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就這麼筆直的砍了下來,宋雪眠驚恐地瞪大了一雙黑眸——
只聽到倉庫大門轟隆一聲,一個黑道摸樣的中年男人帶着大批人馬闖了進來,朝着紅了眼的秦振良怒喝:“住手,少爺!”
秦振良聽到熟悉的聲音,渾身一震動作一頓,幾個人衝了過來就奪走他手裡的匕首。
刀器掉在地上發出驚悚的響聲跬。
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他就可以剁掉江湛北的手。
秦振良的表情很是不甘。
彎身去撿匕首,但那個中年男人已經走到了他的跟前,滑腿一掃敏捷地踢掉地上的匕首,痛斥他:“少爺,適可而止!”
呼喝秦振良的人叫佐豹——
跟了秦永瑋三十年的左右手,講義氣有膽識,黑道上的人都得敬他三分。
秦振良除了父親之外,最敬重的人就是佐豹。
他聽到豹叔對他低聲道:“立刻向四爺道歉。”
秦振良哼的一聲,道歉就是討饒,那種不像爺們的事,他絕不會做!。
佐豹恨鐵不成鋼,轉身卑躬屈膝,朝着坐在椅子上的江湛北恭敬致歉:“四爺,要殺要剮,佐豹願意一力承擔!”
“豹叔!”
秦振良看不得佐豹低三下四,這男人究竟有什麼了不得,需要豹叔勞師動衆親自出馬來救駕?
秦振良心高氣傲,目中無人。
但他很快就會領教到爲何人人都對江湛北心生敬畏。
男人坐在鐵椅上,自始至終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化……
就是眼角的光一點點岑冷。
就剛纔那種情況,是個常人,早就嚇得臉色鐵青,或者跪地求饒。
哪怕是有點膽識的男人也逃不過原形畢露,驚恐害怕。
但這個男人,無所畏懼,從眼神到表情,再到那股子無法波動的氣場,好像整個過程他秦振良纔是被耍弄的那隻猴子。
他江湛北坐等着精彩的高/潮,卻不過如此……
江湛北不說話,只用眼神審視就讓老/江湖的佐豹都不得不屏息靜觀。
秦振良剛纔做出的大膽之舉,已經犯了死罪。
江湛北這個男人會做出些什麼,佐豹也無法猜到。
氣氛籠罩在江湛北控制的壓迫感下,他只是把秦振良按在鐵桌上的左臂收了回來,起身,拍了拍手掌,揮去弄髒了掌心的鐵灰……
轉動了下腕上的手錶,然後,他只是邁了一個步子。
龐大的黑影攏上來,足夠讓人就此窒息……
佐豹察覺到江湛北的視線徑自瞥向那個被小嘍囉看管住的女孩兒,意識到了什麼,立刻敬重道:“讓四爺的人受驚了。”
遂而衝着那個小嘍囉呵斥:“還不給這位小姐鬆綁!”
小嘍囉剛纔就已經被江湛北嚇得半死,現在被佐豹一喝,給宋雪眠鬆綁的兩隻手都在打顫。
“過來。”
江湛北低聲一喚,宋雪眠走了過去。
她整個身體都是麻木的,顫抖的。
她還不能從剛纔秦振良剁他手掌的驚悚裡抽離出來。
江湛北深眸掃着她,她眼角有紅絲,眼神怔怔地看着他的臉孔。
p>她在害怕。
她在驚恐。
她也在爲他心疼……
江湛北的雙手撫上宋雪眠的手臂,順勢往下,她的手臂很冰涼,一雙大手握住她的雙腕,就看到兩道刺目的紅痕……
那是被麻繩捆綁了太久,她奮力掙扎過的痕跡……
所有人都注意到男人的眼神黯然了下來。
沉聲只問了一句:“這筆帳,怎麼算?”
優雅的聲音有着讓人嚇得失/禁的本事。
佐豹毫不猶豫地冷聲道:“敢碰四爺的人,哪隻手指碰了就剁了哪隻!”
所有人都把視線投向那個看管着宋雪眠的小嘍囉頭上。
他知道大難臨頭,跪在地上立馬大喊大叫,因爲佐豹的人過去就左右架住他,把他的雙手按在地上,拿過地上的長匕首就剁了下去——
“不要!!”
宋雪眠不想親眼目睹手指一根根被砍下來的畫面,她叫了起來,雙手無意識的抓住江湛北的胸襟,埋首躲進他的胸膛中……
“嚇壞了,可賠得起?”
江湛北幽幽冷聲擲過來。
佐豹見機行事,朝着手下使了個眼神,按着小嘍囉的手下立刻把人放開,佐豹跟着說:“四爺說的是,蠢貨,還不趕快磕頭謝謝四爺。”
小嘍囉嚇得褲子都溼了。
虛軟着身體跪在地上,聲音抖到不像話,一個一個的磕着頭:“謝……謝謝……四爺……謝四爺。”
宋雪眠看着一個正常人被嚇得失常。
所有人都用着同一種敬畏的眼神注目着江湛北。
雖然她得救了,但是她攥着江湛北胸襟的手越攥越緊,這裡的人都是瘋子,輕輕淺淺的聲音帶着懇求從江湛北的胸膛裡冒上來:“江總,快離開這裡,好不好?”
宋雪眠不是個愛哭的女人。
也不是個被嚇一跳就會亂了手腳的女人,但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一股股的後怕驚恐糾纏在四肢百骸上揮之不去,對上江湛北那雙強大深邃的眸子,溼潤的**瞬間忍不住就要掉下來……
“膽小的丫頭。”
江湛北若無旁人的垂首靠上女孩兒的耳邊,就像在親吻她。
所有人都是一怔。
打過交道的這麼多年,佐豹自認對江湛北很瞭解,他精明冷靜,隻手遮天,是個絕不會在外人跟前顯露任何弱點的男人。
然而這個女孩兒是什麼人?!
可以讓尊貴如神的江湛北爲她動怒,甚至爲她堵上自己的手。
佐豹有着片刻的晃神。
但眼下的狀況,他首先應該疑惑的不是這個女孩兒是誰的問題。
他很清楚江湛北不過是借這個女孩兒給他們秦家一個下馬威,一個震懾的警告。
剛纔那個小嘍囉不過是在影射他家膽大妄爲的少爺——
“四爺,車子已經在外面備好了,私人醫生也在,這次我家少爺魯莽行事,還望你高擡貴手,既往不咎,瑋爺交代了,這次的過失都記在我們秦家的賬上。”
佐豹恭敬地站在江湛北的身邊。
秦振良被他揪住拉了過來硬是按着他的頭給江湛北道了歉。
秦振良倔強的直起身,想不到江湛北的左臂就這麼落在他的右肩上狠狠一握,這一下可是疼得他三天都擡不起手來。
“後生可畏。”
江湛北的脣挑着笑意:“替我像永瑋叔轉告,虎父無犬子,他教育得很好。”
江湛北的話是誇讚還是警告。
佐豹心裡自有分數。
看着痛得面孔都猙獰起來的秦振良,他只能陪着笑:“四爺的話一定帶到。”
宋雪眠全程靠在江湛北的懷裡,誰都不敢靠近她。
江湛北沒有接受佐豹安排的車,帶着她坐上他的座駕。
男人單手把着方向盤一個倒車駛離倉庫。
深夜,車子行駛在偏遠的公路上好久,宋雪眠從上車到現在,小身子一直在隱隱打顫,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眼眶裡的霧氣時不時地溼潤着眼眶。
江湛北每一次看後視鏡就能看到女人比剛纔更加紅起來的雙眼。
她的兩隻手放在腿上緊緊地握在一起。
手指用力的絞着,就好像在虐待着自己……
“爲什麼要那麼做……”
安靜的她突然發他,她無法忍耐,不能沉默,強烈的壓抑着,卻怎麼也不能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你指的什麼?”
江湛北輕描淡寫的反問。
宋雪眠微微側過身子,眼睛紅紅的看着這個男人,好像在埋怨他明知故問。
江湛北不喜歡女人淚眼朦朧的眼睛。
表情還是那麼深諳:
“擔心我?”
“心疼我?”
“還是捨不得我?”
沉聲一輪輪的問過來。
宋雪眠答不上來。
她說不出來自己對他是怎樣的心情,她親眼看到了他的強大,他的魄力,他的以一敵衆。
但是爲什麼他的臉上就沒有一點點的後怕,一點點的悔意?
就算他有十足的把握那羣人不敢動他,但是秦振良根本就是瘋子,難道他就沒想過他差點就殘了一隻手麼?!
“江湛北,不要把我當三歲小孩糊弄過去,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爲什麼你要爲了我——”
宋雪眠情緒突然有點激動。
“感謝我的話,就謝謝我。不想謝謝的話,就安靜的閉嘴。”
江湛北不喜歡和鬧情緒的小孩子浪費脣舌。
他語調裡的警告足夠宋雪眠乖乖閉上嘴。
但這一刻她失控了——
“你瘋了麼?江湛北,如果他真的砍了你的手要怎麼辦?”
這就是她久久都不能讓自己的心臟安分下來的原因。
只要想到那個人再晚一秒出現。
只要想到江湛北的手會被秦振良弄殘,她一直忍住的眼淚就這麼涌出了腫到發紅的眼眶……
江湛北不喜歡女人的眼淚。
她落下眼淚的那一刻,就看到男人不悅的蹙起眉頭,宋雪眠想起他說過女人的眼淚對他不起效用。
立刻用手背倔強地抹掉眼淚。
這個動作卻讓江湛北笑了一下,說:“如果少了隻手,那麼就利息上調。”
宋雪眠一楞,他又說:“算在你的賬上。”
所以爲了向她討債,他不惜犧牲自己的一隻手?
這種騙三歲小孩都說不過去的理由,她怎麼會相信?!
“江湛北,我不是傻子,你明明那麼討厭我,爲什麼要來救我,你說過無親無故沒理由救我,爲什麼又要來?爲什麼要堵上自己的手,我有什麼地方值得你這麼做……”
宋雪眠理智都亂了。
她向江湛北吼着,都不知道自己想問什麼,只是語無倫次的喊着喊着,就全都亂了……
車子突然就是一個剎車,江湛北將車停靠在停車帶裡。
車門被打開,一隻大手攥住宋雪眠的胳臂,她被江湛北拉下了車,走到斜坡邊,他們已經開回了市區,站在這裡可以看到大半個南城的夜景……
遠處的霓虹燈影打在男人剛毅的臉孔線條上:
“你需要吹一下冷風,還有——”
樹影搖曳。
江湛北捧住宋雪眠掛着淚痕的臉,她驚慌一退,卻再也逃不掉……
地上倒影起男人吻上女人雙脣的影子,冷冰冰的脣瓣上傳遞來一股溫熱。
宋雪眠身體一抖,意識到江湛北在吻自己用了不到兩秒的時間,卻好像是世界上最漫長的時間。
她人生中的第一個吻……
他甚至都沒有桎梏住她的身體。
但是爲什麼她卻推不開他?
江湛北左眸睜開一條狹縫,就看到女孩兒靜謐地承受着他雙脣的臉孔。
她睜着一雙詫然的大眼睛,淚液在眼眶裡靈動顫瑟。
與其說這是個吻,不如說是讓她冷靜下來的武器,她竟然微微掙扎了一下就放任他的侵/犯。
忽然之間,男人的眼神變了,嘴脣上的動作也變了。
舌頭老練的撬開那毫無防備的香脣。
不是很用力,卻很專制……
直到口腔裡鑽入一股男人吸引的香草味,宋雪眠才從失魂的狀態清醒過來,過了電一般的用力推開他,“江湛北!!”
她吼他,就算是深夜的夜影都遮不住她臉上泛起的滾燙。
只看到男人的舌尖舔過沾着唾沫絲的嘴角,好像品嚐到了世上最稀有的美味,邪魅繚繞的聲音在靜謐的樹影下散開——
“接吻有鎮靜作用。”
狡猾的老狐狸!
一股股紅潮從宋雪眠腳心往腦門上衝。
只是一個呼吸都能感覺到口腔裡他強勢彌留下來的菸草味……
好燙。
手心燙,渾身都在發燙……
這是她生平第一個吻啊……
她就是感謝他救了她,也不代表他可以用那麼狡猾的理由放肆吻她!
先前還閃着淚的眼睛現在可是生氣地瞪着江湛北。
江湛北卻笑了起來:“還不夠冷靜麼?再吻一個……”
他存心逗她,一步逼近,嚇得小綿羊立刻往後一退,用手快速地擦了擦嘴脣,怨氣的大眼睛始終防備着他,“我要回家!”
江湛北就喜歡宋雪眠這樣憋屈的小表情。
“我看你還是再吹一下風比較好,不然到家就該發燒入院了……”
“……”
被江湛北滑嘴調侃,宋雪眠悶着一張赤紅的臉,拉開幾個步子,好一會兒的時間才冷靜下來。
所以江湛北也花了相同的時間抽了根菸——
兩人站在斜坡邊,城市閃爍着迷人的夜景,宋雪眠和江湛北就這麼保持着三個步子的距離,好像很近卻又好像隔着道鴻溝似的,有種遠到伸手不可及的感覺
。
這樣一個男人,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下站在她的身邊就是個奇景。
偶爾她目光瞥了過去,就會看到江湛北沉着一雙深眸,他在想什麼呢?會不會後悔救了她,而她又是在在意什麼?
宋雪眠岔神的時候後知後覺江湛北側首對上了她正在看着他的目光,男人的眼角就這麼勾起一抹讓她意亂心慌的笑……
……
深夜十一點多。
江湛北的車子停靠在宋雪眠公寓樓下。
她道了聲謝預備下車,江湛北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好像是薛維西打來的,就看江湛北的眼神隔着車前窗看着什麼——
“我知道了,你先把人帶回來。”
他沉聲掛斷電話,就看到一輛紅色跑車發了瘋一樣地急速停靠在了前面。
車子還沒停穩,江雲赫就跳下車衝了過來——
跑到江湛北的車邊對着副座的車門一陣拍打……
宋雪眠坐在副座上有些被突然出現的江雲赫嚇到,她打開車門下車就被一雙手臂緊緊地擁抱住,“傻女人,誰讓你跑去招惹那個人渣,他碰過你了?告訴我,我一定要殺了那個人/渣。”
江雲赫用力抱着宋雪眠,生怕她會消失在他的懷裡,宋雪眠能感覺到他對她的緊張和在乎。
只是她不明白有什麼理由能讓他爲她如此瘋狂,他是知道了她被秦振良綁/架的事了麼?
“你冷靜點,我沒事了……”
宋雪眠的聲音多少有些冷淡。
目光越過她,江雲赫看到從另一邊下車的江湛北。
爲什麼每一次這個男人都比他搶先一步?!
剛纔他收到米小唐的求救電話,整個人都紅了眼。
跟個瘋子一樣到處追查秦振良那混小子的行蹤,知道他在倉庫就飆車過去,當着佐豹的面,他就和那個混賬東西扭打起來。
“你臉上的傷怎麼回事?”
路燈打過來,宋雪眠才發現江雲赫臉上紅一塊青一塊的掛了彩。
“都是那個蠢女人,我知道秦振良找上了她,上次問她,她還不老實承認,要不是她,我不會讓你被那畜/生碰一下!”
江雲赫的眼睛兇狠得嚇人。
而他的那一聲“蠢女人”讓宋雪眠立刻變了臉色,“你說什麼蠢女人?!你是說小唐麼?”
“就是她,她剛纔給我打了電話讓我救你……”
“所以小唐呢?!你把她丟在那個畜/生那裡,沒有去救她麼?”宋雪眠激動起來,她怎麼把小唐忘了,她現在是不是還被秦振良困在什麼可怕的地方?
“我在意的只有你!”
江雲赫抓住宋雪眠的雙臂,腥紅了雙目,宋雪眠可沒心情聽他的告白,相反她唾棄他對小唐見死不救,一把甩開奔向江湛北,“江總,小唐她——”
江雲赫只看到宋雪眠跑到江湛北的身邊,懇切地哀求着握住他的手。
“宋雪眠,你過來!”
江雲赫追過去拉宋雪眠,一道刺眼的車燈卻從拐角處照了過來——
宋雪眠用力掙脫開江雲赫,差點摔倒,江湛北一隻手有力地握住她的手臂,“你冷靜點,維西把她帶過來了。”
他話音剛落。
薛維西的車就駛入了巷子裡。
宋雪眠無法等待多一秒,跑了過去,卻不想車門打開,米小唐下車的摸樣卻是——
她的上衣被撕破了,渾身發抖地裹着一件薛維西給她的外套,而兩條褲腿/間竟然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