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我忙碌到了深夜。
每一個被黃文鶴欺凌的住客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他對於死者言論的影響,許多人的數值都處於警戒線邊緣,這還是頭一回出現如此大範圍的心理傷害事件。
好在沒有住客因此而出現尖棱化,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目送最後一對受害者——馮氏父子從檯球室出來,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慢慢走回住所,我這才得以空閒了下來。
待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我這才邁開步子,漫步在街頭,這還是我頭一次有機會欣賞望鄉臺的外部空間。
不得不說,這裡的景色還是十分別致的。
一塵不染的街甬,高聳如林的樓棟,燈火通明的霓虹,擡頭眺望,還可以看見大城市所不能企及的星空。這個世界真是太美好了,沒有風雨凜冽,沒有枝枯花謝,更沒有生離死別。在這裡彷彿能遠離城市的喧囂,忘記凡塵的紛擾,告別人間的苦惱。
一時間,我惆悵不已,對這裡似乎產生了某種留戀,都有些不想按下退出鍵了。也許在這裡的街頭湊合一晚上也挺不錯的,至少好過睡在外面的牀上。等等,我記得我平時一直都是睡沙發的,怎麼會睡在牀上呢?
有了這個想法的我突然渾身一震,從沉溺的感覺中脫離開來。正在此時,轉角處傳來了馮嘉禾的斥罵聲:“我讓你回家去睡,你還不願意是吧!”話剛說完,又傳來了拍擊聲。
我暗道不妙,立刻衝上前去。剛過轉角,只見馮嘉禾一隻手抓住馮兵的胳膊,另一隻手狠狠的扇了過去。
馮兵伸手抵擋,但哪裡是他爸的對手,被打得搖擺不已。眼見馮嘉禾又提起手來,準備打下去。我連忙追上,拉住他的手勸道:“馮哥,別打了,孩子還小,別回頭打壞了,還是讓我好好跟他說說吧。”
馮嘉禾恨恨的道:“這小子從小就是犟得很,不打服了,天天都能跟我逆着來。”雖然話說的狠,但手還是放了下來。
我趁勢擋在他倆之間,蹲下身問道:“馮兵,晚上不是應該回家睡覺的嘛,你怎麼不聽你爸的話了?”
耳旁傳來馮兵的低語:“我發現有人要對付你,那個人想讓你一直住在這裡。”
這話應該只我一個人聽到了,一旁的馮嘉禾見他不答話,伸過手又推了他一下道:“叔叔問你話呢,你怎麼不回答!”
我忙解釋道:“馮哥,他是跟我一個人說的,聲音太輕,你沒聽到。”
馮嘉禾知道錯怪了他,但嘴裡依舊不依不饒道:“平時就是這麼陰陽怪氣的,男孩子說話聲音要大一點。”
我轉過身,繼續問道:“那個人長什麼樣子,你能跟我說一下嗎?”
馮兵低語道:“我沒有看見那個女人,我只是感覺到她在控制你。她的力量很大,我無法影響他。有心想要提醒你,但卻被爸爸打斷了。”
我心裡一驚,再一次問道:“你說那個人是女的?”
馮兵低語道:“對的,我能感覺到她還在附近一直盯着你,你還是快點退出吧。”
我道:“那我走了,你怎麼辦?”
馮兵低語道:“不用擔心,我有頭套,她發現不了我的。”說着還指了指頭上的虛影。
我道:“那你還是快點跟你爸爸回家吧,我也馬上要準備退出了。”
馮兵點了點頭,拉着馮嘉禾的手往住所走去。
望着他們,我不由得心情大好,真希望能夠一直這樣下去。
可正在此時,我耳旁突然傳來馮兵的低語聲:“董叔,她又來了,你要小心。”
這一下如同當頭棒喝,我立刻清醒過來,感受着周身如同沉溺般的感覺。我咬咬牙,拼勁全力,按下了退出鍵。
白光一閃,我的意識回到了生態艙中,周身的沉溺感如潮水般退去。
回到工作間裡,我調動監控到了剛剛的那片街口,四處查看,卻什麼也沒有發現。再檢查殺毒軟件,發覺一切運行都正常。
躺在沙發上,我心裡起疑。剛剛想要控制我的女人究竟是誰呢?難道是梅蜜嗎?那麼她爲什麼沒有被殺毒軟件所清除呢?各種問題和不解圍繞着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不知不覺的,我便進入了夢鄉。
夢裡,地球遭遇到極大的人口危急,外部的環境已經無法讓人類生存了。因此人們紛紛將意識上傳到望向臺裡去,只留下少部分的人在外維持設備的運行。
而我則成爲了管理者之一,地位尊貴至極,每天都有無數的人要前來覲見。閒暇之時,我還可以隨意遊覽各地的景色風光。無論是高山峻嶺,還是陽光沙灘,亦或是城樓高闕,想去哪裡就能去哪裡。
正爽間,突然耳旁又傳來低語聲:“董叔,她又來了,你要小心!”
我擡眼望去,只見街角站着一個身材壯碩的女人,她的半張臉像王積另外半張臉像梅蜜,此刻正瞪圓了雙眼的看着我。
我一驚,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只見王積此刻正坐在主機前忙碌着。聽到我的動靜,他頭也不回的說道:“起來啦,今天這夢做得挺爽的吧。還動不動喊‘平身’,你以爲自己是皇帝嗎?”
我臉上一紅,乾咳兩聲,轉移話題道:“怎麼樣,今天有什麼事發生嗎?”
王積道:“沒發生啥大事,就是剛剛兩個住客吵了起來,正好你起來了,過去看一下吧。”
我坐到監控前,只見昨天街角處,劉警官拉着馮兵的手,正與馮嘉禾對峙中。我連忙切換到住客模式,用麥克風勸道:“諸位,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啊,都各退一步吧。”
劉警官嚴肅的說道:“你問問他,大馬路上就打孩子,也不考慮孩子的自尊心嗎?”
馮嘉禾道:“我打我自己家的孩子,關你什麼事!”
劉警官道:“自己家孩子打得這麼重嗎?還當着這麼多街坊鄰居的面,你讓孩子以後怎麼做人?”
馮嘉禾道:“幹什麼,我平時都這麼打過來的,也沒見人有說過不對。”
劉警官道:“當然不對!你孩子都快和你差不多高了,已經是一個具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了。他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要讓你當街這麼打他?”
我繼續勸道:“劉警官,可能馮哥只是一時氣不過纔打的,等他氣消了,也就沒事了。”
劉警官道:“我知道他生氣,當父母的照顧子女本來就容易情緒不好。但發火之前能不能考慮一下孩子,他這個年齡層本來就是個性迸發的時候。你刻意的壓制他,是希望他變成什麼樣子?”
馮嘉禾道:“我說不過你,馮兵你給我過來!”
馮兵見到他滿臉怒容的樣子,更不敢過去,直往劉警官身後躲去。
馮嘉禾見狀,面上閃過一陣青氣,伸手就去拽他。而劉警官擡手便將他的手推開,擋在兩人之間。這時,馮嘉禾猛的一撞,將劉警官得退後半步,接着伸出手越過劉警官照着馮兵的臉上又是一巴掌。
這一下,周圍湊熱鬧的人也都看不下去了,紛紛出言指責馮嘉禾的不是。
見衆人你一言我一句說個沒完,馮嘉禾突然發出爆喝,讓周圍人靜了下來。接着他指着馮兵道:“你喜歡躲在他後面是不是,那麼從今往後,你就別回家了!也別來見我!”說罷,衝出人羣,轉過街角不見了。
見他離開,衆人還圍攏在當場,紛紛數落着馮嘉禾的不是。
劉警官這時高喊道:“諸位街坊,現在沒事了,大家都散了吧。關於這孩子這後續的事情,我會想辦法處理的。”
待周圍人散開,劉警官低頭問道:“小朋友,你有沒有其他的去處呀?”
馮兵看着他,應該是低語衝他說了些什麼。
隔了片刻,劉警官道:“既然你沒有去處,要不就在我這裡住兩天吧,平時沒事的時候也能跟我一起出去巡邏怎麼樣?”
又過了片刻,劉警官道:“放心,放心,你爸他是不會不要你的。他只是一時生氣,等氣消了,也就沒事了。”
馮兵這才點點頭,跟着劉警官走了。
接着劉警官帶着他上街巡視,一路上見到的幾乎所有的街坊四鄰都會主動和劉警官打招呼。
馮兵一副羨慕的樣子,不斷用低語同劉警官問着些什麼,而劉警官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路過花壇的時候,卻見菊子正在和丁青生悶氣,而丁青則是一個勁的賠禮道歉。細聽之下才瞭解到,原來是丁青因爲昨天喝酒而耽誤了兩人旅行的出發時間。
劉警官哈哈一笑上前勸慰了幾句,兩人有了臺階下,便結束了冷戰狀態。
不過正在此時,丁青放在褲袋裡的酒瓶突然爆裂開來,把丁青的左腿炸得血肉模糊。
丁青趴倒在地上,渾身顫抖不已。
菊子撕開他的褲子,從化妝包裡拿出一把鑷子,經劉警官的打火機火烤消毒之後,小心謹慎的幫他處理着傷口。
這時,馮兵突然低語道:“他那麼喜歡喝酒,你爲什麼還要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