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身後事

“趙雨峰,你快醒醒,醒醒啊……”。

躺在岸邊的我,任憑小夥伴們對我力竭聲嘶,搖拽推搡,就是沒有任何反應。

“難道他這是死了嗎”?

久叫不醒,小夥伴們開始害怕起來,而當有人說出“死”的時候,甚至有一部分人下意識的向後退開了幾步,跟我拉開了距離。

“完了,他會不會變鬼回來找我們啊”?

“不會吧,我要回家找我媽媽去了”。

……

懵懂的年紀,最是敬畏鬼神的年紀,當有人說到我會變鬼的時候,其中有幾人立即蜷縮在了一起,險些就被嚇尿了出來。

“不管了,先通知家裡大人吧”!

周華貴是我們所有人中年齡最大的一位,雖然他接下來纔讀六年級,可是他現在已經有十三歲多,而他這個年齡在我們農村,已然是一個小大人,所以他的心智自然比我們成熟許多。

“你,你,還有你,你們三快回去告訴趙二叔他們,就說趙雨峰溺水了,我們其他六人就在這裡等他們來”。

周華貴不但年長於其他人,而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正是我們成立的護村大隊大隊長,所以他的話就是命令,沒有人敢不聽。

雖然水庫離我家只有兩公里左右距離,可是當我父母趕到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後,而此時的我,早已經撒手人寰,離開了人世。

“小峰,這孩子…沒了”!

父親證實我已經死去,母親聽到此話後,猶如晴天霹靂,一時間悲痛欲絕,抱着我冷冰冰的軀體便昏厥了過去。而父親雖然強忍着悲傷,可他眼眶處的眼淚已經在悄然間潸然淚下。

隨着回村的三個小孩將信息傳開,慢慢地,水庫邊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羣,而我母親也終於隨着人羣的吵鬧聲,漸漸清醒過來。

清醒後的母親,又一次將我的軀體抱起,哭得撕心裂肺,昏天暗地。

“二嫂,你千萬要保重身體呢,小峰他已經走了”。

“逝者已矣,你不要太傷心難過了”。

……

雖然在場的衆人無不勸導於我母親,可她始終不願相信我已經死去,所以無論衆人怎麼勸說,她都不願放開我的軀體,只是一個勁的抱着我的軀體放聲大哭。

“逝者已矣,生者傷悲”。不管母親是否有勇氣面對,我的死去都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在我們村,人的死亡分爲老死和枉死兩種,而我是溺水而亡,更主要的是我年僅八歲,所以不但是在枉死範疇,而且還是典型的短命鬼。

“枉死之人,不進家門,如若進門,雞犬不寧”,枉死的人死後都能不踏進自家大門,更何況還是像我這樣的短命鬼,所以無論我父母對我有多不捨,也不得不按照當地的習俗來辦。

在我們村,對於窮人而言,枉死的人一般都是先用白布包裹起來,再由專門的走陰人(又稱燒屍匠)將屍體火化,最後將其骨灰就地掩埋;而對於富人而言,不但焚燒時會配備棺木,就連焚燒後,也會將其骨灰裝在棺木裡掩埋。

“老三,麻煩你去隔壁村把安小鎖請來,我想今晚上就把這孩子的後事辦了”。

我父親強忍着悲傷,拜託完小叔去隔壁村請走陰人後,又去了我奶奶家找來一塊白布將我的軀體包裹起來,而我母親則是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我的軀體半步。

“二哥,安大叔今天來不了,他要明天晌午時候才能來”。

時間匆匆流逝,我小叔去了整整兩個小時的時間,方纔趕回村裡。

安小鎖未能及時趕來,父親悲傷的臉上又添一份愁雲,不過話說回來,也幸好安小鎖沒能及時趕來,否則我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我看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我在這裡給小峰守夜,等明天安大叔來了,我們就把小峰的後事辦了”。

夜幕來臨,父親本想勸導母親回去休息,可是無論我父親和在場的其他人怎麼勸導,我母親都始終不願離開我半步,說什麼都要一直守在我身邊,直到送完我最後一程。

就這樣,我的父母,外加村裡幾個膽大的人,在我的軀體旁邊守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安小鎖便趕到我了家,並未像我小叔所說那般要晌午時分。

安小鎖到來後,在村裡人的幫助下,大家齊心協力將我擡到了飛來峰山腳下,打算將我的軀體焚燒於此。

“可以啦”!

焚燒我軀體的柴火已經架好,安小鎖便叫停了衆人,隨即又掏出了兜裡的火柴盒,蹲下身子,點燃了我軀體下方的柴火堆。

點燃後的柴火堆,並未像衆人預期那般燃起熊熊烈火,而是在安小鎖起身後,燃起的火苗又突然熄滅了下來。

安小鎖見狀,依舊臉色未改,又一次蹲下身來,再次點燃了柴火堆。

“怎麼會這樣”?

安小鎖點燃後,又一次站起身來,而燃起的火苗和先前如出一轍,再一次熄滅了。

“應該是風有點大”。

安小鎖不愧是走陰人,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沒有見過,哪怕是點燃的火熄滅了兩次,他依然能處變不驚。

安小鎖又再一次點燃了柴火堆,而這次他不再像之前那般忙着起身,而是用自己的身軀擋在了火苗前面,以防點燃的火苗再一次被風吹滅。

且不說點燃的火苗有多大,就拿今天的風來說,在此時風和日麗的大太陽下,壓根就沒有半點風吹來。

“啊…,怎麼又熄滅了”?

點燃的柴火接二連三地熄滅,在場的衆人開始按捺不住內心的恐慌,開始議論紛紛騷動起來。

“他到底行不行啊”?

“是不是這孩子不願意被火化啊”?

“會不會是小峰的鬼魂回來了”?

……

接二連三的失敗,外加衆人七嘴八舌的議論,安小鎖終於不再淡定,此時他的臉色猶如變色龍一般變了又變,不一會兒就已經是滿臉黑線。

“安大叔,怎麼會這樣”?

照此下去,別說處理我的後事,就是在場幫忙的人都必定會人心惶惶,於是父親急忙詢問安小鎖緣由。

“沒事,既然陽間之火燃他不得,那我就換一種火燒他”。

安小鎖說完便從他書包裡抓出一把紅糯米,並隨手將糯米撒在了柴火堆上,緊接着他又從書包裡取出兩隻蠟燭,並將蠟燭點燃後放在火堆前,最後他又從書包裡取出兩張符咒,開始對着符咒默唸咒語。

“難怪他燒人厲害,原來真會借陰火”。

安小鎖的一番操作,看得衆人目不轉睛,很快,在他默唸了近半分鐘後,他終於將手裡的符咒用蠟燭點燃,並藉此點燃了柴火堆。

經過輪番失敗後,這次點燃的火堆終於不再像先前那般突然熄滅,而是在頃刻間,便已經燃起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