得好像是因爲一個女孩子丟了護照……”
“別扯開話題!”
“看你這反應,莫不是又是和那姑娘有關的事情?”祁皓凡試探道。
顧如歸不語。
祁皓凡亦是沉默了半晌,才應道:“如歸,你這一條命能撿回來並不容易,不要跟以前一樣滿不在乎了。”
聞言,顧如歸眉頭不悅地擰起,“又有人在你背後嚼舌根?”
“沒有人跟我說什麼,是我昨天不經意從公司內部系統看到你這幾天的行程,從早到晚幾乎不停歇,每天睡眠時間不足六小時,你還在康復期,是嫌命太長了嗎?”
顧如歸抿脣沉默了片刻,才應道:“記得幫我聯繫血庫,先掛了。”
說罷,不等對方回答,他便收了線,他把手機往桌上一丟,起身走到窗口。
外面似乎下了雨,窗戶上有一層薄薄的水霧,顧如歸眉頭不自覺地一皺,今年的青城似乎特別多雨。
忽地想到什麼,他轉身朝門口的方向走去。
阿紓房間的門開着,人不在裡面。
顧如歸視線朝二樓掃視了一圈,然後下樓。
有“乒乒乓乓”的聲音廚房裡傳來,他下意識地走過去,果不其然看到背對着他在廚房忙碌的阿紓。
阿紓聽到背後有動靜,回頭看了一眼。
顧如歸傾長的身軀堵在門口,問:“芳姨呢?”
“芳姨說家裡有事,我讓她先回去了。”她說完頓了頓,收回視線盯着鍋裡“噗嗤”沸騰的液體,關了火,“抱歉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自作主張,因爲我想你不至於那麼不通情理。”
顧如歸挑眉看向她,直接把他的話都堵死了,他還能說什麼?
一股刺鼻的生薑味涌入鼻頭,他不適地揉了揉鼻尖,“煮什麼?”
阿紓取出一隻乾淨的白瓷碗,倒出一碗褐色的液體,“紅棗薑茶。”
她說完俯身端起碗越過他朝外走去,碗沿有些燙的緣故,放下碗的時候,她把手指捻在耳廓處搓了搓。
看着他依舊杵在門口,阿紓朝廚房裡面瞥了一眼,“我沒做飯,廚房裡還有芳姨熬的粥,你自己去盛着吃。”
“那你呢?”
“我沒胃口。”阿紓攪着薑茶,等它涼得差不多的時候端起來一口灌進喉間。
她拿着空碗往回走見他還站在原地的時候愣了一下,才蹙眉道:“你要是不喜歡喝粥的話,冰箱裡還有一些食材,自己挑喜歡的做,我今天不想做飯。”
顧如歸注意到她的異常,瞥了眼她手裡還殘留褐色汁液的空碗,“感冒了?”
說罷,擡起手覆上她的額頭。
阿紓不留痕跡地躲開,“沒有。”
“沈紓!”他不悅地攥住她的手臂,“身體哪裡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
阿紓涼涼地瞥了他一眼,“是不舒服,但是沒必要去醫院。”
“嗯?”
“痛經!”
顧如歸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頓時臉色有些尷尬。
她視線落到他依舊攥着自己的手上,“顧先生,可以放開了嗎?”
顧如歸這才訕訕地放開她的手。
阿紓走進廚房,把碗清洗好後,拿過乾布擦乾了手,才走近他再次開口:“明天我就會搬到小穎那裡去,顧如歸,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顧如歸抿脣看了她良久,不語。
她扯了扯脣角,不想再做無用之功,轉身朝樓梯口走去。
“週末。”身後,顧如歸淡漠的聲音傳來,還夾着幾許壓抑。
阿紓的腳步頓了頓,聽見他繼續道:“天氣預報說雨還會下兩天,週末我送你過去。”
她知道他已經退讓了,抿了抿脣後,沒有再堅持,“好。”
顧如歸望着阿紓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眸色幽深。
*
阿紓回到房間,想起給徐穎回了電話。
徐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着急,“阿紓,下午到底怎麼回事?”
她的神色黯了下來,“小穎,你記得我在江城給你提起過念念父親的事情嗎?”
“記得啊,怎麼了?”
“今天我看到他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小姑子了。”
徐穎倒吸了口涼氣,“那她認出你了嗎?念念……”
“沒有,所以我纔會迫切地搬出去。”
“那就好!不過阿紓,其實我有點不太明白,這跟你搬不搬家有什麼關係?”
阿紓苦澀一笑,“因爲你不知道你口中的顧總和我的夫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而我是在顧如歸的別墅看到我的小姑子。”
徐穎想了片刻,很快就明白過來,“不是吧,我還以爲顧總他……”
阿紓知道她想歪了,卻沒有刻意糾正她的想法,“所以小穎,無論如何,我都需要儘快搬出去。”
徐穎嘆了口氣,“阿紓,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其實我一直覺得念念和顧總……”
“小穎,別胡說!”她還沒說完,阿紓就冷着聲打斷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