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悅, 小悅你怎麼了?”
躺在地上的江悅表情痛苦,一隻手緊緊地抓住胸前的衣服。
他喘不上來氣,肺部也痛得厲害, 整個人好像被塞進了一個巨大的密閉的氣球裡。
好黑, 整個世界, 好像比之前失明時感覺到的還要黑。
“小悅, 能起來嗎?媽媽把你扶到沙發上去, 行嗎?”
不能,不能讓媽媽這麼擔心啊……
“……嗯……”江悅用盡全身力氣,終於擠出一點聲音, 然後他就着媽媽扶他的手,站了起來。
一路歪歪斜斜地走, 終於躺到了沙發上, 媽媽替他解開了衣領。
“怎麼樣, 感覺好點了沒有?是不是還很難受?”媽媽一邊問一邊用手順着他的胸。
雖然看不見,但是媽媽的聲音, 在發抖。
像這樣的折磨,究竟還要經歷多少次?
“沒事了,媽媽,現在,好多了……”他強撐着又說了這幾個字, 並努力地朝媽媽笑了笑。
媽媽的眼淚掉在了他的手上。
“已經沒事了, 真的, 媽媽!”他又說了一遍, 並伸出了手。
媽媽馬上就把他的手給緊緊地握住了。
終於, 他的呼吸開始平穩了下來,他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這時,他聽到媽媽打電話的聲音。
“媽媽——”
“嗯?”
“不要告訴莉莉。”
媽媽拿着手機的手頓住了。
“英航。”
終於,瑤莉還是來到了英航的面前。
“你沒事吧?”
英航默默地看着她,沒說話。
瑤莉咬了咬脣,瞪向他:“回答我呀!如果沒事的話,就趕快回家!別再跟着我了!”
英航還是不言不語地看着她。
瑤莉跺了跺腳,“好吧,既然你不想說,那我不管了,我走了,再見!”
瑤莉轉身,心想,好吧,反正我已經仁至義盡了,以後,不管你想對我說什麼做什麼,我都不會再理你了,雖然,這麼做還是覺得很抱歉,但是,沒辦法了,只能這樣了,請你接受吧,英航——
可是,突然間,背後襲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英航的雙臂從背後包圍過來,把瑤莉小小的身子整個壓在他的胸前,他的下巴硬硬地戳在瑤莉的肩膀上,他呼吸的熱氣,噴在瑤莉的耳邊。
“告訴我,要我怎麼做,才能讓你重新回到我的身邊?不管你提什麼要求,我都可以滿足你!只要你,別再像剛剛那樣,一看到我,就迫不及待地逃開……”
英航的眼淚滑落在瑤莉的胸前,和天上落下的雪花,一起融化進冰冷的空氣裡。
“英航……”
“別拒絕我!”英航大吼了一聲,眼淚更加肆無忌憚地落下來:“除非,你能說出那個瞎子比我更值得擁有你的合理理由!”
瑤莉不想再跟英航說下去了。
如果先前她還對英航抱有一些愧疚的話,那麼,從他剛剛把瞎子這兩個字說出口之後,這一切就都煙消雲散了。
“請你放開我!”她一臉嚴肅地說,並且用力地推開了英航。
她沒有去理會英航被她推開後再次撞傷腳的痛苦表情,因爲這一切和他剛剛污辱江悅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關於你和我的事,我真的不想重複了,我和你已經分手了,以後也絕對不會再複合的,請你不要再糾纏我,更不要去打擾我的家人,我希望,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說完,瑤莉用力地轉身,大步地向前走。
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再回頭了,就算英航跪下來求她,她也不會了!
因爲,她的整顆心,都已經屬於江悅了,誰也無法代替江悅的位置,誰也無法,再把她從江悅的身邊拉走。
沒想到,英航再一次追了上來,而且,他還乾脆把瑤莉給拖走了。
“英航,放開我,英航,你這是做什麼?!!”
英航沒有理會她。
瑤莉從不知道,看上去瘦瘦的英航,原來力氣這麼大。
眼看着英航就要把她拖到他的車邊了,瑤莉加大力氣反抗,“不要!我不要上你的車!我要回家!你聽見了沒有,我要回家!”
但英航顧自打開車門,並把瑤莉用力地塞了進去。
瑤莉還想從車上下來,英航惡狠狠地把她推回到座位上:“別惹我生氣!乖乖給我坐着、不許動!否則的話,後果自負!”說完,英航用力扯出安全帶,替瑤莉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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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莉趁英航正在繞過車頭,馬上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結果被英航發現了,他兩三步跑過來,用力把車門給推了回來,砰的一聲,車門打到了瑤莉的頭,瑤莉一陣頭昏眼花,英航看見了,臉上的表情抽了抽,但他忍住了,他再一次把車門用力關上,並且快速地繞過車頭,坐進了駕駛座,跟着,他就把所有的車門都鎖上了。
英航砰一聲,把手放在方向盤上。
一旁的瑤莉按着被撞到的頭,沒有說話。
稍後,英航靜靜地轉過頭,看着她。
一時間,空氣有些尷尬……
不久,英航發動了車子,聽到發動機傳來的嗡嗡聲,瑤莉的身體動了動。
“英航,放我走……”
“不要!”
“那你想把我帶到哪裡去?”
“你別管!”
“可我不想跟你走……”瑤莉慢慢地擡起頭來:“我已經有江悅了,我不能再跟你在一起……”
“那就跟他分手!”英航紅着眼睛大吼。
瑤莉無奈地嘆着氣,“英航,你別這麼任性好不好?本來咱倆在一起,就是一個錯誤,現在,我們只是在糾正錯誤,不是嗎?”
“你說什麼?”英航的心再一次被深深地刺痛了。
那天,爸爸向媽媽提出離婚的時候。
一向都那麼優雅淡定的媽媽突然衝着爸爸喊:“爲什麼?你跟我離婚的理由是什麼?這麼些年來,你一直嫌棄我的點是什麼?是我不夠美嗎?不符合你夢中情人的要求嗎?還是因爲我早早地生下英航、成爲一個媽媽的緣故?可他是你的孩子!你怎麼可以因爲這個而嫌棄我!”
那個瞬間,英航似乎明白了什麼。
媽媽在哭,媽媽在心碎,而爸爸,卻面無表情。
於是他衝上去,緊緊抓住爸爸的衣領,右手捏起的拳頭,快要落下去的時候,被媽媽阻止了。
“英航,你在幹什麼?快放手!放開你爸爸!!!”
媽媽毫不留情地衝上來把英航推開了。
明明他是想保護媽媽的。
結果媽媽卻絲毫不領情,甚至,她臉上的表情是非常嫌棄的。
媽媽是因爲生了我,才被爸爸嫌棄的,於是很愛爸爸的媽媽,也在嫌棄我,是這樣嗎?
但他沒有問,他不敢問,更沒必要問,因爲,太丟臉了,即使是在自己最親近的家人面前,受到這樣的待遇、仍然讓他覺得太丟臉了,於是他二話不說,轉身離開了家。
他跑到酒吧裡喝酒,他用玻璃碎片劃傷自己的手,可即使是這樣,他心裡的痛,仍然難以平復,於是,他去找瑤莉。
他以爲……
他以爲,他至少還能在瑤莉那裡,找到最後的一絲溫暖,結果,她卻告訴他:
“英航,我已經找到我真正喜歡的人了!”
是,他承認,一開始,他們兩個在一起,就不是因爲愛情,但是……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自己會發自內心地笑了,心裡也不再總是感到孤單了,夜晚睡覺的時候,也不會再不知不覺地落淚了,有時候,明明是在跟她鬥嘴,可是心裡,卻不斷在感激、感激她的存在。
結果,這樣的感情,卻被她說成是:
“……本來咱倆在一起,就是一個錯誤……”
爲什麼?
爲什麼全世界的人都瞧不起他都看不上他?難道他的存在,只是一個錯誤嗎?只是一個累贅嗎?那麼一開始就不要把他生下來呀!那麼一開始,就不要來認識他不要來抱他不要來溫暖他呀!
“閉嘴吧,趁我還沒想把你殺掉之前!”說完這句後,英航一腳踩下了油門。
江悅睡着了,江悅媽媽替他蓋上了被子,然後,她走到窗前,猶豫很久,最後還是給江悅爸爸打去了電話。
“你好,有件事,我想問你一下……”
半小時後,江悅家的門鈴響了。
江悅媽媽打開門,看見江悅爸爸帶着一腦門的汗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前。
“我、我來看看小悅!”江悅爸爸說。
江悅媽媽嘆了口氣,“麻煩你了!”然後,就把人迎進來。
江悅爸爸來到沙發前,仔細地看了看江悅的臉色,又號了脈。
然後他站起身,示意媽媽到旁邊說話。
“能再詳細地跟我說說他剛剛的症狀嗎?”他問。
江悅媽媽點點頭,“就看他一下子喘不上氣的感覺,一直抓胸口,臉色蒼白……”
“咳嗽呢?”
“有,但不嚴重——”
“之前在做什麼?有沒有劇烈運動?”
“沒有,只是開了下窗戶……”江悅媽媽皺着眉:“你的感覺是什麼?”
江悅爸爸搖搖頭,“現在還不好說,不過,他肺部本來就弱,可能一下子受涼了……這樣,等他醒了,我帶他去醫院檢查一下。”
“嗯。”
說完,兩人同時朝躺在沙發上的江悅看過去,臉上,都是憂心忡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