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妙玉仔細上下打量他兩眼,見他身上真沒有傷口,這才鬆了口氣,輕聲安慰道:“世界很大,肯定還有很多高手的,再說了,他們站在咱們對立面,你不殺他們,他們就不會放過我們,他們死有餘辜!”
李仲武看了看她,微微笑了笑,點點頭,隨即目光看向殿門外的羣臣。
殿門外的羣臣見李仲武望過來,臉色都是微變。
站在最前面的一名武將突然跪伏到地,額頭觸地,高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其他大臣見狀,都如夢初醒,紛紛跪伏在地,聲音此起彼伏地高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袁妙玉聞聲看過去,看見殿外的羣臣已經跪了一地,除了負責維持秩序的大內侍衛是單膝跪地,其他人全都雙膝跪伏,沒人敢擡頭,顯得特別恭順。
袁妙玉嘴角浮現一抹嘲弄的笑容,她可沒忘剛剛楊孝傑和崔伯堯逼她遜位的時候,這些大臣可沒有一個站出來維護她。
現在楊孝傑和崔伯堯都死了,這些人又知道喊“吾皇萬歲”了?
袁妙玉的目光忽然盯向文官之首的右相——李扶風。
李扶風年約六旬,鬚髮灰白,身形清瘦,面容也清瘦。
袁妙玉盯着李扶風看了片刻,忽然沉聲道:“右相大人!朕今日方知你患了嚴重的口疾,竟已嚴重到口不能言的地步,既如此,你告老還鄉吧!”
羣臣盡皆沉默。
沒人站出來爲李扶風說話。
也沒人天真地相信李扶風是真的患了口疾。
大家都不蠢,都知道袁妙玉這是在秋後算賬了,明顯是很不滿身爲右相的李扶風,剛剛在楊孝傑、崔伯堯逼宮的時候,李扶風身爲文官之首,竟然一言不發。
這時候誰敢爲李扶風說話?
要知道,剛剛他們這些臣子可都沒有站在袁妙玉這邊,這時候開口幫李扶風說話,難道是怕袁妙玉注意不到自己?想陪李扶風一起告老還鄉?
而李扶風聽了袁妙玉的旨意,沉默兩三秒後,緩緩擡起頭,雙眼依然看着地面,雙手擡起,雙手顫抖着,緩緩摘下頭上的官帽放在地上,之後,又伏下去磕了個頭,這才緩緩起身,躬着腰,一步步退下。
因爲袁妙玉剛剛說他已經患了口疾,已經到了口不能言的地步,李扶風就沒敢再說一個字。
殿門外鴉雀無聲,只有李扶風緩緩退下的腳步聲。
所有人都不敢擡頭看一眼。
袁妙玉的目光又看向武將之首的太尉——胡騰林。
身爲太尉,胡騰林以前也是武將出身,一身修爲就算不及首席供奉崔伯堯,也不會差多少。
可是剛剛胡騰林卻沒有站出來爲她這位新皇說一個字。
這讓袁妙玉眼中閃過一抹寒意,文官之首不站在她這邊,她雖然生氣,心中卻沒生出幾分殺意。
因爲她認爲武將才是大炎穩固的根基。
至於右相?
說起來位極人臣,但右相的所有權利,都來自她這個皇帝的授與,只要她想,她完全可以一年換幾個右相,對大炎的統治,並不會產生傾覆性的影響。
但武將之首的太尉,也不站在她這邊,就不是她能容忍的了。
只因太尉完全有權利調動兵馬,另立新君。
所以……
袁妙玉冷眼盯着殿外的胡騰林,寒聲道:“來人!扒下胡騰林的甲冑!將胡騰林打入天牢!如遇反抗,就地處決!”
幾名大內侍衛迅速上前,向胡騰林逼近。
胡騰林霍然擡頭,雙眼神光湛湛地看向袁妙玉,渾身氣勢勃發,宛如蓄勢待發的雄獅。
李仲武見狀,揹負着雙手往袁妙玉身旁走近一步,似笑非笑地看向胡騰林。
胡騰林的目光一接觸到李仲武的視線,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目光在與李仲武目光相接的剎那,胡騰林眼中的神光就黯淡下去。
渾身強大的氣勢,也在瞬間消散一空,苦笑一聲,無奈地低下頭去。
剛剛楊孝傑和崔伯堯聯手,尚且沒在李仲武手上堅持兩三招,他胡騰林再自負,也不敢認爲自己比楊孝傑和崔伯堯聯手還要強。
幾名大內侍衛大步走到胡騰林面前,其中兩人將槍口對準胡騰林的腦門,另外兩名大內侍衛上前,沉默着將胡騰林身上的甲冑扒了下來。
殿門外的羣臣,依然沒人敢開口求情。
右相剛剛被逼告老還鄉,現在太尉也被罷官,還要打入天牢,袁妙玉的怒火盛到了什麼程度,大家都感受到了。
此時此刻,一衆大臣只希望袁妙玉將太尉胡騰林罷官之後,她心中的怒氣能平息下去,別再針對其他人。
所以,此時沒人爲胡騰林求情。
剛剛袁妙玉差點被楊孝傑和崔伯堯逼得遜位,她這個時候心裡有火,大家都能理解。
不讓她儘快把心裡這團火氣消了,他們所有人心裡都不踏實。
這就像上古時期,一些迷信的地方,因爲常常遭受河水氾濫的侵害,村裡或者鄉里所有人都沒辦法,卻又都恐懼河水再次氾濫,所以所有人都默認每年挑選一人獻祭給河神。
至於被獻祭的那個人,慘不慘?
大家即便心裡都清楚很慘,但爲了讓自己心裡踏實一點,只要被獻祭的那個人不是自己,或者自己家人,那就是可以接受的。
當幾名大內侍衛押着太尉胡騰林下去的時候,袁妙玉忽然冷聲開口:“胡騰林,你如果敢仗着修爲,半路逃離,朕就下旨誅你滿門!”
胡騰林腳步頓了一下,再次苦笑一聲,揚聲回了一句:“罪臣不敢!”
等胡騰林被押走之後,袁妙玉的目光又看向武將排在前列的幾位。
冷笑道:“兵部尚書、徵東將軍、徵西將軍、武威將軍……”
頓了頓,她終於沒再念其他將軍的官職,“你們收拾一下,去前線吧!此去前線,你們無統兵之權,只許各帶百名近衛上陣殺敵,百戰不死,方可回京,如若投敵,滿門抄斬!”
她這是瘋了嗎?
殿外的羣臣終於有些騷動,因爲他們感覺這麼下去,武將那邊就快羣龍無首了,太尉被罷官也就罷了,現在連兵部尚書和幾個最有聲望的將軍都被貶去前線,上陣殺敵,還得百戰不死,才能回來。
如此,這天闕城內,還剩幾個有聲望的將軍?
軍方和文官部門不同,軍方大將想要統合下面的軍權,修爲如何,不是第一位的,最需要的是在軍中的聲望。
否則就壓不住下面的驕兵悍將。
當然,這不是所有人都懂的道理,比如文官陣營此時就有不少人面露喜色,覺得武將那邊這次元氣大傷,以後這朝堂之上,就是他們文官的天下了。
這些人沒有去想武將陣營一旦沒有聲望和資歷足夠的大將坐鎮,下面的軍隊就會變得很危險,整個國家的穩定都可能出問題。
李仲武有點意外地看了看袁妙玉。
感覺她這麼幹,是不是有點魯莽?
一次貶了這麼多武將,她就不怕掌控不了下面的軍隊嗎?
“你這次是不是下手太狠了?”
他束音成線,用傳音入密的功夫提醒袁妙玉。
這句話,只有袁妙玉能聽見,其他人一個字都沒有聽見。
袁妙玉瞥向李仲武,微微搖頭。
李仲武見她如此態度,便沒有繼續勸說。
這皇帝畢竟是她在做,他不想越俎代庖。
何況,他該提醒的,已經提醒過了,她既然依然堅持要這麼幹,那他只能選擇相信她有這麼做的理由和善後的手段。
……
終於退朝了。
袁妙玉來到御花園,李仲武揹着雙手,不疾不徐地隨行,身後稍遠的地方,跟着一些侍衛和宮女。
李仲武一邊欣賞着沿途的花花草草,一邊隨口道:“對於權術,我不是很懂,不過,我聽說治大國如烹小鮮,很多事情都不能操之過急,要慢慢來,文火慢燉才行,你剛剛這麼激進,一口貶了那麼多人,你就不怕下面出問題嗎?”
袁妙玉此時表情比之前放鬆多了,聞言,瞥了身旁的李仲武一眼,微笑道:“你說的沒錯,治大國如烹小鮮,確實是這個道理,但……你應該不會做菜吧?難道你不知道很多菜在用文火慢燉之前,都需要先用大火將湯燒開之後,再用文火嗎?”
李仲武怔了怔,他從小就學會做菜。
他只是剛剛沒想到這一點。
袁妙玉又說:“自古以來,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身爲君王,如果沒有一批自己親手提拔上來的大臣,那做什麼事,都會束手束腳,而如今這朝堂之上的所有大臣,都是我父皇留下的。
我正愁找不到什麼理由貶下一些人呢!今天正好有那麼完美的理由,所有朝臣都會覺得我今天手段激烈一點,可以理解,是正常的,那我如果不抓住這個良機,日後再想找機會,一次貶撤這麼多大臣,可就難了。”
李仲武詫異地看向她的側臉。
沒想到她剛剛一次貶那麼多大臣,竟有這方面的考慮?
想了想,他提出一個疑問,“你的考慮我明白了,不過,你一下把太尉、兵部尚書以及幾名大將全部下獄的下獄,貶官的貶官,你就不怕你掌控不了軍隊嗎?”
袁妙玉停下腳步,轉身面向李仲武,微笑道:“如果是其它時間,我這麼做,可能會出現你所擔心的局面,但現在不同平時。”
李仲武不解,“哪裡不同?”
袁妙玉;“戰時!”
頓了頓,她輕聲解釋:“現在正是神峰國異獸軍團大舉入侵我大炎的關鍵時期,這一戰,必然會吸引大炎上下所有人的目光!並且,這一戰,也能暫時壓下國內的所有矛盾,另外,這一戰持續打下去,一定會有一批將領立下赫赫戰功、脫穎而出,我完全有時間,一點點提拔一批能打敢打,且願意效忠於我的武將!等這一戰打完,整個軍方就會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
李仲武感覺到她最後那句話的語氣有點不對,懷疑道:“你什麼意思?在你沒有完全掌控軍方之前,你不會讓這場戰結束?”
袁妙玉輕笑一聲,輕輕嗯了聲,低聲道:“我剛登基,這一戰對我來說,其實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我完全可以趁着這場大戰,順手清理國內所有的雜音,在調兵遣將和籌措糧草物資的同時,將整個大炎官場和軍方都梳理一遍,哪裡不聽我的旨意,我就在哪裡實行軍管,只要此戰我大炎不敗,那……等戰事結束,我的皇權也就穩固了!”
李仲武:“……”
此時此刻,他是真覺得自己對權術不懂了。
剛剛袁妙玉一次貶了那麼多大官,他原以爲她是一時衝動,現在看來,她剛剛貶那些官的時候,她其實很冷靜。
剛剛那麼短的時間裡,她竟然已經考慮了那麼多、那麼遠。
他忽然不怎麼擔心她能否坐穩皇位了。
她的權術這麼嫺熟,又佔着皇位帶來的大義,朝堂上下的那些文臣武將,能擋得住她的種種手段嗎?
就在這時,藍瑛匆匆趕來,躬身低頭彙報:“陛下,天棄衛傳來消息,陶家長子陶遜,昨晚去見了崔伯堯,並且,陶遜在見過崔伯堯之後,回到家裡不久,就給他的岳父——北疆第二軍團的軍團長打了一通加密電話,電話內容不得而知,但我懷疑陶遜這個時候給第二軍團軍團長打加密電話,可能居心叵測!”
袁妙玉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對李仲武說:“你看,你說這樣的國家,我不從上到下好好梳理一遍,能行嗎?”
李仲武輕嘆一聲,沒有說話。
袁妙玉看向藍瑛,平靜地說:“藍瑛!傳令天棄衛,嚴密監控第二軍團軍團長的動向!如有叛國之舉,即刻上報!”
“是!”
藍瑛低頭領旨,正要轉身退下的時候,袁妙玉又道:“另外,再給第二軍團去一道旨意!讓軍團長回京述職!軍武交由兩位副軍團長分管!”
藍瑛再次領旨:“是!陛下!”
見袁妙玉沒有其它旨意,藍瑛這才匆匆離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