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司空說要去辦公室整理東西, 問她需不需要工具。意溪只說想再看看，暫時不需要。
尚司空一走，意溪掏出手機把時向一的那一幅畫拍了下來。
單淳並不阻止意溪做小動作, “爲什麼？”
“這幅畫確定是樂米斯先生的沒錯吧？”意溪一邊反問, 一邊仔細確認了一遍手機裡的她拍出來的清晰程度。
“所以, 你想做什麼？”單淳覺得意溪有點做壞事的前兆, 試探性地建議道：“直接舉報吧。”
意溪把手機塞回口袋裡, 躲躲閃閃地拜託：“暫時可以不要這麼做嗎？”她雙手合十，對着單淳耍小聰明：“拜託了！”
單淳緩緩地眨了眨眼睛，淺金色睫毛扇了扇, 這個審視的動作看得意溪心頭一顫。
“不能做壞事。永遠。”
意溪低下頭，很久之後, 才下定決心似的小小地嗯了一聲。
下午的英語課, 楊蕾一進教室, 就把所有人昏昏沉沉的心思給打散了。第一件事是批評那些沒有交試卷的，一個人發了10張試卷下去。
“不是找不到試卷嗎？”楊蕾皮笑肉不笑, 一邊說着，下巴上的肥肉抖了兩抖，“現在開始就給我鍛鍊記性！這周之前你們把10張卷子交上來，一張也不能少。”
被點名的同學喪氣地把試卷領回去。意溪心裡奇怪，當時尚本悠不是說她沒交試卷嗎？爲什麼楊蕾沒有讓她領試卷？
“這裡我要特別點名表揚一個同學, ”楊蕾笑着向意溪看過來：“意溪同學, 請起立。”
意溪愣愣地站起來。她並不認爲這是好事。
“意溪同學只填了所有的選擇題, 但是全對。”楊蕾拎着一張試卷, 帶頭鼓起掌來。臺下的同學不情不願地跟着拍了兩下手掌。
意溪一點喜悅的心思也沒有, “老師，那張試卷不是我的。”
“哦？”
迎着楊蕾火炬一樣的眼神, 意溪再接再勵道：“我寫完試卷交了，但是課代表說沒看見我的……總之，我自己的試卷上是沒有留空的，不是這一張。”
“那這張試卷上爲什麼寫着你的名字呢？”
被意溪提及的課代表尚本悠自己站起來，“老師，當時的確是沒有看見，但是我後來整理的時候發現是我沒注意，後來我也把意溪的試卷交上去了。”
Damned it……單淳扶上額頭。
楊蕾示意尚本悠坐下去。眼神和語氣頓時變得嚴厲，“其實我早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她從講臺上拿出兩張試卷。意溪那張得了A，只完成了選擇題的那張也有B-，“有的同學啊，就怕懲罰，試卷丟了，就拿別人的湊數。”
“剛纔還有一隻漏網之魚，單淳。單淳你給我站起來。”
單淳面無表情地站起來……
“知道你同桌拿你試卷，你沒有拒絕。這叫同流合污！你們犯懶沒有交試卷的都算了，我最恨你們這種弄虛作假不尊重老師的行爲了！”
教案被狠狠砸在講臺上。整棟樓似乎都要被楊蕾給撼動了。
“你們兩個，現在給我出去，掃操場！”
臻輝樓又抖了一抖。
意溪拉開門，單淳自發跟上去。全班人目送着他們出去，大部分人幸災樂禍，但也有人在擔心？
尚本悠本來上揚的嘴角，在她看見明譯晨“戀戀不捨”的眼神之後，沒有任何懸念地撇了下去。
坐在後排被冷氣吹着還需要穿外套，出了教室就特別熱。單淳把校服外套脫下來隨意搭在脖子上，繫了個結。
“對不起了，”他拿好掃帚，對意溪道歉，“是我自作主張。”所以連累了你。
“你這麼認爲嗎？那還是算了吧。”意溪拖着垃圾桶，在夾落葉的間隙裡擡頭對單淳笑笑，“我都要高興死了。”
“……”真的不是他聽錯了嗎？
“我還記得當時是個什麼情況呢，誰也不知道我的試卷沒丟啊，你還把自己的給我……”
她早就認栽了，可是沒有想到，會有單淳這個變數。
“再也沒有人會這麼爲我着想了好嗎？”
意溪笑得牙不見眼。然後又不好意思地拿鉗子去夾落葉了。
單淳被釘在原地不能動彈。真是個笨蛋啊，他想。只是這麼一點點關心就感到滿足了嗎？
有水滴下來，草地、跑道都被打溼了。下雨了嗎？意溪擡頭，卻只看到一小片灰色。單淳撐開外套幫她擋着雨：“我們跑吧。”
“好。”
又是被點名批評，又是被罰掃操場，現在還被雨淋。但是，爲什麼一點也不覺得難過呢？兩個人都沒有想清楚是爲了什麼，只是跑着跑着，看着彼此那副狼狽的模樣，都不自覺地哈哈笑起來。
意溪拿着手機裡的圖，傳上網去搜相似的圖片，但是搜索結果爲零，還出來了一堆漂亮的星空的照片。
想了想，她在搜索框裡打下幾個字：“樂米斯：星空下的想念。”
搜索結果128條。
在一個論壇上打印出來一張原圖……意溪帶着這樣一份材料去找時向一。雖然時向一很詫異意溪怎麼會主動約她，但還是推了季萊的逛街邀請去見意溪。
“說吧，有什麼事情。”時向一架起了胳膊，靠在沙發裡，對意溪有點防備。因爲心虛，所以防備。
“那我就有話直說了，”意溪把奶茶推到一邊，以一副談判的姿態面對時向一，“我想問你，上次許雲老師差點被燙傷，是不是你的有意計劃？”
“我聽不懂，”時向一用力維持着淡定的微笑，稍微離開了沙發靠背。她不明白，意溪是從什麼時候想清楚的。對她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堅持自己原來的口風。
“不是你自己不小心摔的嗎？”
意溪並不急着跟她討論什麼，繼續問道：“9月7號，星期一，用明譯晨的手機給我發短信的人，是你吧？”
這個時向一還真不知道。雖然她就跟明譯晨隔了一個走道的距離，但是還沒有好到可以隨便動明譯晨手機的程度。難道是……她忽然有了想法，但是嘴上還是不想說，這次心安理得地否定，“不是我。”
意溪不再問下去了。透露更多隻會打草驚蛇。她現在80%地肯定，是時向一絆的她。她從書包裡把自己打印的那份彩圖拿出來，放在桌面上。
時向一第一個反應是，意溪怎麼會有她的畫。但是很快，她看到了右下角的“樂米斯”簽名。心裡咯噔一聲，完了。該威脅意溪，還是跪地求饒？她心裡沒有主意。
“你以爲我在乎這個嗎？”時向一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那好吧。”意溪也不拖泥帶水，把畫收回書包裡，直接轉身就走。
時向一看着意溪走開，一步兩步，好像有一把刀架在她自己脖子上，逼得她越來越緊。
“等等——”她終於喊出來。
意溪停下腳步，表情沒有任何波瀾。得到這幅畫，她可以用更粗暴的方法使用的，可以讓時向一真正地付出代價。但是她答應了單淳不做壞事，所以，她現在在這裡，只是買一個答案。她確信她可以得到。
“你要什麼？”時向一在她背後慌亂地喊：“我都會給，請你別說出去。”
……
晚上，時向一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家裡自然燈火通明，她在大門口的時候，就聽到裡面的音樂聲了。時家總是這麼熱鬧。
“小姐回來啦？”李阿姨很快就過來玄關口幫她拿揹包，熱情地把拖鞋放在她的腳下。
“謝謝李姨。”她有氣無力地道謝。
李阿姨把她拖到一邊，小聲說，“小姐，夫人等你很久了，今天家裡有客人在。”也算是個好心提醒了，讓她不要這麼無精打采，省得待會捱罵。
時向一嗯了一聲，擠出笑容來，往客廳走過去。那裡面不時傳出歡聲笑語。
“容韻真是好厲害哦，那個《小蘋果》會彈嗎？”
《小蘋果》的鋼琴節奏適時響起，歡快的節奏因爲單調而變得優雅起來。時向一走到她媽媽身邊坐下，隨着大人們一起看着時容韻，她的堂妹，叔叔的女兒。
一曲終了，所有的焦點都轉移到時向一身上來。或者說，轉移到比較她和時容韻上來。時容韻依舊坐在鋼琴前，優雅地微笑着看着時向一，但是笑意未達眼底。
“向一回來啦。”“我們家的大才女，今天又去哪寫生啦？”
“向一這個野丫頭哪稱得上才女呢，”時媽媽攬着時向一的肩膀，笑容恰好，很虛僞地推辭，“容韻才厲害呢，這麼小鋼琴就考到8級了。”
時向一也“淡然”地對着一個客廳的叔叔阿姨笑。
“哪裡哪裡，容韻比得上向一啊？向一畫畫都在市裡拿獎了，我們容韻也就是在自己家裡彈着玩兒，比不得的哦……”阿姨還是恭維着時向一。
其實還沒有送到市裡去。但是時媽媽也不再否認，只是笑着。
時向一看着時容韻，兩人的視線撞上，時向一立刻轉開臉去，心裡坍塌一片。這樣的比較，哪一天才會結束呢？真是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