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瞄了一眼,曬然道,什麼波粒二象性,譁衆取寵而已。單木指着另外一版,說你看反了。
我這纔將八卦週刊反過來,《南宮世家慘遭滅門,兇手至今逍遙法外》。我驚呼道,南宮世家被滅門了?
要知道,南宮世家成立已有百年,無論曉生江湖世家榜單如何變動,南宮始終在前四之內有一席之地,而且其御劍之術天下無雙。南宮長清也是三境之下的頂尖高手,這樣一個武林世家,竟然被人滅門,而且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天底下誰有這種實力?
我將報道仔細翻閱了一番,整個南宮世家只有一名斷臂弟子倖免於難。不知爲何,我立即想到了拜南宮長清爲乾爹的崔玉峰。這小子爲了活命,連自己未婚妻都敢殺,天底下還有什麼他做不出來的事情嘛?
讓人奇怪的是,若是以前這中報道肯定是曉生江湖率先披露,可這次首發報道的卻是八卦週刊。看來張幼謙控股了八卦週刊之後,這個週刊後勁兒十足,已隱約能與曉生江湖抗衡了。
至於那篇蹭熱度的《論真元的波粒二象性》,我也隨手翻閱了一下。這個曾經連槍手都當不好,標點符號都用不好,差點被我揍的八卦採風,能吐出什麼牙來?
不過無論如何,這篇文章跟着南宮世家滅門慘案一起發表,也算是賺足了眼球,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
這種文章,要是天刀、劍神、武林盟主甚至是曉生江湖地榜中的任何一個高手提出來,那必然會引起轟動,至於這個連武功都不會的採風,估計連反駁的文章,都不會有一篇。
然而當我將這篇文章看完之後,心中的震驚卻難言於表。
當時與老孫頭、天刀討論真元之時,我提出來真氣是一種波動,而不是實物,就被老孫頭視爲異類,可是我偏偏不信邪,並一直堅持以波動方式來修行真元,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一年多來,武功進展迅速,卻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聞境到知玄,每往前一步,都兇險萬分,異常艱難,這是習武者所經歷由武者向高手邁進的第一道坎兒。只要勤於苦練,又不太笨,突破只是時間問題。
知玄到通象,則是由頂尖高手晉入宗師級境界,這就不是靠苦練了,而是靠天賦、悟性和正確的方法`論。至於三境之外的大宗師,鬼知道靠什麼才能成爲這樣的人?
我提出來的真氣是一種波動的理論,對老蘇頭來說已是駭人聽聞了,這個採風提出:真氣既是一種波動能量,又是一種粒子實體,那簡直就是顛覆性的理論。
這篇文章很是深奧,可對我來說卻不是那麼難以接受,在天下普遍認爲真元是實體時,我已經認爲是一種波動了。
沒過了幾天,市面上又有人開始高價回收這一期的八卦週刊,到了後來,聽說有不明人士將那個八卦採風帶走了。
臘月二十一日,朝廷中傳來消息,原內閣學士宋思齊致仕後流出來的內閣閣員空缺,果然沒有落到河間巡撫趙行德的頭上,當然內閣首富楊夢龍推薦的候選也沒有戲。這個遞補的內閣大學士職位,給了戶部尚書謝士廷。
不過半年,謝士廷實現了從丁憂在家的文壇領袖、到六部尚書、再到內閣大學士的三級跳。
江南有謝士印,廟堂有謝士廷,一在野、一在朝,讓金陵謝家有了無可比擬的聲望,遠遠將其他那些世家甩在了身後。
謝家一飛沖天,人們本以爲謝閣老門口車水馬龍的情況,並沒有出現,相反門口卻冷冷清清。當然,這並非是人們故意冷落這位皇上身邊的紅人,如果他願意,從他們門口排隊送禮的隊伍能排出五六裡。
之所以如此,是因爲這位謝尚書自從入閣之後,將原本傳話稟事的門房撤了,取而代之的是兩隻藏獒。
這些送禮的人可以收買門房,卻無法收買兩條狗。所以,這些人就退而求其次,將心思轉移到他身邊的人身上。
首當其中的,便是今年秋試的探花李牧歌。李牧歌出自江南學宮,又在金陵參加的春闈,自中了舉人之後,便入得謝士廷門下,以學生自居。
在朋友交際中,流傳較廣的便是四鐵了。然在官場之上,也有兩種關係是必要且比較牢固的。一種是裙帶關係,另一種便是師生關係了。尤其是師生關係,是混跡官場的原始節點,成爲了一種根深蒂固的關係。
李牧歌成爲謝士廷的門生,就是如此。哪怕盧貫中如何欣賞他,如何跟他志趣相投,將來若北盧、南謝發生理念衝突,李牧歌還是會站在謝士廷這邊的。
然而李牧歌也不勝其煩,乾脆大門一關,也效仿謝士廷來個閉門謝客。
謝士廷故作清高,與那些人打太極,他的品秩在擺着,別人也沒話可說,可是李牧歌就不同了,他只是翰林院的一個編修,難免會得罪一部分人,說這李翰林不怎麼上道兒,自命清高、沽名釣譽等等。
然而並沒有人知道,在景元二十二年年底的某一天,一封雞毛信從某個府邸送出,通過大明的驛站系統,流向了關東吉慶,當年李守忠戰死、脫脫不光洗劫一空、地方上報大捷的城池。
而此時,我正忙於珠市口保護費改革工作,戚小薇對此時也頗爲支持,畢竟我是她引薦進入四合堂的,我作出什麼成績,她也與有榮焉。
兩天之後,保險費方案制定出來。
雖然有些粗糙,但並非不可行,我們是黑社會,又不是官府,沒必要論證可行性、必要性、充分性等,先開槍,再驗明正身。某人不是說過嘛,改革就是摸着石頭過河。至於淹死還是上岸,盡人事、聽天命吧。
當天,我就把這個方案給江南寄了一份過去,並叮囑他便宜行事,沒有必要按照我們的方式照抄。畢竟兩個地方的江湖並不一樣,京城是一家獨大,而金陵是比較分散,推廣起來難度不會太小。
江南腦袋靈活,再加上之前推行的備案制已經落地,推行保險改革,問題應該不大。至於啓動資金,我給謝君帆寫了一封信,他雖有些紈絝習氣,但對這種商機的把握和眼光,也不遜色。有了謝家在金陵撐腰,我對此更加有信心起來。
我在戚小薇面前立下了軍令狀,要在臘月二十七之前收齊五千兩銀子,如今只有五天的時間了,可推行兩天之後,依舊沒有效果,這五六個幫閒共收了不到三百兩銀子。
單木找我訴苦,說弟兄們很沒有面子,原來好歹也是社會人,這麼一整,每天還要求着那些店家去買保險,還不能打砸搶,這份憋屈別提了。
如今整個白虎堂都等着看咱們笑話呢,大家都是混社會的,如今兄弟們遇到鄰街的幫閒,都不好意思打招呼了。
我心說這年頭,做事情關鍵是看人啊,改變人的思想和思維方式是最難的事情之一了。我決定要跟他們開展一場深刻、全面、而又令人難忘的談話。
我讓單木把衆人召集起來,衆人懶懶散散,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我知道三句話抓不住他們,這場談話就白費了。
所以我直接切入主題:諸位兄弟,你們喜歡錢,還是喜歡面子?
一幫閒道,當然是錢,不過,賺錢又有面子,更好了,不過江典簿,我們現在是既沒有錢,又沒有面子啊。
衆人跟着鬨笑。
我沒有反駁他,緩緩道,平日裡你們收取的保護費,有兩成的分紅。如今推行這保險費,也是20%提成,從利益上來說,你們並沒有損失。
以前收取保護費,大家就算當面迎合,心裡面肯定是鄙夷的,這一點你們想必深有體會。
衆人沉默,他們連四合堂的人都不算,就是好吃懶做、沒有一技之長的混混,這些話直接刺入人心,讓他們無法反駁。
我接着道,現在不同了,以前你們是下三濫的混混流氓,如今你們是保險代理人,是高大上的金融從業者,你們願意一輩子被人看不起嘛?你想想看,當這條街上的店鋪主動來給你交錢,購買你的服務,進屋之後迎接你的是熱茶而不是鄙視,你們荷包也滿了,地位也有了,何樂而不爲呢?
衆人聽得有些動搖,我給單木使了個眼色,單木連喊道,保險就是保平安,平安讓你來賺錢!
衆人被感染,也紛紛跟着喊起了口號。
這就是羣體表現出來的易煽動、易極端及整體智力低下的特徵,看着雖然幼稚,但確實是十分奏效的理論。
不過,羣體之中總有不和諧的因素在裡面。
一人忽道,這不就成了一份工作了嘛?
單木說是啊。
那人又道,可我們是職業混混誒,這麼一轉型,成了賺錢養家了,那這混混做的還有什麼意思?
我心中一怒,先前的洗腦差點前功盡棄,就你是明白人是吧?我上前就是一巴掌,那人捂着臉道,你打我幹嘛?
我說我打你就是讓你知道,我們本質上就是混社會的。
我環顧四周,對衆人道:今天下午到明天,六扇門會針對珠市口的商鋪開展突擊檢查,對於不符合條件的店鋪,一律停業整改,整改的方式就是購買責任險。這件事交給你們幾個人去幹,誰拖了後腿,我就打斷他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