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懂得那種卑賤如蟻的卑微,事到如今,流離也罷,夏景毓也好!到頭來,不過就是換了一個身份而已,僅此而已,如若不是帝姬,那她也依舊什麼都不是。
那一瞬間,白畫似乎明白了流離眼底的悲哀,她甚至是體會到了流離心中深深的悲哀,那樣的濃烈而又不可抵抗。
流離收起了情緒,淡淡的掃了一眼白畫,隨後便漫步離開,消失在了白畫的視線裡。
“二狗,隨姐姐走,姐姐這就讓太醫給你把脈。”流離停在了二狗的面前,伸出手握住二狗冰冷的手,二狗卻是有些惶恐的掙扎着,欲要從流離的手裡抽出手來,無奈流離到底是個大人,力氣自然是比二狗要大得多。
二狗擡頭望着流離,緩緩說道:“姐姐,瘟疫會傳染人,姐姐不能被傳染。”隨後便在流離震驚的目光之下甩開了流離的手,小小的身子便往無人的地方跑去,躲着,藏着!
二狗的話卻依舊迴盪在流離的心間,如此懂事的孩子,她是打心眼裡心疼,是的,從骨子裡心疼。
“白畫,命太醫速來見本宮。”隨後,流離冷冷的拋下了一句話,便離去了。
這些太醫莫非真的是庸醫不可?已經數日了,越來越多的人因爲瘟疫而死亡,死亡的模樣也是那般的慘烈,簡直就是不堪入目。
“是,奴婢遵命!”白畫應道,心底卻是比任何人都清楚,流離的怒氣是爲何而來。
這一幕卻是落入了一雙嫉妒的眼裡,那鳳眼裡散發出陣陣的寒光,憑什麼她就能享盡萬人愛戴?而她,黎姬就只能做一個見不得光的青樓女子,甚至是連幸福也不能觸碰。
是夜,有一處帳篷卻是忽然起火,驚動了整個村子,漫天的火光吞噬着人的意志,就像是一朵開在黑夜裡的妖嬈之花,美得那樣讓人移不開眼。
濃濃的煙硝味道,與外面人救火的吵鬧聲卻是驚醒了淺眠的流離,流離睜開眼睛,空無一人的帳篷,連忙披起衣裳往賬外走去,只見有一處帳篷正熱烈的燃燒着,在這黑暗的夜裡如此的醒目,更讓人體會到了恐怖。
“帝姬放心,奴婢已經安排人救火了。”這時,白畫的聲音適時的響起,安慰着流離的神經。
流離也很是欣慰白畫如此快的辦事能力,但也忍不住爲那帳篷裡的人擔憂,不顧白畫的勸阻硬是要親自前去,帳篷外面充滿了人們的慌亂聲,每個人都矚目的看着那起火的帳篷,似乎忘記了救火。
“怎麼會起火?此刻正是深秋時節,按道理也不該是這樣的啊。”流離看着起火的帳篷,不禁喃喃自語。
“帝姬,起火原因現在並不清楚,等到把火撲滅了再探究原因也不遲。”白畫回答道,目光同樣是望向同樣一個方向。
“裡面有幾人被困?”流離一把抓住一個滅火的士兵,逼問道,眼裡焦急無比。
士兵見是流離,連忙回答道:“十個人。”隨後,流離便放開士兵,任由士兵去滅火。
看着越來越緊急的情況,流離也不顧帝姬身份也提起水桶跟隨着衆人一起撲火。
“帝姬……您是千金之軀……不可……”還未待白畫將話說完流離就已經消失在了她的眼前,一抹淡白色的身影逐漸的融入火光。
她從來就沒有把她自己當做是一位尊貴的帝姬,反而爲百姓勞心勞力。
此時被火光包圍着的帳篷裡,卻是傳出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流離的心莫名的一驚,莫非這幾個月大的嬰兒也要葬身火海?
想到此,流離連忙用水桶裡的水澆溼了她的一身,衣服緊緊的貼着她的身軀,隨後就見流離竟然跑入了火海里。
“離兒!”
“殿下!”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前者爲鳳嶺,後者則就是隨行侍候的白畫。
“白畫,你竟然放任帝姬獨自一人,若是帝姬有個好歹,你該當何罪?”鳳嶺因憤怒而變得通紅的雙眼,死死的望着白畫,怒斥道。
“白畫自知死罪!”白畫俯身對着鳳嶺行禮道,這的確是個死罪!
而後便看了一眼憤怒之極的鳳嶺,隨後又道:“若是帝姬無法平安,懇請侯爺賜死白畫。”
一派的視死如歸,有流離
的這樣的主子是她一生的幸運。
而這邊,流離進入了火海,便頓時覺着全身的水分都在快速的流逝,而那裡面有已經要死去的人,還有躺在父母懷中的嬰孩,不顧其他流離便從那對已經要死亡的父母的懷中將嬰孩抱在了懷裡,緊緊的護着孩子,流離下意識的低下頭看了一眼懷裡的嬰兒,還好……
還好,沒有死亡,只要這樣就還有救。
本就是帳篷,火勢快速的蔓延到了帳篷頂的木架,而那木架似乎岌岌可危,彷彿就要倒下了。
流離抱着嬰孩便要轉身跑出火海里之時,還未走到幾步路,便被人抓住了腳。
她一驚,護好了懷中的孩子,低下身看着那抓住她腳的人。
那人似乎見流離蹲下了身子,便用微乎其微的聲音,說:“阿離,救我!”
轟……轟……
這一席話,卻是讓流離的瞳孔猛然的瞪大,看着眼前已經分辨不出容貌的人,聽聲音是個女子,而那聲阿離卻是令流離難以理解。
但是此時生死一線的情況,似乎容不得流離多想,不疑有他,流離將懷裡的嬰孩穩穩的抱在懷中,而後一把扶起已經昏倒的女子,她的臉色已經被大火燻烤得愈發的通紅,而這濃煙也薰迷了她的眼睛,眼裡的淚水在打轉。
強撐住意識,以她一人之力將懷裡的孩子拋出了出去,拋出了一丈之高,她相信此刻鳳嶺定然是在外面,而那些士兵個個都是有武功之人,定然會接住這個孩子。
然而,她要面對的卻是越來越大的火勢,看了一眼這叫她阿離的人,,目光變幻再三,而後也終究是帶上了她一起衝出了火海,這女子的身上倒是並無太大的傷口,而流離的後背皆備那木架燒燬掉落,所焚,衣服和肉被黏在一起,皮肉模糊,看了讓人驚心動魄。
最後一刻,流離終於帶着女子衝了出去,鳳嶺第一個便衝上前去,將已經徹底昏迷的流離護在懷裡,連忙抱起重傷的流離往她的帳內走去,一邊還不忘喊道:“叫太醫,叫太醫速速前來。”
白畫也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連忙去請太醫。
而那同樣躺在地上的女子也被人救了下去,畢竟是流離拼盡了性命也要救的人,帝姬要救的人。
流離的帳篷內,與流離一同前來錦州的太醫都被鳳嶺喚到了流離的帳內,個個愁眉不展,依次戰列在流離的牀榻前。
“侯爺,下官以爲還是先要替帝姬換掉身上的衣裳,清理後背上的傷口,只是……”太醫看了看流離的後背,目光有些慘不忍睹。
流離的後背衣裳與肉幾乎都黏在了一起,她的整個背部皆與衣裳黏在了一起,而後背的燒傷的程度也是比較嚴重的。
鳳嶺雙手負在身後,目光深沉的看着牀榻上的女子,眉頭緊皺,說:“只是什麼?”冷冽的目光直直的望着太醫,不給他一絲喘息的機會。
太醫這才又接着道:“只是,若是換掉衣服,帝姬的後背皆備大火所燒傷,衣服與肉粘連在了一起,處理傷口的這個過程是痛苦不堪的,相當於身上的皮肉被人一塊塊的割開,這樣的疼痛如今帝姬嚴重昏迷,下官怕帝姬挨不住這樣的痛苦。”
鳳嶺滿目的震驚於心疼,試想,硬生生撕開衣服,那流離的要忍受怎樣的皮肉折磨?
身上的皮肉被人用刀子一刀刀的割開,這樣的疼痛想必是他一個七尺男兒也忍受不了的。
“你必須救治她,也必須救活她,否則你的腦袋本侯不要,皇上也得要。”鳳嶺不帶一絲的感情說道,而後望着瑟瑟發抖的太醫。
流離的額頭上上也不斷的冒出淋漓的汗水,彷彿正在處於生死邊緣。
“下官……”太醫不可奈何的將目光放到了雙目緊閉的流離身上,他們何嘗不明白,她生他們就生,她死她們就死!
“白畫姑娘,請替帝姬擦拭身上的污穢之處。”爲首的一名太醫對着一旁的白畫說道。
白畫點頭,“是。”隨後便命人拿來了一盆清水和一塊溼帕子,細心的替流離擦拭着臉上的黑煙。
饒她如何冷清,也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樣柔弱的女子體內竟然蘊含着這樣的厲害,如此振奮人心的
力量!
她就像是一個太陽,耀眼的存在,熱量的代表,永遠源源不斷帶給人們能量,永遠不屈膝的能量。
而此時這個能夠帶給人們光芒和熱量的人卻痛苦的躺在牀榻上,她的能量彷彿也是永遠用不完似的。
白畫的眼裡也浮現起了一層淚光,睫毛一眨,那豆大的淚珠就仿若如同珍珠般斷了線的往她的臉頰滑落。
她這個在刀口上生活的女子,看慣了時間薄涼,也就習慣了冷血,而這個女子就如同珍珠般一樣的耀眼。
逐漸地,一盆清水已經變成了渾濁的髒水。
“好了。”太醫適時的出聲道,隨後白畫便讓開了位置,讓太醫施救!
太醫將流離平躺的身子翻了過來,以至於讓她不會壓倒身上的傷口,這樣可能疼痛感就會稍微減輕一些。
隨後,便有人遞了一把剪子遞到了太醫的手裡,衆人便膽顫驚心的看着太醫動刀。
只見太醫流利的將流離燒傷處的衣服剪開,過程之中,儘管太醫如何的小心翼翼也難免會觸到流離的傷口。
“疼……”流離緊閉着眼,那股痛苦的感覺卻是絲毫沒有消失,清秀的小臉鄒成了一團,看了不免讓在場的人揪心。
這個時候太醫也僅僅是撕開了衣裳的一角,並未用太多的力,她就已經疼痛得如此模樣了,若是全部扯開,怕是流離已經從死門關走過一趟了。
衆人皆是大汗淋漓,似乎沒有人敢讓他下手了,讓這樣美好的女子痛苦。
“離兒……”鳳嶺卻是衣袍一甩大步走到流離的牀前,一手握住流離的手,想要給她力量!
可是,他卻是不知,那個給流離足夠溫暖的男子不是他,而是那個一襲黑袍翻飛的男人。
“侯爺,若是此時再不施救,帝姬恐怕岌岌可危。”太醫的聲音再次響起。
鳳嶺握着流離冰涼的手指不願意鬆開半分,而那生不如死的疼痛彷彿喚回了流離的神志,迷離的雙眼看着一臉擔憂的鳳嶺,卻是將他誤認成了那個陰沉內斂的司尋。
反手握住鳳嶺的手,微微呢喃道:“阿尋……阿尋……你……要幸福……要……幸福啊……”隨後便再次昏迷過去,握着鳳嶺的手也逐漸鬆開,而這次似乎是徹底的昏迷。
鳳嶺一怔,眼角微沉,就連流離在重傷神志不清之時,想的竟然是那個大雲國的王爺!
祁王,司尋!關於他的傳言他也是聽過不少的,不擇手段,心狠手辣,容顏俊美!
擔憂佈滿了他的面容,看着已經徹底昏迷的流離,說:“離兒是想見司尋?”
迴應他的卻是帳外呼呼的風聲,太醫們皆屏息着,不敢出聲。
“侯爺,帝姬所念之人說不定可以換回帝姬的神志,可以讓帝姬有生存的意志,那個人在哪?請他來,或許帝姬便會努力的與命運爭取!”給流離診治的太醫卻是出聲問道。
他們卻是不知道那個叫阿尋的男子是誰,也誤以爲了他就是她的心愛之人!
此言一出,卻是打破了鳳嶺心中的平靜,若是司尋在這兒,離兒便有機會活下去!
莫非,離兒真的愛上了司尋?想到此處,鳳嶺也不禁皺眉,鬆開了流離的手。
望着說話的太醫,說:“當真如此?”
“下官不敢欺瞞侯爺,一個人在生死垂危之時所想的人,不論如何定然都是他最重要的人,也是他最想見的人。”太醫訴說道,卻見鳳嶺深邃如夜的眼底散出了淡淡的哀愁,將目光望向臉色蒼白如紙的流離,是不是萱兒曾經昏迷之時也曾這般的想要見他?
這會,鳳嶺的心卻是猶如萬隻蟲蟻啃噬,慢慢的啃噬掉他唯一的理智。
萱兒,若是曾經那樣急切的想要見他,即便是她生死垂危之時也不曾見到過他,他也不曾出現。
在她最危難的時候,他都不曾陪在她的身邊,這又是怎樣的絕望?
而如今的流離,是不是也如同寧萱一樣的絕望?
“侯爺,請下定奪,帝姬的燒傷拖不了多久了,否則傷口便會化膿,而帝姬也會因爲傷口而高燒不斷。”太醫再次說道,流離此刻的情況無疑是最嚴重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