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警官就來敲門。我打開門,只見他面色灰暗,滿眼血絲,一看就是一夜沒睡。
還沒等我開始客套,他就先問道:“小董,人死後再進行的存盤,對記憶會有多大的影響?”
我道:“那要看他死去後多久了。”
李警官道:“兩天。”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天?”
李警官道:“對的,是兩天,幫我們把存盤錄入一下,不論能保存下來多少,也有可能是破案的重要線索。”
時間拖得太久了,這事我可做不了主。雖然不想把王積喊起來,可事到如今,也只好問問他了。
於是我打開反鎖的休息室的門,裡面的場景卻令我驚愕不已。只見房間裡偌大的牆上倒映着由英語、數字和符號所組成的界面,這倒映的光源來自於屋子中間的圓柱體設備。而在設備之後坐着一個人影,細看之下,卻不是王積是誰。
此時他雙眼通紅,眼睛周圍已環繞着一層濃重的黑眼圈,頭髮已經徹底貼在了頭皮上。見到我進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睡過了,沒睡着。”
我真是好氣又好笑,但現在也沒空和他計較什麼。讓他出去向李警官解釋技術問題,而我則臨走前,把桌上的幾個圓柱體設備一股腦的沒收了。
這次的事了了,必須要王積睡下去,他不能在這麼熬下去了,這都第三天了,再這樣非出人命不可。
有了王積出馬,我們還是很順利的把這份殘缺的存盤成功的錄入了。不過王積也說了,這份記憶的存盤時間已經太晚了,所能保留下來的很可能只是殘缺的片段,甚至於只是潛意識中的東西。
不過即便是這樣,李警官還是抱着試試看的態度進入了生態艙。結果自然是普通王積所說的一樣,整間房間根本就如同殘垣斷壁,中間的住客根本就沒有人形,而是一團迷濛的虛影。無論李警官如何詢問,這團虛影依舊是沒有回答,我甚至於都懷疑這團虛影究竟有沒有說話的能力。
幾番嘗試無果,李警官只得退了出來。深深的看了一眼監控,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向我們告辭一聲,便離開了。
李警官走後,我一把奪下王積準備偷偷帶進屋的手提電腦,瞪着眼睛讓他乖乖回房睡覺去。爲了以防他又偷偷的爬起來,我隔了10分鐘,再一次進屋看了看。這一次,他終於睡着了。
此時我看了看錶,發覺時間還早,乾脆再躺沙發上休息一會吧。在臨睡前我望了望監控,可能是我的錯覺吧,我總覺得虛影似乎產生了點變化,可仔細一看,又看不出來。
算了,也許是我多想了吧。這些天忙忙碌碌的一直都沒有停歇,我都有些神經衰弱了。趁今天早上沒有事,還是好好的補個回籠覺爲妙。
這一覺我一直睡到了大中午,是老羅的電話將我吵醒的,連忙接起來。
只聽老羅道:“念君,你聽說過羅密歐朱麗葉嗎?”
我道:“老羅,你什麼情況,怎麼想到和我聊莎士比亞了?”
老羅道:“你不是抱怨我每次有事都是臨了再告訴你的嘛,所以這次我收到消息就提前跟你說了。”
我道:“什麼消息?”
老羅道:“就是我們的新客戶,一對苦命鴛鴦。他們的感情家裡人不同意,於是兩人就相約一起出去旅行,準備等家裡人緩一緩再回去的。可惜事與願違,在半路上出了車禍,男的重傷,女的去世了。”
我道:“那真挺惋惜的,我回頭就安排一下,他們什麼時候到啊?”
老羅道:“這事你真不一定能搞定,還要麻煩王積。主要是因爲男方的家裡挺有錢的,現在男孩成了植物人,希望通過我們望鄉臺將女孩的存盤錄入,再通過刺激讓男孩得以甦醒。”
我道:“那行,不過王積今天早上剛剛被我逼得睡下,能不能晚一些啊。現在起來,我怕他身體撐不住。”
老羅道:“所以啊,我提前了一天告訴你,今天就讓王積好好休息吧。明天才是重頭戲,我能不能拉到這波贊助,就全看這次了。”
我道:“行,我會幫你盯着的。對了,你什麼時候回國啊?”
老羅道:“我已經定好了,下午1點的飛機。我已經同老李(李警官)說過了,他會派人來接我的。好了,不說了,時間馬上到了,我要準備檢票了,先掛了。”
掛了老羅的電話後,我坐了起來。擡手一看時間,已經12點了。腹中空空,正要起身去弄一點吃的,突然發現監控之中的虛影已經變成了一箇中年男人。
我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揉揉眼睛再仔細觀瞧,確實是箇中年男人沒錯。我當即給李警官打了電話告訴他這裡所發生的一切。
不一會李警官便來了,他見到如此情景二話不說,立刻進入生態艙。白光閃過,他進入了房間。此時中年男人依舊躺在地上睡覺,李警官喊了幾聲“起來”,他也不答應。
當下李警官也不客氣,直接拎着他的衣領把他拽了起來。中年男人這才睜開眼睛,嘴裡嘟囔着:“讓我再睡一會嘛。”
李警官嚴厲的道:“睡什麼睡!站起來回答我的問題!”
中年男人渾身一顫,驚懼的道:“別打我,別打我,我這就聽話。”說着還將褲子退了下來。
隔着屏幕,我甚至能感覺到李警官散發出來的寒意,這次只怕他是動真怒了。不過片刻之後,他竟然放低了聲音,和顏悅色道:“你先把褲子穿起來。”
中年男人這才一臉驚懼的緩緩拉上褲子。接着李警官突然微笑起來,語氣如同哄孩子一般道:“你好,我是警察,請問你幾歲啦?”
中年男人道:“我媽媽說我是8歲,但我記得我是7歲,不過奶奶說我有9歲了。”
李警官皺了皺眉又問道:“那小朋友,你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嗎?”
中年男人想了想道:“我叫施壽海,大家都叫我小海。”
直至此刻,我才知道,原來這個中年男人就是傷害叶韻嘉的人,不過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