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賄賂了他……”
丁美妍一字一句,薄涼的要人命,也引起了一片騷動。
審問官不得不避開周遭的小聲討論,帶着耐心再問一次。
她依舊語氣淡淡,低眉垂目,好像這事和自己關係不大。
此時,審訊庭外,白原澈,宋氳揚兩人並坐在車裡。
一人憂慮,一人平淡無奇。
憂慮的是白原澈,他手肘搭在車窗上,指尖無意識的叩着車窗玻璃,淺略嘆息:“丁美妍終究認了。”
“不怪她。”宋氳揚回答的輕巧。
確實,這是他早就告訴給她的。
她跟了他,他就得對她負責,不指望時時刻刻放在心尖上,也得保個暫時的周全纔是。
更何況,他心動了。
…………
丁美妍認罪態度良好,預定程序走的很快,半個多小時,已完成了所有的庭審。
隨後,丁美妍被帶到媒體採訪區。
一眼望過去,眼前黑壓壓的一片,圍滿了記者。
他們全都長槍短炮,蓄勢待發着,期許跟隨着局勢撰寫事情的真相。
丁美妍的視線順時針掃了一圈,有些慌。
她極力的壓住內心的奔騰,抿了抿嘴脣,話出口,有些急促。
“各位媒體朋友,我是丁美妍,我被帶到這裡……是爲了僞造證據污衊宋氳揚上將……”
話輕而縹緲,在媒體和宋氳揚心裡同時掀起驚濤駭浪。
“三哥,是不是沒白疼她?嗯……”
透過視頻盯着她的眉眼,宋氳揚可以窺探到她輕微的害怕和極度的勇敢。
這兩種極端的表情讓他心疼的要死,恨不得拋開一切,衝過去抱她,告訴所有人,即使真的行賄了,他也犯的心甘情願。
內心真的從未想過她會否認,否認的這樣有條理,這樣乾脆。
喉結滾動:“三哥,她平時最喜歡哭了,現在,你看她多堅強……”
聲音也啞了,沒有再說下去。
白原澈也沒說話,心被震的厲害。
在那樣的場合下,面臨着監督,人身也受到威脅,丁美妍居然能用一招金蟬脫殼,極力爲宋氳揚證明清白。
視頻裡的丁美妍也因爲這句話而被帶着她到採訪區的人強制性的帶離,可她猛的用胳膊肘拐開那兩個人,雙手死死的抓住面前的欄杆,不顧眼前的混亂,牟足了力氣解釋。
“我沒有賄賂宋氳揚上將,他們對我濫用私刑,逼迫我承認,不信的話,可以讓公信力良好的機構來驗傷……我剛纔在庭上所說的一切都是被逼的,那些不具有任何約束力……”
媒體羣一片騷亂,不斷交頭接耳,人聲鼎沸,場面開始不受控制。
安保人員也跟着過來,丁美妍的手被強制的一根根的掰開。
她很痛,可心卻很輕鬆。
就在這時,她的身側突然躥出一個熟悉的身影——白岫巖。
他一來,就強勢的分開了丁美妍和安保人員,替她擋在媒體面前。
“各位媒體朋友,我是這次審訊的總負責人白岫巖,審訊中出現了一些不人道的過程,詳細的情況我之後會對大家做出統一彙報。”
他沒有再多說什麼,隻言片語之後,一手摟着丁美妍的後背,另一隻手遮着她的眼睛,把她帶離了現場。
視頻也就此中斷……
車子裡因爲突來的安靜而變的沉默。
白原澈錚了半晌,才問宋氳揚:“要進去?”
“走吧……她安全了……”
宋氳揚閉着眼,靠在座椅上。
他要的只是她的安全,其餘的,他不在乎。
誰來救她,她如何想,這些都不重要。
要是今天她承認了,他便強制性的動用自己的勢力護着她離開,即使和白衍交戰他也不在乎,他已經想好了後路。
可偏偏,一切出乎意料,她幫他撇清了關係。
同時,白岫巖也牽扯進來了。
宋氳揚很清楚,白岫巖來庭審現場,定然是忤逆了白衍的意思。
他在賭,也在利用。
說到底,還是對人性的玩弄,一個人在高層遊蕩久了,很多事都可以未雨綢繆。
之前,他去試探性問責白岫巖,就是想激起他的動力,給丁美妍另一層保障。
只不過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所以才做了雙重保證。
一,利用白岫巖,二,自己對白衍下手。
這場審問,爲了保證丁美妍的安全,他必須是最後的贏家。
…………
之後,丁美妍被白岫巖帶到了官員休息室。
白岫巖扶着她坐在沙發上,鎖了門。
丁美妍緊緊的摟着自己的身體,瑟瑟發抖,一聲不吭,仍沒有從剛纔的風波里緩過勁來。
瞧着她這模樣,白岫岩心裡生出一股淡淡的苦澀,說不出的難受。
他捋好自己的衣袖,走到桌臺邊,給丁美妍倒了一杯水,復又想起了什麼:“要溫一點還是涼一點的?”
“溫一點的。”
白岫巖又給杯子里加了點開水,才小心翼翼的端過去。
杯子裡的水被丁美妍一飲而盡,喝完之後她靜默了一會,內心澎湃着的緊張感才得以慢慢消失殆盡。
“抱歉,這件事原本是我負責的,我也沒想到他們會對你濫用私刑……抱歉,我來晚了,我知道的太遲了,也猶豫了太久。”
白岫巖的話說的漂亮,情感也真摯,一而再的道歉。
丁美妍聽在耳中,倒是有幾分愕然。
她和白岫巖不算熟悉,接觸的也比較少,爲什麼白岫巖說出的話讓她感覺他好像必須得對自己負多大責任一般。?
扭頭,趁着空隙,看了一眼白岫巖。
他衣領敞了好幾顆釦子,十分隨意,和平時的嚴謹學究形象截然不同,襯衫的下襬也有些皺巴巴的。
或許是她的視線過於明顯,白岫巖目光有些不自然,像個毛頭小子一般,尷尬着解釋。
“來的路上比較匆忙,一開完會就趕過來了,沒顧及的到那麼多。”
“謝謝你,白總長……之前的那一次,你救了我,我還沒有好好的道謝,沒想到這一次,又是你幫了我……”
白岫巖擺擺手:“這事原本就是強制性的,和你無關,也不應該由你來承擔,正好我負責而已。我等下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你的胳膊處理的有些毛糙。”
“我能離開這裡?”
丁美妍倍感驚訝。
這些人一直強迫她承認自己賄賂宋氳揚,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不可能會輕易的讓她離開,她當下沉默不語。
白岫巖一眼便看穿她的心思,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這裡我做主,我會讓你安然無恙的離開。”
話才說完,屋子外傳來敲門聲,白岫巖理了理衣服,起身出去,帶上了門。
門外站着江哲,面露嚴謹,十分僵硬,見到白岫巖,欲言又止。
“怎麼了?”還是白岫巖先問出口的。
“……總長,將軍打電話過來了,他很生氣,說事情被你搞砸了,讓你立馬回去……”
白岫巖頓了片刻,心裡也不痛快,想了一會纔開口:“行了,我知道了,我先送她去醫院,回來時順便回家。”
江哲趕忙提醒:“您這樣做會讓將軍大發雷霆的,丁美妍這件事處理的很糟糕,我們也沒想到她會那樣做,反擺我們一道……現在得確保她不離開我們的視線,這樣才能控制她……”
白岫巖原本單薄的眉頭因爲江哲的話皺的深刻,眸子轉過去,略帶探究的看了江哲一會。
“江哲,你什麼時候也開始弄這些亂七八糟的門道?濫用私刑是我們可以做的嗎?誰教你的?”
沒等江哲回話便氣憤的離去,返身進了屋子。
江哲眼睜睜的看着他帶着丁美妍出了房間,攔都攔不住。
出去後,丁美妍的目光在四周停留了很久,直到白岫巖一句‘在看什麼’傳來,她才收回自己的目光,進了車子。
那人,明明說他在外面等着的。
一路,她不作聲,心事重重。
當他們的車子經過十字路口的時候,旁邊的道上突然插進一輛車,車後座坐着宋氳揚。
跟了許久,司機忍不住詢問:“少將,要跟多久?看樣子他們是去醫院的方向,我們要跟着進去嗎?”
“不用,把車子停在樓下,白岫巖會下來的……”
不稍一會,到了醫院,白岫巖停好車子,帶着丁美妍進了醫院。
宋氳揚打開後座的窗門,點了一支菸,抽着。
眼是毒的,脣也是。
他恨不得上去打斷白岫巖扶着她的那隻手。
可他也知道,這個時候,他應該下定狠心,走,就應該走的徹底,不能拖泥帶水。
眯着眼靠在車窗上。
一會,旁邊傳來響動,宋氳揚沒睜開眼。
沉着聲音:“白總長……”
白岫巖從他放在車坐上的牛皮煙包裡抽出一支菸,給自己點着。
“我也喜歡她。”一句話,表達了自己深藏在內心的慾望。
見宋氳揚沒說話,仍舊閉着眼,白岫巖自顧自的說:“……你鋒芒太盛,她跟着你不安全,我能護着她……”
“呵。”宋氳揚失笑:“你忤逆了你爹來救她,能忤逆他一輩子?”
白岫巖沒有考慮那麼多,就連剛纔說出喜歡丁美妍也是一時的心潮澎湃,現下,倒有些無措了:“宋氳揚,我不希望通過這種卑鄙的手段來對付你……”
宋氳揚看着窗外:“白岫巖,你今天要是沒出現……我教你後悔一輩子……這個星期,我離開北京……”
他的話着實讓白岫巖感到驚訝,他以爲之前宋氳揚是說着玩的,聲都變了:“她怎麼辦?你要拋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