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把我經歷的說出來?”李豔連連擺手,“我根本不會,我什麼文化都沒有......”她難堪的低着頭,不斷地搖頭,“不行、不行!”
路雁也知道,這種行爲無異於逼着她把這地獄一般的十多年再回想一遍,她放柔聲音安撫她,“你把當初的遭遇說出來就可以,我來寫。”
“當初的事情,我已經告訴過你們了。”她背對着路雁,摳着指甲,背佝僂的厲害,“我沒有什麼要說的。”路雁還想再勸勸,薛峰衝她努努嘴,只能作罷。
“逼她沒用。”薛峰吐了口菸圈,李豔剛纔手直抖,再逼下去估計瘋病又得犯,“你把之前那點事,加工加工發上去就得了。”
“現在網上騙子太多,衆籌還有拐賣太過濫竽充數。”路雁抿緊脣瓣,不甘心的扭動手指,“如果事情真相不殘忍的揭露在衆人面前,根本不會引起關注。”
“那些照片,還有這段視頻。”薛峰把手機遞給路雁,上面錄着之前一夥人圍着李豔的那一段,“你什麼時候拍得?”
“那天碰到就拍了。”薛峰抖了抖菸灰,“做這一行的,最怕就是沒有證據,我都習慣了。”世界上奇葩太多,你不用鐵證如山去打他的臉,他永遠不知道什麼叫做疼。
路雁想了想,“行吧,就把之前的照片和這段視頻放進去。”她頓了頓,“李豔要還是這種狀態,還能指出當年的事情嗎?”
“難。”薛峰搖搖頭,指了指腦袋,“她這裡不穩定,法官還有警察不會相信一個時不時發作的瘋子的證詞。”尤其是這個瘋子一旦觸及當年的事情,就會發作,反而更沒有說服力。
路雁沉默不言,看來這接下來存活的受害人必須找下去。
她打開電腦,噼裡啪啦開始按照自己的思路編輯,題目選得很醒目《二十多年的拐賣歷程,漫漫回家路》:“我以爲我這一輩子都會交代在那座大山裡,像個畜生一樣被人看管......”
薛峰湊過去看了兩眼,叼着煙含糊不清的說道:“不錯啊,到底是高材生。”她嫌惡的將煙味揮散,薛峰哈哈笑着衝她又吹了一口,路雁瞪他:“有沒有意思,還讓不讓我寫了?”
薛峰雙手舉高,意味着投降。晃悠着下去找老闆年接了一桶水,直接拿抹布清洗越野車。漆黑透亮的車身被泥水濺得格外狼狽,風騷外露的老闆娘倚在門上,跟薛峰用彆扭的普通話夾雜着藏語斷斷續續的聊着。
路雁在二樓透過窗子往下看,心裡不舒坦:“還說不願意,這臉都笑成了朵菊花。”眼不見心不煩,她“譁”得一聲把窗簾拉上,電腦屏幕暗了下來,繼續盯着鍵盤敲敲打打。
足足有萬字篇幅的拐賣歷程通篇被描述下來,還附有惡劣環境的照片,還有蟲草行被燒成廢墟的圖片,再加上視頻,路雁來來回回看了三次,端着電腦跑下去:“看看。”
薛峰側頭看了眼,
沒幾秒鐘又扭過去:“可以。”估計沒看到幾個字,路雁也只是走個過場,直接按下了發送,等彈出“發送成功”的彈窗之後,她立即在底下艾特好幾個當地的官微,還有一些專門爲拐賣兒童的官微,比如寶貝回家之類的。
微博底下陸陸續續有網友留言,詢問真假,她都立即回覆,並且希望能夠得到轉發擴散。也有一些不太信任的字眼,路雁一概沒有回覆。
她將鏈接貼上天涯,然後發了一模一樣的帖子,直接頂上去,這才鬆了口氣:“好了。”
薛峰穿着背心拿抹布擦着前擋風玻璃,“等會就走。”他擡頭看了看二樓,“李豔呢?”
“在裡面,她狀態有點不好,我就沒跟她說我們等會要回去的事情。”路雁把電腦放到車後座,摸了摸鞋子,覺得幹得差不多,穿上,“現在就走。”
薛峰把水倒在不遠處的下水溝,指了指二樓,跟老闆娘交代了一聲,老闆娘笑得花枝招展,路雁冷不丁哼了一聲:“倒還挺受歡迎的啊?”
“一般。”薛峰鬆開手剎,調轉車頭,“嫉妒了?”
路雁輕呵一聲:“嫉妒你被三四十歲的大媽青睞?那我真是嫉妒。”薛峰啼笑皆非的看了她一眼,路雁瞪了回去,側過頭看着窗外,沒再吭聲。
昨天晚上他們沒有離開太遠,依然在山腳下的小鎮子裡,到村子也不過十幾分鍾,她仰頭看着方方塊塊的田地裡影影綽綽的屋子,心裡按捺不住地有些牴觸:“我們從後面繞上去。”
“恩,昨天已經來過,這前面的幾戶人家都見過我們。”薛峰踩了踩山上的泥草叢,然後將一把刀別在腰間,路雁看着那丈把長的刀,“你帶刀做什麼?”
“走山路沒刀怎麼走?”那路上彎彎繞繞的樹枝都能把人抽得皮開肉綻,更別提有得植物還會分泌有毒汁液,“你跟在我後面,別亂跑。”
這山不高,目測也就一兩百米,正好也把整個村落給籠罩在其中,薛峰挑了個隱蔽的入口,拿刀斬斷了擋在前面的荊棘,路雁拉高衝鋒衣的拉鍊,只露出半張臉,跟在薛峰的後面。
他們一路朝南,除了咯吱咯吱踩斷枯枝的聲音,就只剩驚飛鳥雀的輕鳴,樹影綽綽,看起來有點嚇人,路雁四處亂看,差點踩空,驚叫一聲。
她猛地抱住薛峰的腰,薛峰一頓:“怎麼了?”他背上的衣服幾乎都已經被汗溼,跟夜裡的刺骨寒風比起來,太陽升起來的溫度烤的人的確有點悶熱,路雁鬆開手,搖搖頭:“沒站穩。”
“跟緊點。”薛峰拉了拉她臉上的衣服,露出淡棕色微挑的眼睛,繼續往裡面走。
“這一直走,回到哪?”看了看大概走到了半山腰,卻沒有看到一戶人家,路雁熱得想脫外套,可是看着滿天飛的小蜢蟲,她擡手揮了揮,薛峰擦了擦汗,“我不知道。”
路雁一怔:“你不知道就帶我走這條路?”她還以爲他
認識這山上的路,才走得這麼堅定。
“反正總歸是在山上,這點錯不了。”薛峰眯着眼睛往四處看了看,指着偏東邊的角落,“那邊。”路雁半信半疑,見薛峰大步走過去,也連忙跟上。
“咯吱”輕微的響聲,薛峰猛地停下,路雁差點撞上去,“停下幹嘛?”
薛峰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銳利的眸子警惕的環視周圍的環境,路雁下意識的屏住呼吸,“怎麼了?”
薛峰頓了頓,“沒事,可能我聽錯了。”他低頭看着只到他肩膀的路雁,一絲不安和危險涌上心頭,“你走在我前面?”
路雁看着足足有她手臂長的砍刀:“我砍不動。”她僵着臉,面無表情的看着薛峰,“快走。”
她這副不耐煩的表情惹笑了薛峰,他乾脆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頭髮,繼續轉過去朝着那個小屋子走去。
“發什麼神經?”路雁嘟囔一句,猛地轉過身,狐疑驚嚇的看着背後,空無一物。她鬆了口氣,眼神有點嚴肅,剛纔她好像覺得有人在偷看她。
抿了抿嘴,薛峰站在十米外的地方喊她:“你在後面磨磨唧唧的幹什麼?”
或許是這段時間太累了,出現的錯覺?路雁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角落,依舊沒有發現,放棄轉過身追上薛峰,看他背對着自己還有五六米的時候,旁邊突然伸出一雙手,猛地捂住口鼻,一股刺激的氣味立即薰得她口鼻犯衝,大量的黑霧迅速籠了上來。
恍惚間,她好像看到薛峰衝了過來,再然後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雁子,醒醒!”腿上好像被人踹了一腳,路雁倒抽一口涼氣,吃痛的蜷起腿,睜開眼卻看不見,眼睛被蒙上東西,薛峰的聲音在一邊傳來,“醒了沒?”
“你被踹一腳試試。”路雁沒好氣,薛峰一點力道都沒收,估計是已經青了,她用力的甩甩頭,陣陣暈眩還是不斷上涌:“我們被綁了?”
薛峰悶聲悶氣的“嗯”了一聲,路雁忍不住擠兌他:“你不軍校畢業嗎?你不牛逼哄哄的要保護我?就保護到敵人窩裡來了?”
一陣沉默,薛峰咬牙切齒:“你這娘們嘴巴能不能閒一會?”
路雁沒吱聲,往旁邊蹭了蹭,好像是碰到了桌子還是椅子,上面“哐啷”掉下來一個東西,路雁豎耳朵聽了一會,忍不住有些失望:鐵的,不是玻璃。
薛峰瞧出來她的意圖,嗤笑一聲:“你港劇看多了吧?”這麼簡單就能脫身,他還用等她醒過來?
“我們還是那那座山上?”路雁扭了扭手腕,這繩子綁的可真緊,她使出吃奶力氣都沒扯出來,反而累得氣喘吁吁。
“省點力氣。”薛峰淡然的聲音從一旁傳來,路雁順着聲音湊過去,“你有看到綁架我們的人是誰嗎?”
“他們蒙着面。”薛峰低沉的嗓音聽不出情緒,突然擠出一絲嘲笑,“哥還真知道他們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