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2章 飛鳥與還（三十四）
“你爲什麼在感到疑惑？”布魯斯在心中對着那個聲音問道。
“因爲人類總是對於偉大的力量抱有毫無必要的警惕。”黑色鑽石當中發出的聲音回答道：“他們不肯相信自己的心中有能夠驅使一切的憤怒，他們甘於弱小，毫無野心可言。”
“但這些我都有。”布魯斯以一種含蓄的方式發出邀請，並說：“只是窺得我內心憤怒的一角，便能令你明白我與其他人都不同。”
“有待考量，你打算放我進去嗎？”
“我感到很奇怪，你對每一個宿主都是這樣循循善誘嗎？”布魯斯把目光放在了路邊男人的屍體身上，問道。
“當然不是，只是這羣愚蠢的普通人在聽到我的聲音的時候便因恐懼而發瘋了，我只能操縱他們的身體，而無法與他們進行溝通，你是第一個可以理智的回答我的問題的人。”
“很好，看來我們天生一對，你能幫我做到什麼？”
“你在渴求什麼？”
“知識，無盡的知識。”
“那麼我便能給你你想要的。”
“你憑什麼這麼說？”
“我來自於你想象不到的偉大存在，從創世之初而來，傾聽過宇宙演化歷程之中所有秘密……”
“先說一個來聽聽。”
奇怪的聲音像被噎住了一樣，發出了哦的一聲，布魯斯的語調依舊輕快，聽起來不像是在與一個入侵自己心靈的神秘聲音溝通，而像是在街邊買菜砍價。
“你說你有偉大力量，可你未必有，就算有也未必會給我，你總得展現點什麼，讓我看到你的誠意吧？”
“你們這羣該死的人類！”神秘聲音的語調當中蘊含着憤怒，他咒罵道：“自私、狡猾，目光短淺！”
“是的，我們就是這樣，這就是人類，歡迎來到人類社會。”
神秘聲音又被噎住了，過了半天他纔有些悶悶的問道：“那麼，你想知道什麼？”
“這裡不適合說話，我們回房間慢慢談。”
布魯斯手裡攥着黑色鑽石返回遺忘書店的時候，看到紅頭罩端着一杯水從廚房走了出來，布魯斯對着他點了點頭，腳步飛快的走上了樓梯，回到了之前的書房窗邊，開始用無窮無盡的問題折磨另一個偉大存在。
紅頭罩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正坐在桌前看書的席勒擡頭看向他並說：“謝謝。”
“不用謝，我只是覺得我應該爲你做點什麼。”
“過來，傑森，坐下。”席勒用手指點了點對面的椅子並說：“看看這個。”
席勒遞過去了一本書，紅頭罩接過來之後，皺着眉看向封面並念出了封面上的書名：“魔法心理學？”
他翻開了書頁，看到第一頁寫着一段箴言——“把握你所契約的神明的心理，是學好魔法的第一步。”
紅頭罩歪了一下頭，有些不能理解，席勒放下了手中的書，看着他的眼睛解釋道：“你認爲魔法的本質是什麼？”
“我對魔法沒什麼認識。”紅頭罩非常直白的說道，然後他略作思考回答道：“但康斯坦丁說魔法的本質是借債。”
席勒搖了搖頭說：“魔法的本質是談判，談判的本質是心理學。”
席勒喝了一口水，看向自己放在旁邊的手稿並說：“魔法師們通過與人外的強大存在談判獲取力量，魔法師的強弱只取決於談判對象的強弱，從談判對象那裡獲取力量的多少。”
“既然如此，魔法的本質其實就是挑選一個合適的談判對象，並從他那裡獲取足夠的力量。”
紅頭罩被席勒所說的話吸引了，他從未想過可以從這個角度看待魔法，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經見過的黑暗正義聯盟的成員，並說：“我認識的魔法師總是顯得很神秘，他們對於魔法諱莫如深，而蝙蝠俠也不讓我們接觸這方面的事，他說魔法不是什麼好東西。”
“對蝙蝠俠來說的確如此。”席勒點了點頭沒有反駁，紅頭罩感覺更迷惑了，於是他說：“可你好像與他的看法不同，你並不把魔法看做什麼很神秘的事，也並不覺得它有危害。”
“傑森，這是一碼事，正因魔法的本質是這樣的，蝙蝠俠纔不願意讓你們接觸它，你覺得，如果魔法是靠你們自身修行，只要努力就能獲得結果，蝙蝠俠還會阻攔你們接觸魔法嗎？”
“蝙蝠俠總是向我們強調修行的重要性。”
“是的，因爲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他不信任來源於其他對象的力量，他認爲如果你們接觸了這種力量，就很有可能會被操控。”
紅頭罩將身體前傾，仔細的聽着席勒說話，他覺得席勒對於蝙蝠俠太過熟悉，他對於蝙蝠俠的分析總是出人意料但又情理之中。
“蝙蝠俠認爲魔法會導致你們懈怠，如果隨意便能從其他存在的身上借來強大力量，那麼數年如一日的修行又有什麼意義呢？”
席勒看着紅頭罩的眼睛說：“傑森，你能夠保證完全不受誘惑，在輕而易舉就能獲得的力量面前剋制住自己嗎？”
“我……”紅頭罩停頓了一下，但他依舊保持誠實，垂下眼簾說：“恐怕很難，或許我能忍住一次，但次數多了難免動心。”
“是的，蝙蝠家族的每一個人都想在蝙蝠俠心中爭得特殊地位，而若有輕而易舉就能超出所有人的強大力量，你們都會動心，這就是蝙蝠俠數次警告你們離魔法遠一點的原因。”
“但我的看法與蝙蝠俠稍有不同。”席勒的目光又落在了手稿紙上，他接着說：“我不是那種因爲超前消費有風險，就呼籲全世界放棄使用信用卡的人。”
“信用卡的確很危險，尤其是那種辦理手續非常簡單也幾乎不審覈使用者資質的，對年輕人來說尤爲危險，因爲你們是最容易被消費主義洗腦的一類人。”
“但不得不承認，某些超前消費的借貸資格可以救人於水火之中，合理合法合規的借貸也可以使社會治安狀況變得更好，畢竟當你急需用錢的時候，如果銀行能借得出來，你就不會想去搶，不是嗎？”
紅頭罩點了點頭，這是個很簡單的邏輯，所以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並且他舉一反三的說：“也就是說，雖然魔法是從別人那裡借來的，但如果能夠以合理的方式借過來，並且善加利用，就可以防止某些人去使用一些更危險的東西，對嗎？”
席勒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滿意的表情，他用指尖輕輕敲了敲桌子說：“魔鬼經常欺騙人類簽下不平等條約，天使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但他們只能欺騙而不能勉強，就證明他們有所顧忌。”
“可某些更爲瘋狂的存在沒有這些顧忌，他們會蠱惑每一個遇上的人類，甚至是直接控制他們，魔法師好歹還有自由思考的餘地，揮霍力量的行爲也可以被理智遏制，可被強行控制的人類則是完全的受害者，所以，魔法的存在是合理的。”
紅頭罩又點了點頭，然後他有些熱切的看着席勒說：“你會教我魔法嗎？”
“我只會教你心理學。”席勒露出了一個微笑說道：“但這正是我們這個學派的殺手鐗。”
席勒吐出一口氣，解釋道：“魔法的力量來自於另一羣智慧生命，而只要是智慧生命，便可以被讀懂心理和行爲，甚至更進一步，他們是可以被蠱惑和引導的，而如果你掌握了這種方法，就可以稱得上是掌握了魔法。”
紅頭罩的眉毛逐漸擰緊了，他沉默了十幾秒之後說：“我認爲這有點抽象，有什麼更實際一點的例子嗎？”
席勒放下手稿站了起來，走到了一樓樓梯下方的電話臺旁，拿起電話撥出一個號碼並對那邊說：“喂，路西法嗎？是我，是這樣的，你能讓我現在所在的地方下一場雨嗎？”
“爲什麼？沒有爲什麼……哦，是嗎？”席勒低下頭欣賞着地毯上的花紋，接着說：“那你忙吧，我打給加百列問問。”
只聽“呼”的一聲，遺忘書店門口狂風大作，紅頭罩轉頭看向窗外。
書店頭頂烏雲凝聚，天際線上閃電的光輝一閃而過，雷聲和雨聲幾乎同時響起，短短一秒之內，整個倫敦下起了瓢潑大雨。
席勒放下電話走回桌旁，紅頭罩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指了一下席勒又指了一下電話，然後又指了指自己，接着低下頭雙眼發光的盯着他面前的那本《魔法心理學》。
沒等他翻開書，席勒也朝窗外望了一眼，並問道：“迪克和提姆呢？都被布魯斯支使出去了？”
“迪克去戴安娜那兒幫布魯斯拿東西了，提姆剛剛還在這兒的。”紅頭罩左右看了看說：“剛纔康斯坦丁回來了一趟，提姆可能是被他叫走了。”
席勒微微睜大了眼睛說：“康斯坦丁找提姆做什麼？……算了，你先把第一章看一下，有什麼不懂的就來問我，等你把前三章學完，你就去地獄找個惡魔練練手。”
紅頭罩燦爛的笑起來，他搓了搓手說：“我已經有點迫不及待了，真想知道蝙蝠俠看到我學會魔法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嘩啦啦的雨聲在濃密的松樹林之中擴散，深邃的綠色像濃墨一樣流淌開來，水汽在冰冷的土地表面漂散開，一陣又一陣的濃霧穿過糾纏的藤蔓，讓墓碑在與水之間反着森森的光。
萬靈公墓的守墓人小屋門前，幾個身影急匆匆的衝進了小屋，紅羅賓放下了用來遮雨的斗篷，看着康斯坦丁說：“我們在倫敦的幾天都沒下雨，你剛把我叫出來就下了這麼大的雨，真不知道該說你是幸運還是不幸了。”
“通常來講是後者。”康斯坦丁沒有半點愧疚，他說：“對我們現在要辦的事兒來說也是，這麼大的雨會完全的沖掉他們在這裡行動的痕跡，我們得抓緊時間。”
“我推理可不用那些明顯的足跡，這不正是你找我來的目的嗎？”紅羅賓的語氣當中沒有什麼驕傲自大，彷彿在訴說一個事實。
“那麼就快點開始吧，大偵探，我們現在就要知道誰帶走了卡茲，他們又去了哪裡。”
紅羅賓沒有說話，只是從康斯坦丁的手上接過提燈，轉頭仔細的打量着守墓人小屋當中的情況。
在偵探的視野中，細密的雨線開始回升，冰冷的霧氣再度沉入地面，壁爐中的火焰燒的越來越旺了。
伴隨着一聲巨響，不速之客闖入了這座死氣沉沉的房子，正在解剖臺上處理屍體的亡靈法師卡茲的瞳孔之中，映照出了一個血瞳女人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