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堯倒是沒有想到流離會如此的直接,臉上一愣。
卻又聽見流離說,“有話就直說吧。”流離的臉上有些微微的諷刺,何時他與她說話也要如此的吞吞吐吐了?
這樣的雲堯可不像是他一貫的作風,除非他要說的事是特別嚴重的吧。
可是,流離不會知道,那事情嚴重到的地步,竟然讓她從此冷心冷清,心中好不容易保留下來的一份溫暖也就此灰飛煙滅。
“我曾聽太醫說過心頭血可以救人,所以……”雲堯的話還未曾說完,就被流離冷冷的打斷了。
“所以你是要來——取我的血?”流離打斷了雲堯的話,神色突然剎那間變得凌厲,雙眼緊緊的注視着雲堯的臉頰。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要取她的血液麼?
雲堯有些痛苦的閉上了雙眼,點了點頭,說:“綰月不能死。”
流離凌厲的表情就像兩把劍一樣,狠狠的插在他的眼睛裡,射入心底最深處。
閉眼,是因爲不忍看她充滿了恨意的眼。
閉眼,是因爲他不敢看她的模樣。
阿離,此事過了,定然不再傷害你,定然不再。
可是,雲堯不會知道,自此之後,一個天涯,一個海角,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更不要說他用一生來贖罪,因爲那個時候他早已經沒有資格伴在她的身邊了。
白畫一聽,眼眸瞪得極大,彷彿聽見了一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不等流離回答,她就已經開口說話:“皇上,帝姬的血不能取!”白畫的臉色也有些厲色,望着流離的眸子隱隱有一股極大的擔憂。
“朕知道不能,可是綰月若是沒有流離的血,她會立刻死掉的。”雲堯神色寡淡的看了一眼護主心切的白畫。
他又怎麼會不知道血不能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血液不能取。
至始至終,流離卻是都未曾開口說過一句話,只是望着牀幔發神,嘴角掛了一些笑意。
太醫說過,她的血液不能再用來救人了,否則會加速她的死亡,因爲胎毒沒有心頭血的壓制已經肆意的蔓延了,等到那毒侵入骨頭裡的時候,那是‘一命香花’也救不了的。
太醫也說過,若是等胎毒侵入骨頭裡,她最多還有一年的壽命!
她到底還可以活多久呢?若是能夠就此死去,那倒也是遂了她的願了。
沉默了許久,終於流離擡頭望着雲堯一字
一句的說道:“拿碗。”
流離的眼中閃爍着一種叫做報復的東西,總有一日,她會讓雲堯後悔。
雲堯與白畫皆是一愣,都被流離這冷寒的聲音給怔楞住了。
“帝姬,您不能再取血了……”白畫一驚,連忙焦急的看着一臉鎮靜的流離。
流離對着白畫投去了一抹笑容,說:“白畫,放心,出去準備拿東西吧!”
見白畫冷着不走,流離的臉色頓時冷了幾分,道“還不去?是不是本宮連自己的決定都不能做?”
聞言,白畫將所有的擔憂以及憤怒都吞進了肚子裡,不論怎樣,她是不能違背流離的意思的。
隨即轉身離開,下去準備流離要的東西。
“阿離。”等到白畫離開的時候,雲堯看着臉色平靜的流離,喚了一聲阿離。
流離原本平緩的臉色,此刻卻因着這聲阿離,突然變得冰涼,轉頭,目光落在雲堯俊美的臉龐上。
冷漠的開口說:“不要叫我,喚臣妾景毓吧。”
是的,從今日她就是豫國的帝姬景毓,不是那個處處被人欺凌的流離了。
她不再要那個如此悲慼的名字了,亂世流離……
她怎會流離,她有玄棠、有父皇和母后、還有一個她辜負過的人,大雲的離皇!
如此一句話,抹去了雲堯與她看月亮的時光,也抹去了風家村的一切美好回憶。
如今只有被傷得遍體鱗傷的夏景毓,和一個筲國的豫妃!
雲堯剛剛伸出的手僵住,原本想要拉住流離的大掌僵在半空之中,一雙節骨分明的大掌,是她曾經所要保存的一絲溫暖。
可是,也是這一雙手將她推入了地獄裡。
“事到如今,我只想問一句話。”流離收回目光直直的盯着被褥上紋繡着的鳳凰,目光有些冷冽。
雲堯收回手,點了點頭,說:“什麼問題。”
“蓮花臺、以及這蓮居是真心對我的嗎?”這話一出口,流離瞬間就覺得她自己是如此的悲哀。
雲堯深邃的眼裡閃過一抹無奈,點頭說:“對阿離,從未假情過。”
說罷,雲堯只見流離扯開嘴角無奈的笑了笑,笑得與往日有些不同,冷漠了些,也壓抑了些。
正在這時,白畫端着碗拿着匕首進來了,她故意拖延了些許的時間,希望雲堯與流離鬥能夠改變主意。
豈料,這兩個人卻是越走越遠,依舊背道而
馳。
“白畫倒是慢了些。”流離看出了白畫的心思,淡淡一笑,說道。
聞言,白畫只是不說話,端着碗立在門口,不敢前進一步。
流離的眼神黯了黯,掀開了被褥穿上了鞋子,動作略微有些緩慢。
這一次,雲堯卻是並未在伸出手,因爲他知道,她的心中的恨和她心中的怨。
是以,她的倔強是怎樣也不會讓她接受他的幫助,因着她要自尊,所以不要。
流離走到白畫的面前,接過了白畫手中的碗而那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匕首的刀刃上倒映出她雪白的臉容,肌膚上少了一層血色。
流離將碗與刀放在了桌案上,左手緊握住刀柄,她清楚的看見了刀刃上雲堯的倒映,他的臉色是那樣的慘淡。
捲起了白色的裡衣袖口,便可見她的右腕上有着兩道極深的刀痕。
第一道,是她爲救司尋,開了先例,放了心頭血!
第二道,是她答應了國師救那個死去的青蓮皇后,又放!
才放二次血液,她的身體就這樣孱弱不堪了,那麼這一次會不會要了她的小命?
流離下意識的握緊手中的刀柄,她不會知道她握着刀的手都在狠狠的顫抖。
“帝姬,不要……”一旁的白畫看着有些心驚顫抖,若是這一次再救人 ,那麼她會怎麼樣?這個後果是不可預料的。
就算僥倖不死,肚子裡的孩子卻是一定不能夠成活的。
她當真要這樣嗎?
流離露出了一抹慘白的微笑,看了一眼雲堯隨後將目光落在了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目光慈愛無比,仿若春風一樣的溫暖。
右手緩緩的放在了已經快三個月的小腹上,孩子,你一定要堅強,孃親不是故意的,孃親真的不是故意的,若你不能平安的來到這個世間上,下一世,你投胎一定要投去平常人家裡去。
那樣,你會平安的降臨的。
相信,你的另一位孃親不會比娘愛你少的,孃親真的是愛你的,真的是啊!
隱約的,流離的眼角竟然也有了淚光,眼睛一眨淚珠就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往下落。
隨即,流離一咬牙 ,左手稍微用力鋒利的刀刃便在流離的右腕處,劃開了一條傷口。
流離忍住皮膚被割傷的痛苦,將手腕放在了空碗的上空,親眼看着那紅得似嫁衣的血液一滴滴的從她皓白如玉的手腕上滴落,從而落到了瓷碗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