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之語怒氣衝衝地走過去,不由分說就嬌斥道:“警察同志,你開車都不看路的嗎?”
從警車下來的男人是向啓,他按着額頭,眯眼看打量了她一眼,然後掏出手機撥打電話,“小劉,我這邊出了點情況,你沿着環城路去追,我隨後就到。”
掛斷電話後,他瞥了眼黎之語的車,出示了警證,淡淡道:“執行公務,請不要妨礙。”
說罷,他拉開警車門打算離開。
黎之語心中本就有火,如今被他這敷衍的態度完全激怒,扯住向啓的手臂不讓他走,“即使你是警察有特權,但是你剛纔沒有鳴笛,不遵守交通規則是事實,差點撞到我也是事實,我要你向我道歉!”
情緒不好,她的語氣自然也沒好到哪裡去,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向啓蹙眉看着拽着自己手臂不放的那隻蔥白的手,眼底驀地一沉,他一邊甩開她的手一邊冷了聲,“小姐,我現在要去追捕一個殺人案的兇手,你的行爲已經構成了嚴重的妨礙公務罪,我有權利將你直接拘留。”
“你們警察都是這麼蠻橫的嗎?分明是你先做錯的事情,竟然連個道歉的意思都沒有,難道說就算剛纔車子撞上了,我也得吃悶虧?好歹我也是合法的中國公民,身爲人名的公僕,你就以這種方式對待你們的供養者?”
向啓知曉黎之語這個人,卻沒想到這個千金大小姐如此難纏,頓時擰眉不悅,“黎小姐,不要仗着黎家有幾分權勢就不知天高地厚,妨礙公務的罪名你可擔當不起!”
向啓對待同事和下屬,幾乎都是笑臉迎人,特別是和容瑾搭檔的那些日子,後者淡漠的性子根本不屑與人擀旋,他就是一個居中的調和劑,所以他甚少這麼板着臉,如今眉頭一壓,身上頓時有幾分凌厲,讓人無端生畏。
對於他的變化,黎之語也小小吃了一驚,不過她此時的注意力並不在他的變化上,而是她注意到他對她的稱呼。
黎之語秀眉蹙緊,“你怎麼知道我姓黎?從開始到現在我都沒說過我姓什麼或是叫什麼……不對,所以說,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黎家人,或是說你壓根就是故意撞上的?說吧,你叫什麼名字,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向啓看着她,抿脣不語。
黎之語被他看得有些惱,“你看什麼看?本小姐問你話呢!”
“向啓!”他沉沉答。
“ok,向啓向警官,請問你故意開車撞我是幾個意思?”
原本就是一場意外的交通事故,被她生生扭曲成故意犯罪,向啓對這黎家大小姐顛倒是非的能力也是心生佩服,“黎小姐,看來過分的養尊處優讓你養成一種叫做過度自我的病。首先,我在執行公務,撞到你只是意外;其次,你天天在電視新聞上拋頭露臉,我認識你很奇怪嗎?”
黎家千金加上新銳設計師的身份,黎之語確實時常出沒在各大秀場之中,甚至跟明星一樣活躍於熒屏,只是向啓這話說得刻薄,總能讓人聽出幾分諷刺的意味,刺得她格外不舒服。
她雖然是黎家人不錯,但是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儀仗的還是自己的能力,在她的設計師路上,她從不容許黎老私下幫襯,因爲她有她的驕傲,如今她的努力被人以這種語氣全盤否決,難免有幾分委屈,她咬了咬脣,“我又不能決定我的出生,也從來沒有因爲我的出生而放棄努力。剛纔的事情分明就是你有錯在先,難道我就連討個理都不行,這算什麼道理?”
向啓微訝,面前的黎之語似乎跟傳聞中那個蠻橫專扈的黎家大小姐有所不同,纔剛這麼想,就聽黎之語又道:“既然你們都認爲我是靠黎家才能走到今天這地步,那麼我今天就把這罪名坐實了。”
聞言,他心中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你想幹嘛?”
黎之語俯身脫下腳穿的十一公分高跟鞋,當着向啓的面狠狠地把金屬鞋跟砸向警車的車燈!
“嘭”地一聲脆響,鞋跟折斷,車燈碎裂。
黎之語見狀,滿意地拍了拍手,光着腳走到她面前,無辜地一笑,“警察同志,這纔算妨礙公務吧?”
向啓臉色有點難看,手迅速一動,一副金屬手銬出現在他的手裡。
黎之語只覺得腕間一涼,咯手的金屬纏繞其上伴隨着向啓冷漠的聲音,“黎小姐,你被逮捕了!”
*
直到後面再也看不見黎之語的車,阿紓才緩緩放慢車速。
她降下車窗,耳邊笙歌的話隨着風送來,“阿紓,你回來的消息看來並不能瞞多久了,而且這麼一直躲避也不是辦法。”
“能瞞多久算多久。”
電話那端,笙歌沈默了一會才繼續道:“阿紓,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沈紓眸光閃了閃,手指往耳機移去,“沒什麼,小歌,剛纔謝謝你。”
“你不願意說我不會逼你,但是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好。另外,語兒因爲黎煜的事情對你成見頗深,你不要當面和她撞上。”
“放心,我躲她還來不及。”
阿紓收了線,眉心擰緊,看來搬出林楓雅墅的計劃能提前進行了,她不能留着線索給人家找到。
只是在這之前,她需要去一個地方。
她要去的地方是一個老中醫的藥房,沈教授長年執教,腰脊落下了很嚴重的毛病,在這種陰雨天氣,常常疼得直不起腰,而有次機緣巧合,她聽聞這裡的老中醫自創了一種外貼藥十分有效,便想買回去給沈教授試下效果,只不過那時候沈教授已經把她趕出家門,再也不肯見她。
那日偶遇雙親,她就注意到在走路的時候,沈教授時不時就會扶一下腰,雖然動作細微,但是她知道父親的腰疾又犯了,剛纔在醫院看到窗外天色迷濛,就突然想起了這件事。
老中醫似乎還記得她,取了她想要的東西遞給她,還眯眸打量了她兩眼。
阿紓朝他無聲笑了笑,道謝離開。
走出中藥房後,她去了就近的快遞點,請求一個快遞小哥幫他填寫面單後,把藥包直接寄去沈教授的單位。
之所以讓人代寫面單,是因爲她的一手字跡都是沈教授調教出來的,她怕他認出自己的字跡會直接把藥扔了,那麼就白費了一番心思。
沈教授學風好,經常收到一些學生寄來的紀念品之類的東西,而知道他腰疾的也不在少數,阿紓沒有留名,想來他只會當做某個學生的一番好意,因此不會拒絕。
想來也是可笑,現在的她連給父母盡點孝心,都要用這麼迂迴的方式。
“小姐,東西你還寄嗎?”快遞員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裡卻忍不住腹誹,因爲阿紓的樣子看起來也不像文盲,但是卻連一張簡單的面單都不肯自己填寫,而他剛纔注意到她來的時候是開着昂貴的卡宴,看她這麼在乎這個包裹,爲什麼不直接送去距離這裡不過二十分鐘的青大,而要用郵寄的方式?
阿紓當了幾年律師,一些察言觀色的本領自然是有的,既然受人恩惠就不免要爲人解惑,她把包裹遞給他的時候淡淡解釋了一句:“因爲這對我來說是最好的方式,東西很重要,麻煩小心。”
說完她轉身離開,解釋是她迴應他友好的禮貌,但是無需傾盡全部,她不需要所有人來憐憫她,即使她從不覺得自己需要憐憫。
阿紓直接開車回了醫院。
沈念躺在病牀上歪着頭看着她,神色裡有幾分懨懨的,她一驚,連忙找了醫生護士問了情況,得知無礙後才安了心。
雖然如此,但是吃午餐的時候,沈念還是十分不配合,搞得阿紓有點頭大,因爲今天的沈念太奇怪了,竟然連平時最喜愛的小黃人都不理會了。
阿紓試探地問:“念念是不是因爲醒來沒看到媽媽不高興了,那媽媽道歉好不好?”
沈念扁了扁脣沒理她,目光卻落到了小黃人身上。
阿紓瞭然,伸手把小黃人撈過來遞給她,沈念接過扯了幾下後又重新丟掉,如此反覆幾次,阿紓終於忍不住擰緊眉心,“沈念,媽媽從來沒有教過你可以這麼糟踐別人的勞動成果!”
沈念本來作勢要扔的動作被她嚇住,委委屈屈地抱緊小黃人別過頭不再看她。
自己肚子裡掉出來的肉,她的小心思阿紓都一清二楚,如此這般,她便知道沈念是鬧小情緒了。
雖然疼愛她,卻也不曾因爲如此就縱容了她,阿紓把營養餐放下,起身走到躺椅邊。
沈念突如其然的變化不會沒有原因,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早上她離開的時候,並沒有把小黃人放在病牀上……
想至此,她的目光落到了躺椅的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