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壽衣

飯桌上,我的家們就像是躲避瘟神一般,對我避之不及,別說是跟我接觸,那怕就是看我一眼都是用一種異樣的眼光。而吃過飯後,他們也都紛紛離開了我家,此時滿屋子的人就只剩下我們一家三口,以及我奶奶、我大伯、王大發、周天奎,還有就是安小鎖。

“安兄弟,小峰這孩子能活過來,以後應該不會再有什麼事了吧”?

人已經走得差不多,大家又都圍在了一張桌子上,此時我奶奶率先問起了我的事情。

安小鎖此刻酒足飯飽,滿臉紅光,但被我奶奶突然這麼一問,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起來,而其他人則是飽含期待地望着他,當然我也不例外。

大約又過了片刻,安小鎖才長嘆道:“哎,趙大嫂,不瞞您說,小峰這孩子能活過來,真的是奇蹟,不過你們應該也知道,福兮禍所依,哎,小峰這孩子以後…難了…”。

安小鎖說到最後,只是一個勁的搖頭嘆氣,弄得衆人一頭霧水,但我奶奶卻是例外,此時她的臉色比安小鎖還要陰沉幾分,簡直就像是失了魂一樣。

我母親雖然不知道安小鎖話中之意,但還是感到了不安,急忙說道:“安大叔,我們沒聽明白,能不能麻煩您說清楚一些”。

正所謂: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安小鎖此時拖拖拉拉故弄玄虛的樣子,讓我頗爲反感。

安小鎖端起酒碗,喝上一口後,方纔慢吞吞嘆氣道:“哎!死而復生,陰差陽錯,小峰這孩子已經是過了陰的人”。

安小鎖此言一出,大家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特別是我的母親,一臉魂不守舍的樣子,還險些從板凳上跌了下來。

“你們幹嘛這麼擔心?不就是被鬼差誤抓又放回來嘛,這好多人都會啊!不是經常都有聽你們說起嘛”!陰差陽錯這操作在我們村幾乎人盡皆知,更何況我現在已經活過來了,我實在沒明白衆人爲何還會如此擔心?

“咳咳,對對對,我猜你就是一個被陰差陽錯的人,現在回來了就什麼事都沒了”,安小鎖突然咳嗽了幾聲,一改之前陰沉臉色,轉而對我和顏悅色起來。

安小鎖的變化太快,顯得很不自然,雖然我現在只有八歲, 可他這大人哄小孩子的把戲我還是看得明明白白。

“哼,虛僞”,雖然我很不爽安小鎖翻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可是對於這些不爽我只能將它爛在肚子裡,畢竟人家不但是客人,還是我的長輩。

“是啊,你安爺爺說得沒錯,只要安然回魂,就沒什麼事了”!

“對對對,就是這樣”。

安小鎖突然變臉就已經讓我覺得很奇怪了,此時我父親和奶奶也都跟着他突然變臉,一時間,我被他們這羣大人搞得一臉懵逼,不知道他們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對呀,不就陰差陽錯一下,還個魂嘛,整得一驚一乍的”!

雖然我總覺得他們的反應怪怪的,可是被衆人你一句我一句,漸漸的便失去了戒心,最終掉入了他們的圈套。

“小峰,我的煙快沒了,你去買幾包回來”!說着,父親便遞了一張十元大鈔過來。

幫父親買菸倒是家常便飯的事情,所以當他遞過錢來的時候,我二話沒說,便將錢接了過來。

“爸,全部買嗎”?

“買個五包,剩下的就都給你了”。

“好叻,馬上去”,父親難得對我慷概一次,我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拿着十元大鈔便活蹦亂跳的出了門。

父親平時抽的煙都是一塊二一包的索瑪煙,買五包煙就是六塊錢,我還能剩下四塊錢,四塊錢就等於四十根辣條,如此鉅款我怎能抵擋得住它的誘惑。於是在離開家以後,我死後又復活這件事,便被我徹底拋諸在腦後。

我剛剛離開堂屋,衆人的臉色瞬間又恢復到了先前那般凝重,開始討論起我的事情。

我們村上的小賣部說遠不算遠,要說近也算不上很近,離我家整整有一公里多的距離,所以哪怕是小跑着走上個來回,也得花上近半小時。

我買菸回來後,堂屋裡的人依舊在談天說地,雖然他們此時說的內容跟我毫無關聯,但說的卻全都是靈異事件。

經此一役,我對鬼神深信不疑,所以只要大家討論鬼神,我都會對他們避而遠之,直到他們吃過晚飯後離開我家。

衆人離開後,我父母親便開始對我上起了教育課,而他們說得最多的便是以下幾點:第一是不能下水庫洗澡;第二是有死人的地方萬萬不能去,第三便是天黑就要回家,晚上十二點之前必須睡覺。

這三點我父母幾乎是千叮嚀萬囑咐,不過好在除了第三點,前兩點於我而言,就算他們不說,我也會離他們遠遠的。

“我先去拿樣東西,今晚我跟你睡一個屋”!

深夜來臨,父親提議跟我睡到同一個屋,不過這也正是我所期盼的,經過昨天的溺水事件,我現在壓根沒有勇氣單獨睡一個房間。

“來,把它穿上”!

我和父親一同來到房間,他便將手裡的衣服遞給了我。起初說到他要去拿東西的時候,當時我還在納悶大晚上的他還要拿什麼,待此時進了房間,我才發現他所要拿的東西正是一件衣服。

“幹嘛要穿它啊”?

在我們農村,壓根就沒有睡衣這個說法,所以當我記事以來,要麼就穿保暖衣睡,要麼就是裸睡,而現如今正是夏天,是裸睡的最佳時期。

“叫你穿你就穿,不要問這問那的,總之都是爲了你好”。父親的舉動雖然很奇怪,但他的態度卻很堅決。

“好吧”!

我實在想不明白父親的意圖,於是我便伸手接過了衣服,並順手將整件衣服攤開,不過就在攤開的瞬間,我被這件衣服驚呆了。

父親給我的這件衣服相當奇怪,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見到這種衣服,衣服十分寬大,一點都不像小孩子的衣服,而且衣服上只有一些簡單的黑色爲主調的花紋,看上去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爸,這是什麼衣服啊?不會是給死人穿的壽衣吧”?這也難怪我會聯想到壽衣,這件衣服實在是太過於奇怪了!

父親聽完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想到我會聯想到壽衣上,不過好在我此刻正在專注手裡的衣服,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

“你亂說啥呢,就是一件很普通的衣服,穿上它你就不會做惡夢了”。

“真的嗎”?

“嗯,趕緊穿上睡吧”。

父親在此刻又恢復了平靜,我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情緒波動,於是我猶豫再三,還是半信半疑的將衣服穿在了身上。

穿上後,我發現我瘦小的身軀,壓根就和這件衣服不配套,穿上它,就好像是我的身子鑽進了一個空蕩蕩的大口袋裡一樣。

“就當是給鋪蓋加點厚度吧”。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於是我穿着這件怪異的衣服,躲進了被窩,進入了夢鄉。

“昨天晚上睡得真香,多虧了老爸給我的衣服”。

父親他並沒有騙我,當我穿上這件奇怪的衣服後,我昨晚上睡得相當安穩。所以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每當晚上我要睡覺的時候,父親都會要求我穿上這種怪異的衣服,而且隔三岔五就會換另外一件,直到我九歲多的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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