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陽光微醺,那個冷峻堅毅的男子一言不發的取下了他身上的黑色披風,蓋在了她的身上。
熱夏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當時的他看起來也是多了幾抹溫柔的,尤其是那一雙晶亮的眼,原本是一雙銳利的鷹眸,卻爲她獨獨化作了如沐春風般的男子。
他看着她有些慌亂的眼,十分鄭重其事的問她,他說:阿離,愛情真的先來後到嗎?要是你先遇見的人是我,你是否,會爲我動心一次?
一向霸道冷酷的司尋,那樣華貴不可言的男子,如此的低眉順眼。
那一刻,她從未覺得他的眼裡是那樣的哀傷,似乎就要與那一身的黑袍融爲一體了。
後來,她終究還是走了,可是他卻依舊癡心不改,爲她做了許多許多的事情。
對那個用情至深的男子,她連一句溫聲細語都未曾相待過,卻讓她成了他一生的牽掛。
她,流離何德何能?她沒有絕代風華的姿容,也沒有良好的家世,那個時候的她是一個被人們鄙夷的乞丐。
她竟然能讓如此出類拔萃的男子爲她傾心?
可是,流離不知道的是就是因爲她那股不同於世家小姐的堅韌,以及頑強的精神徹底的打動了司尋。
是以,他怎樣也要護她周全的。
當流離的話音落下的時候,雲堯的目光再次黯了黯,彷彿跌入了一潭冰冷的湖水之中,寒冷徹骨,不見天日。
她看不見此刻雲堯的臉上又是怎樣的心痛和追悔莫及,那是比刀劍都還要令人心痛的眼神。
看了讓白畫也不由得身體僵住,望着月光下沉默着不發一言的雲堯,白衣似雪,目光似冰。
他定然也是愛慘了帝姬了的吧?只是,這兩個人原本是如此的相愛,爲什麼最後會落到如此的地步呢?
“我,我答應你。”良久,雲堯應了一聲,隨後雲堯便離去了。
正如來時一樣沒有任何的訊息,走也是那樣的靜悄悄的,彷彿他就如同一陣風一樣的離去了。
那屋子裡久久縈繞不去的蓮花香侵入流離的鼻子裡,她這才明白原來那人當真是來過的。
蓮花香她是比任何人都要熟悉的,是的,一切皆因着那身上有着淡淡蓮花香的男子。
她彷彿置身於夢中,就在剛剛雲堯答應讓她離開,是的,他答應了。
她想去的地方很多,可是因着看不見的眼睛無奈只得作罷!
可是,流離不會知道,命運輾轉,她竟然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於是,去哪兒也就由不得她做主了,因着,她的命從來就不在她自己的手裡,她只能等待上天的判決和安排。
後來,雲堯再未來過蓮居里,而是差人告訴流離三天之後他送她離開。
而這最後的三天,流離就在蓮居里等候着離開的那一天,等候着三天後的一天。
也就開始了她漫長的等待,第一次,流離覺得日子是過得這般慢,不知覺的她嫁到了筲國如今已經整整有一年有餘了。
“白畫,你說是不是三天
後的太陽都會變得格外的溫暖和耀眼?”流離坐於琴前,放在琴絃上的手頓住,臉上洋溢着一股溫和的笑意,卻又帶着一股稀薄的感覺。
身旁的白畫卻是頓住,楞了楞神,繼而將目光落在了流離帶着笑意的臉頰上,微微嘆了嘆氣,搖了搖頭。
流離見白畫不說話,她的心情又愉悅得很,於是又說:“出了這紅牆綠瓦的深宮,出了這座黃金打造的鳥籠裡,想必我的呼吸變得輕快起來,我想,我聞到了一股自由的味道。”
“奴婢已經習慣了深宮裡的生活,出不出宮對於奴婢來說沒有什麼,只要奴婢能跟在帝姬身邊就好,帝姬去哪兒奴婢就去哪兒。”白畫按奈住情緒,臉上有些淡然。
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跟在流離身邊,若是流離不在了,她甚至會覺得失去了目標,不知道要幹什麼,而如今,至少她能做的就是守護着這個令人心疼的女子。
笑起來有些蒼涼的女子,是她要守護的人。
流離放在琴絃上的手指一僵,她的心裡隱隱有些感動,她聽得出白畫的話是出自肺腑之言的。
良久,臉上的笑意愈發的燦爛,就像三月盛開的櫻花一樣美麗動人,雖然眼睛有些空洞但是這並不影響她的本身淡雅寧靜的美麗。
“好一個忠心耿耿的奴才,若是本宮有這樣一個忠心的奴才,就算是做了瞎子也不怕。”忽然,蓮居的門被推開,一道略微帶了一絲挑釁的聲音響起。
流離的耳朵微微動了動,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看不見眼前這個盛氣凌人的女子。
也看不見那一臉不屑的女子的容貌,流離拿下放在琴絃上的手指,原本合上的眼簾撐開,望着眼前一望無際的黑暗,說不恐懼是假的,她怎麼會不害怕黑暗?
更何況,還是她一個人的黑暗,沒有任何人可以替她分擔一些恐懼。
不論她睜眼,或者是閉眼,眼前的景色都是一模一樣的黑暗,是的,無邊無際的黑暗。
“皇上有令,不準任何人接近蓮居一步,請公主速速離去!”白畫看見雲綰月站在門前, 笑意盈盈的看着流離,心中一想起因爲雲綰月,流離纔會如此的悽慘,便也冷着臉。
雲綰月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拿皇上來押本宮?本宮不是任何人,這個,你們家娘娘最是清楚不過了。”
說着,雲綰月便邁開了步子走近了屋子裡,絲毫沒有將白畫的警告放在眼裡,反而還是笑出了聲來。
看着流離如今的模樣,雲綰月肯定她的眼睛是瞎了,宮裡流傳寡居的豫妃娘娘失明瞭,看流離的神色卻也不似作假。
“你若是在靠近娘娘一步,休怪我的劍不長眼,傷着了你這千金之軀。”白畫見雲綰月不吃她這一套,如此的囂張跋扈,目中無人。
心中一惱,竟然拔出了腰間的軟劍直指着她,目光冷冽的看着雲綰月!
警告她,若是雲綰月再靠近流離一步,她是當真會刺她一劍的。
豈料,雲綰月卻是轉過頭嘴角含笑的看着殺氣重重的白畫,腳下的腳步卻是並未停,而是自
顧自的朝着流離走了過去。
“流離,你倒是幸福,悽慘成如今的模樣竟然還有人對你不離不棄呢。”雲綰月走一步,而白畫的劍則就距離雲綰月的身體近了一分。
雲綰月不是不知道白畫會下手,相反,她覺着這個看似普通的婢女眼裡卻流動着一股冷森之感,那是隻有死士纔會有的神情。
坐在琴前的流離頓了頓,放在雙腿上的手緊握在一起,她感覺到了一股毒辣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她的臉上。
而那個人,就是將她害得如今模樣的雲綰月!
她還不曾去找雲綰月算賬,雲綰月竟然主動送上了門來?雲綰月是料定了她不敢將她怎麼樣麼?
所以才一二再,再而三的欺辱於她!
“本宮如今的模樣如今悽慘、落魄又如何?我不是依舊住在這座舉世無雙的宮殿裡麼?我不是依舊還是這筲國唯一的豫妃娘娘麼?我不是還沒有死麼?你的願望就還沒有得逞。”流離冷冷一笑,反脣相譏!
她明白了一個道理,對於雲綰月這樣的的人你若是軟弱一分,那她就必定欺你十分!
所以要想拆掉雲綰月的陰謀,只有比她更狠!更毒辣!
她流離倒也還不是軟弱之人,處處都需要別人來保護,若是有人設計她,她必定要狠狠的設計回去,讓那個人比她痛苦十倍。
雲綰月精緻的臉上滑過一抹怔楞,這事情倒是隱約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原本以爲流離遭遇如此多的打擊,如今又失明瞭,定然如同枯木一樣。
怎料,她竟然並沒有如同她想象中的那樣自暴自棄,反而還每日彈琴消遣,竟然比以前凌厲了幾分。
不等雲綰月說話,流離又開口說道:“白畫,把劍收起來罷,屈屈一個公主能將本宮一個皇妃如何?如今的我已經不是以前那隻溫和的貓!”而是一隻夜鷹,若是有人欺辱她,那她必定會使出爪子將那人抓個面目全非,讓那人頭破血流!
流離的話冷厲無比,仿若冬月裡的寒冰,一字一句之間卻又帶着一股極貴之氣。
而云綰月在她的面前就像極了一個急着炫耀成果的小丑,這樣的人是可憐的,卻也是極致的可恨。
俗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倒也是有證據的。
“奴婢遵命。”白畫沉默了片刻,隨即就將劍收了起來。
而劍刃插入劍鞘的這一丁點細微的響聲也是沒能逃過流離的耳朵,而她也是僅僅憑着這一丁點的聲響來確定白畫是否收回劍的。
她自從失明之後,耳朵的聽覺就極其的厲害,就連風吹過的聲音她也能夠聽見。
“呵呵,莫說你不是貓,就算你是毒蛇我也一樣能夠將你的毒牙去掉,一隻沒有毒牙的毒蛇只會人爲魚肉,我爲刀俎!你命不久矣,身中劇毒,拿什麼跟我鬥?更何況,如今的你已經成了一個瞎子,你還想替你的玄棠報仇?我就站在這裡,你要報仇就來,你竟然還沒有學會認輸呢。”雲綰月不屑的勾起脣角,眼裡放射出一道道毒辣的光,看得流離渾身不舒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