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沈薇家離開的薛遠坐在出租車上, 看着窗外飛速閃過的景色,心裡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
這個城市突然好陌生,唯一讓他留在這裡的理由就是沈薇, 而想到這個女人, 他的心就抽疼着。
不似針扎般尖銳的疼痛, 而是就像砂紙摩擦皮膚那種緩慢但是長久的疼痛。
他不敢想象自己回俄羅斯的日子, 那個每次打電話都粘着他說愛他的女人會在別的男人的牀上。他不相信沈薇隨便的女人, 如果能讓沈薇心甘情願的人,必然沈薇也是喜歡的,又想到沈薇之前那決絕的目光, 他甚至都有些動搖和懷疑沈薇是不是真的愛那個叫李銘的男人。
不是他對沈薇的愛不堅定,而是因爲太愛了, 反而會看不清眼前事實的真相。
回到家裡躺在沙發上, 一根接一根地抽菸。自從知道沈薇離婚, 他的煙量明顯增加。本來還尋思說要慢慢戒菸的,現在卻幾乎都是一天兩包的節奏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就這樣躺在沙發上了多久, 手機鈴聲響起來的時候,他猛地坐起來腦袋都一陣眩暈感,拿起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薛老師,你跟沈姐在一起嗎?”楊洋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
“沒有,怎麼了?”
“曉天在我這, 沈姐說7點多過來接他, 現在都8點多了, 她電話也打不通。”
薛遠嘆了口氣回答說:“等我一會兒, 我去你那。”
*
沈薇的手機是沒電了, 發生的種種情況也確實讓她忘記了曉天這回事兒。直到陸成和小雅安全護送她回家,到家裡沈媽問她曉天呢的時候, 沈薇才反應過來自己把曉天忘了。
這麼多年來,她自問對曉天一向都是負責的,但是卻沒想到能幹出來這種事兒,瞬間她覺得自己在陸成面前無地自容,僅僅是因爲自己那複雜的感情,而忘記去接孩子。她趕緊拿出手機,才發現自己的手機已經關機。
陸成看到沈薇這樣焦急的樣子,連忙把手機遞過去給沈薇。
“電話號在我的手機裡,我也背不出電話。”沈薇急的要跳腳,她害怕曉天等她着急。
“我有充電寶,咱們先去接曉天,路上薇薇姐你充電,手機開機了再打電話也不遲。”小雅一邊說着一邊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來充電寶。
陸成開着車看着副駕駛位置上沈薇焦急的神色安慰說:“曉天不會有事兒的,不就是學一個畫畫麼,肯定還在畫畫老師呢。”
“對不起,對不起,我怎麼可以就這樣把他忘了,我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沈薇低聲一直喃喃自語說。
“你今天狀態本來就不好,你就別怪自己了,曉天也不會怪你的,你趕緊鎮定一下情緒,手機要是開機了,就給那個畫畫老師打個電話。”陸成一邊安慰沈薇一邊掃了一眼正在充電的手機。
沈薇給楊洋打過去電話的時候已經是晚上9點鐘,沈薇焦急地問楊洋說:“曉天還在你那嗎?太不好意思了,我剛剛手機沒電。”
“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後來就給薛遠打了電話,曉天被他接走了,他說他會把曉天送你那,我也不知道你家的地址。”楊洋有些歉意地說道。
沈薇應了聲匆匆掛了電話就給薛遠撥了過去,正常情況下她是放心薛遠的,但是今天發生的種種,包括薛遠離開時看向她的那憤恨的眼神都讓她有些擔心,更重要的是薛遠都接到了曉天爲什麼連一個電話都不給她打。
薛遠接起電話的聲音很平靜,還沒等沈薇開口他就說道:“曉天在我家,你過來吧,我正好有話跟你說。”
“先讓曉天接電話。”沈薇說道。
薛遠看了眼旁邊沙發上看漫畫的曉天,把電話遞了過去說道:“你媽媽的電話。”
“喂,媽媽。”曉天稚嫩的聲音。
聽到了曉天的聲音沈薇的情緒纔算是安定下來,她忍住眼淚說道:“曉天,媽媽這就過去接你。”
掛了電話沈薇跟陸成說:“掉頭吧,曉天在薛遠那裡,去薛遠家。”
“怎麼在他家?”陸成有點不明就裡。
“曉天的畫畫老師認識薛遠,剛剛聯繫不上我就找了薛遠,要麼我來開車?”
“不用了,你指路就行,我開吧。”陸成說道。
陸成此時此刻也是在忍着自己的怒火,他真的怕一會兒見到薛遠會控制不住自己,現在薛遠這個名字,他聽到都會覺得咬牙切齒,更別說是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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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遠給他們把門打開,沈薇沒有理薛遠而是徑直進了客廳抱住曉天說道:“對不起,媽媽接你晚了。”
曉天被沈薇摟在懷裡還有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而這部陸成見了薛遠,兩個人沒有說任何的話。陸成先開口對身後的小雅說:“小雅,你先帶曉天到樓下車裡,我跟他有些話要說。”陸成說話間指了指旁邊的薛遠。
小雅聽了陸成的話朝沈薇走過去,沈薇擦了擦眼角的淚光,把曉天推給小雅說道:“曉天,先跟小雅阿姨下樓,媽媽和爸爸這就下樓。”
小雅扶着曉天的肩膀低聲對沈薇說:“薇薇姐,沒事吧?”
“沒事,你陪曉天就行。”沈薇低聲回答小雅。
小雅前腳剛帶曉天離開薛遠家,陸成就一個拳頭朝薛遠飛了過去。薛遠一個踉蹌退後了幾步,陸成這一拳頭基本上是使了全力的,薛遠的嘴角已經有了絲絲血跡。
薛遠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並沒有要還手的意思,只是對身後的沈薇說:“薇薇,我剛從想了很多,不管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只要你一句話,只要你說你愛我,我什麼都可以不計較。”
沈薇看着薛遠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她沒想到薛遠居然就這樣放低了姿態,這一瞬間,她突然覺得在這場愛情裡,薛遠竟然愛得如此卑微。
薛遠看沈薇沒有說話,接着說道:“薇薇,我只要你,我可以不管你的過去,只要你愛我,我什麼都可以不顧,孩子你想打就打掉,想留就留下,我會待他如同自己親生兒子一樣,就像我會待曉天如同親生兒子一樣。”
沈薇的眼眶已經被淚水充滿,她嚥了咽口水心裡想到:傻瓜,那明明就是你的兒子。
如果說之前有太多太多的顧慮,在這一刻,在沈薇見到薛遠在愛情中把自己放在這麼低的位置上的時候,她真的看清了自己的心,她愛眼前的男人,而她也知道,眼前的男人也愛她。
沈薇還沒有說任何話,陸成先開口說道:“薛遠,我不管你之前跟沈薇在一起有過怎樣的過去,但是我告訴你,你不配得到她,她應該嫁給一個能給她幸福的男人,而不是你這樣的只會一次次傷害她的人。”
薛遠沒有管陸成說的話,他的眼神依舊是注視着沈薇,他在等沈薇的回答。
沈薇和他的眼神四目相對,真的有那麼一瞬間,沈薇就想撲向薛遠的懷抱,告訴薛遠,她愛他,很愛很愛。
只是沈薇還沒來得及這麼做,手就被陸成拉住了,陸成不由分說地拽着沈薇就往門口走去。薛遠沒有任何的阻攔,只是目光依舊追隨着沈薇,而沈薇也只是被拽出門口依舊回頭目光與薛遠相對。
但是那話卻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直到很久之後,沈薇依舊記得那天薛遠那帶有乞求神色的眼神,那個眼神是那樣地讓她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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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遠其實是在接了曉天之後纔想明白一些問題的,從楊洋那把曉天接到自己家,看着曉天一臉天真的眼神,看到曉天對他沒有任何防備的神色。
他突然就覺得,一個孩子而已麼,他在乎的是沈薇。
至於沈薇的過去,那麼多年的歲月裡,他都沒有任何參與。那些沈薇與陸成在一起的日子,薛遠也只是不得不承認,自己嫉妒得要死。
但是當一切都塵埃落定,他反而卻沒有了那麼多地計較,能跟沈薇在一起就好。一個曉天他都可以接受,又爲何不能接受另外一個孩子呢,可能在外人眼裡看來他是瘋了,徹頭徹尾地瘋了。
但是對於薛遠自己來說,他覺得自己很清醒,三十多年來,他從未覺得自己有這般清醒過。
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清醒地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愛沈薇。
愛的可以多麼不顧一切,孤注一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