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的聲音在山峰之間迴盪,驚起飛鳥羣羣。
山下衆多的弟子們也紛紛擡起頭,側耳聽了一會兒。
“老天師又喊周掌門接電話了?”
“應該是。”
“不是有傳訊符麼?爲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啊?”
“可能這就是前輩高人的獨特交流方式吧”
“哦學習了!”
山巔之上,老天師吼完這一句後,立刻熟練的運起法門,一指點在了傳訊符上。
剛剛冒出的“張存義,你這個老——”立刻沒了聲音。
緊接着他又封住了自己的耳穴,揹着雙手,施施然的朝着山下走去。
路的兩邊突然竄出一條條流光,甚至鳥窩裡的小鳥都茫然的看着自己得鳥蛋突然破開,一張傳訊符‘嗖’的一聲飛了出去。
一張一張的傳訊符如同小型的煙火,在張存義的身邊炸開。
呵呵呵呵呵,周老雜毛,雖然你藏傳訊符的手段又高了一點,但任你百般狡猾,老道我只一招封耳。
你又該如何應對呢?
突然一張傳訊符的表面亮起金燦燦的光芒,一道無形的波動從傳訊符的表面擴散而出。
封閉的耳竅完全不能阻止波動的傳入。
老天師面色大變,不好,要
一個蒼老的聲音如同雷霆一般炸響:
“哈哈哈哈哈,張老驢!沒想到吧!聽好了!
你*******,我*******(武當山髒話)”
傳訊符的傳送還是有限,趁這一句說完,張存義直接‘縮地成寸’來到了凡俗天師府中。
拿起了紅色的握柄,在老舊的圓形撥號盤上撥動着號碼。
過了一會兒,那邊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喂喂喂,張老驢嗎?你無不無聊,打電話就好好打,每次都來這麼一出!”
張存義樂呵呵的說道:“不這麼來一下,等你接電話至少得等半天。”
電話那邊聞言便是一窒,嘟嘟囔囔了一會兒:“行了行了,張老驢,找我什麼事?”
“老周啊,你要弟子不要?我送個好苗子給你?”
“好苗子?”電話那邊的周掌門懷疑的看着手中的電話,電話那邊的是張存義那個老東西?不可能吧。
誰不知道他張天師出了名的‘護食’,每年道門的新弟子就這麼多,看到好的也是他先搶。
兩人之所以拌嘴伴的這麼厲害,都是在挑選弟子時吵出來的。
“有多好?”
“秉性純良,守拙抱朴,赤子之心!”
“什麼?這種弟子你捨得給我?”
周掌門差點把眼給登出來,如果說之前還只是懷疑,他現在已經有九成九的把握,張老驢多半是走火入魔失了智。
守拙抱朴,赤子之心算得上相當高的評價了。
這種心性的弟子修煉起來極快,而且更難得可貴的是秉性純良。
老實善良憨厚的弟子誰都想要,要是再加上那兩個幾乎就是適合修道的評語,這還不得被搶瘋?
熟知張天師‘本性’的周掌門謹慎的說道:
“說吧,有什麼坑等着我跳呢?”
老天師一臉正氣的說道:
“貧道堂堂一代天師,怎會做那等挖坑害人的齷齪之事?
人絕對沒問題——就是.這個身份嘛.是個西洋英吉利人。”
“告辭!”
“誒——!老周,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張存義痛心疾首的說道:“門戶之見要不得!”
周掌門被氣笑了:
“我門戶之見?那爲何你們龍虎山不收?
道門的禁令又不是隻管你龍虎山,西禁管的是整個華夏!”
“我當然知道,不過首先你武當俗門之中已有西洋人學習,思想開明”
張存義早有準備,立刻便拿出了準備好的說辭:
“其二,此子脾性與你武當極爲契合,大智若愚,不是你們武當的最愛嗎?
最重要的是——不能真傳,收個記名弟子或者入山修行的居士不就行了嗎?
要知道咱們道門不出去,那記名弟子或者你武當的居士在外揚名,不就是你武當出風頭?”
周掌門沉默了一會兒:“我考慮考慮!名字叫啥?八字呢?我算算看看!”
“納威·隆巴頓,八字好像是庚申年癸未月乙巳日.
厲害了啊老周,這西洋人的名字你也能算了?”
放下了話筒,張存義對着電話得意的笑了起來,小樣兒,我還治不了你?
他跟周處之認識了超過80年,儘管一直吵,但誰不知道龍虎山天師和武當掌門好的都快穿一條褲子了?
老周說考慮考慮,那就是答應了。
果然不過一個時辰,老周那邊給了回信。
人可以收,先做個居士,如果的確不錯,再考慮收記名弟子。
雨淅淅瀝瀝的下着,七月的雨,不緊不慢,像一首婉轉動聽的歌,很是纏綿。
張瀟站在涼亭裡,看着小招待所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如果自己沒看錯的話.上面的字是——釣魚臺。
學到了,原來這就是老爸口中環境不錯,比較安靜的小招待所?
芭蕉葉被細密的雨水沖刷的如同翠玉一般,圓滾滾的水珠在葉子上滾動着,在尖尖兒上眷戀一會兒,依依不捨的朝着地面墜去。
濺起一個小小的水渦。
93年的首都空氣似乎格外的好,深吸一口氣,再長長的吐出來,只覺得整個人都清明瞭幾分。
“瀟瀟,起的很早啊。”
張承道的聲音從側後方傳了過來,他穿着一身這個年代常見的白襯衫和黑色西褲。
整個人有種慵懶隨性的帥氣。
“嗯,家裡睡的比較安心,總覺得有一種不知道從哪來的安全感——是【天庭】嗎?”
張瀟看着雨簾有些出神,好奇的問道。
“還有啊,老爸,昨天我感覺要不是金光咒,自己可能都死了,那前段時間,他們是怎麼進來搗亂的?”
張承道同樣看着雨幕,輕輕的嘆了口氣:
“其實【天庭】只會壓制你,即使沒有金光咒,充其量頂多暈厥過去。
不過周邊的那些國家,或多或少都受到了道門的影響,特別是南越與南韓。
他們有很多東西都是來自於我們,導致【天庭】對他們的壓制幾乎於無。
瀟瀟,你知道南越的高臺和母教嗎?”
張瀟搖了搖頭,前世他對宗教有一定的瞭解,但小國的還真不知道。
唯一有點了解的南韓,還是通過一些獵奇新聞和陰謀論。
比如南韓是幾乎是鞋蕉的天堂,信仰極度混亂,世越號也是祭祀等等。
“高臺和母教,都是南越唯二的大宗派,他們的信仰就是【天庭】——玉皇大帝。
母教的傳說則是玉皇大帝的女兒下凡轉世爲南越一公主,爲了姓。”
說到這裡,張承道嘿嘿的冷笑了幾分:
“其實說的再多,都是爲了靠上【天庭】,從咱們這偷東西罷了。”
“偷東西?偷什麼?”
“什麼都偷,山川大河,湖泊谷地.反正很煩。
偏偏又不能打,只要咱們一去他們那裡,面對的肯定是集結好的大批士兵,這幫孫子,慫得很!”
說完這個,張承道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不說這個了,走,先去吃飯,吃完就啓程回去吧。”
張瀟看着自己腿上的神行甲馬,神色複雜:
“走回去啊?”
“那是當然,沒有行走天下的經歷也敢說自己是道門的人?
傳說高人成仙之前都是要走遍華夏山河的。”
不是,爹啊,從咱們這回龍虎山少說一千多公里,就算有神行甲馬,也得要人命啊!
張瀟就差拿地圖戳在他眼前,還有昨晚趙叔直接遞過來的身份證告訴他。
13歲,1400公里,是犯法的!
張承道輕咳了一聲,拍了拍張瀟的頭,解釋道:
“瀟瀟啊,這個你之前的生活都太順也太安逸了,而且道門裡授籙前都會跟着師傅下山走一遭。
這是規矩,也是一課,現在給你補上!”
張瀟叉腰嘆了口氣:“既然是規矩,那你不早說,有的規矩能留下來是有原因的。
行,那咱們走着!”
父子兩一個用幻身咒一個用隱身術,開始回城之旅。
張瀟只覺得周圍的景象變得抽象而模糊,每走一步都能跨出以前長達十步的距離。
路邊騎着自行車的行人上半句纔剛剛傳來,下半句已經接上了早點鋪子老闆的呼喝叫賣。
帶着香味兒的蒸汽纔剛剛聞着味,汽車的尾氣黑煙又朝着鼻子竄了過來。
細密的雨絲被撞出了一高一矮兩個空當,只是瞬間就被如銀針一樣的雨水給補上。
這父子兩揹着雙手,緩步於雨中,卻無人得見,頗有種遊戲人間的灑脫和自然。
出了城區,行人減少,父子兩的速度越發的快了起來。
到了最後索性就取了直線,一路朝着龍虎山奔行而去。
兩人彷彿渾如駕霧,依稀好似騰雲。
如飛兩腳蕩紅塵,越嶺登山去緊。
頃刻才離鄉鎮,片時又過州城。
渴了就找個山泉溪水,餓了就採果挖菜,張瀟還從來沒有這種風餐露宿的經歷。
老爸不讓用魔法,甚至除了必要的以外,道法也不讓用。
魔法實在太方便了,即使是在野外也能獲得非常舒適的感受。
至少張瀟自己如果願意的話,弄成豪華野炊完全不是問題。
一連着大半個月,父子兩就這麼靠雙腿朝着龍虎山走去。
有時用甲馬神行,有時遇到美景卻放慢腳步。
我看見了雲海,如晦如夢幻
我喚來了星繁,似滅似絢爛
我翻過了綠洲,無邊且無岸
我親吻了河川,春去春又來(摘自永夜)
“瀟瀟,歇一會兒吧,鞋子好像磨破了。”
張承道把手搭在張瀟的肩膀上,兩人的身形立刻停住。
“哦,好。”
張瀟答應了一聲,整個人瘦了也黑了,但眼睛卻越發的明亮。
似乎有種朝氣在蓬勃欲出。
可之前因爲修道和魔法而產生的那種獨特感卻漸漸地融合在了一起。
只有張承道才知道兒子的這種狀態叫什麼。
那是歸真。
雖然只是纔剛剛起了個頭,還有漫長的路要走。
但也很讓張承道撓頭了,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怎麼就突然歸真了。
只是遊歷一下,看看山川大河,用腳去丈量一下土地,就有這麼大的感悟?
難道說是我天資太差?
我當年13歲的時候還沒下山呢,整天在山上跟着姝妹兒亂跑,掏鳥窩,下河,找山君玩,找大黑熊比劃拳腳
張承道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對於老爸的苦惱,張瀟是一點都不知道,他領着兩個七八壺,按照老爸教的。
凝神靜氣,細細的體會中空氣中彌散的細微水汽。
這種找水的能力大多數動物都有,人也有,只是退化了許多。
而且從水汽的味道也能分辨出是什麼樣的水。
腥、臭、酸、餿等多半爲死水,臭水,毒水之類的,即使看起來很清澈也不能喝。
好水的味道則是清、甘、潤、涼,味道越好聞水質越好。
前兩天爺倆行至馬鞍山,在一山洞內發現一汪清泉,水質絕佳,入口甘甜。
只可惜行路之中不好奢靡享受,父子兩隻能一人喝了一壺又灌了一壺,這才離開。
至於將此泉佔爲己有,那是想都沒想過,此等泉水,本就是天生。
理應是每個人都能嚐嚐的,佔爲己有與強盜何異?
張瀟皺了皺眉,這周圍居然沒什麼好水,他張望了一下,找了個比較高的地方。
金光咒暗運,只是在手上貼了薄薄的一層金光,按照老爸教的,讓過了風頭。
在風尾上抓了一把,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這一嗅可出了事。
那令人作嘔的氣味直竄腦仁,嗆的他差點吐出來。
“咳咳咳咳咳”
張瀟劇烈的咳嗽着,飛快的跑下山,等他回到了出發點,卻發現去採集野果的張承道也正好從遠處回來。
用一種非常驚喜的語氣喊道:
“兒子,我發現了一些野橘,非常的甜!”
張瀟也同樣用非常開心的語氣說道:
“老爸,我發現了一種新的水汽味道,非常的特別!”
父子兩突然頓住了,互相看了一眼。
確認過眼神,都是之前被坑過想坑回來的人——父慈子孝。
“爸,你這橘子保甜嗎?”
“兒子,你那水保甘嗎?”
沉默
張瀟的笑容垮了下來:“附近沒啥好水,臭不可聞。”
張承道的笑容也沒了:“附近沒啥好果,酸不拉幾。”
“唉!”
父子兩大眼瞪小眼,這種遊歷的規矩便是停一次循一次水,食。
有什麼就吃什麼,哪怕條件不好也只能忍着。
這已經不是父子兩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有時候停的地方窮山惡水,確實沒有什麼好東西。
所以爺倆纔想着互坑,苦中作樂一番。
只是今日的東西實在不怎麼樣。
就在父子兩一籌莫展之際,張承道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卻是趙元旭的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