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從西藏開回大連,氣候也從乾燥變得潮溼溫和。
之前薛峰馬不停蹄的開了一路,進大連時有些疲憊,就換了過來。路雁看一眼後視鏡,薛峰比較大塊的身體蜷在一起,肩上搭了個外套,一張臉扣在鴨舌帽下,睡得死死的。
很緊張很有戒備心的一種姿勢。
路雁握着方向盤調了調嘴角,心道:“明明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流氓相,睡起來這麼沒有安全感。”
轉眼再看李豔,那在西藏被折磨了幾十年一雙眼睛,空洞洞茫然然得看着一切,甚至是車速帶起的急劇風她都感覺從所未有的新奇。
劉強則大喇喇的躺着。
路雁在心裡默默的嘆了口氣,眼睛一眯,用力踩下油門。
畢竟離家許久,又經歷了生生死死,能夠頗有收穫又輕鬆的回來,重新見到大連的藍天白雲,路雁多少有些激動,自己的地盤兒,怎麼也得橫一點纔對得起土生土長四個字。
這麼想着,她歪眼斜了斜睡成豬的薛峰,怎麼也得好好的剝削他一下欺辱他一下才能顯出本姑娘與生俱來的霸道吧。
想到薛峰會被自己壓制的氣焰全無跪地求饒,路雁一陣暗爽。
心中正將他凌辱千八遍,車子突然刺啦一聲停下了,前輪在緊急制動下與路面擦出一層火花,只聽又“嘭”的一聲,前車身當的沉了一下。
路雁打了幾次火,全熄,手往方向盤上重重一拍,“靠!破車,關鍵時刻掉鏈子。”
薛峰被這一連串的反應弄醒,慢慢索索的張開眼就見路雁在罵他的車。薛峰抗議,“喂喂喂,你輕點,拍壞了拿你抵車。”
路雁不想跟他鬥嘴,對着後視鏡狠狠白了一眼,打開警示燈。
劉強見狀,坐起來,下車溜了一圈兒,對着駕駛座敲打窗戶。路雁將車窗打開,“怎麼回事兒?”
劉強皺眉,說:“拋錨了,前輪壞了,怎麼辦啊雁美女,你可把車開壞了哈哈。”說着還露出一臉壞笑。
薛峰應聲:“誰開壞了誰賠吧,就用你抵債就行了”。
路雁拿出手機,瞪他一眼,“懶得搭理你。”
一邊說着,手指飛快地撥了號碼,“我搬救兵。”
“喲,這還有救兵呢?”
嘴上沒放過路雁,可說到底,薛峰還是下了車,他自己的愛車當然還得自己來瞧瞧看。
只是也確實如劉強所說,車子拋錨,沒法。
“操。”
薛峰圍着車子轉了一圈,沒想到之前在大西藏那種土路上都開過了,到了這種平展寬敞的高速公路,這車子反倒還要出問題。
“沒事,我叫人來拖車。”
見到薛峰那一臉心疼媳婦兒的表情,路雁勾了勾嘴角:“到時候修好還你就是了。”
“你說的?”薛峰挑眉。
“那當然。”
拋去了在西藏時的那些情緒,回到了自己的地盤,路雁再次變得意氣風發起來。
不多時,迎面就來了幾輛高檔的黑色轎車,薛峰看了一眼車身的奔馳標誌,吹了聲口哨:“好車。”
來人對路雁很是客氣,黑西裝白手套,站姿十分非常標準的站在車門前迎他們。
路雁腦袋一揚,“走吧,我們上車”。
薛峰笑了一聲,就扶着李豔換了車,後面劉強跟上,陸陸續續地都坐好了。
路雁叮囑司機開快一點,隨即閉目養神,只是也沒忘問薛峰:“怎麼樣,這車也不比你的差吧。”
薛峰將胳膊抱在胸前,聞言道:“是不錯,可我倒是覺得
像上了賊船”,說着,他將身子探過去,咬着路雁耳朵悄聲道:“你剛纔揚頭的那個小動作倒是讓人很有徵服欲”。
路雁仰頭想給薛峰一個大白眼,卻堪堪對上了薛峰一張放大了的臉,他劍眉星目,一副痞笑的樣子賤兮兮的。
但不知道爲什麼,那瞬間路雁睜大眼,臉頰突然緋紅,趕忙避開了薛峰的眼色,悻悻退開。
薛峰也是突然慌了慌,心臟突突亂跳,好在他剋制力不是白練的,才勉強鎮定住。
李豔在一旁不言不語的瞧着二人,心下了然。
這一下,薛峰裝淡定的繼續悶頭睡覺,路雁也不含糊的閉上了眼沒在睜開,一路無語,直奔到了家。
司機將車停在了一處住宅區的公寓樓下,路雁拿了行李下車,帶着薛峰、劉強和李豔到了17層。
薛峰彷彿恢復了精神,樓上樓下的望着調侃,“你倒是會選地方,頭頂上就是十八層,地獄”。
路雁打開房門,“那真是對不起,忘了告訴你,還有個地下層,其實這層纔是真正的地獄”。
劉強笑笑,問了聲“客房能睡吧?”
“能,房間多得很,自己挑。”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房子,路雁也輕鬆了許多,劉強倒是沒廢話,隨便推開間房間,扎進去倒頭便睡。
路雁又安頓好李豔,之後倒了杯水放桌上,對那邊正到處打量的薛峰說:“這房子是我的,他們應該暫時找不到”。
“這裡是鬧市區,人多眼雜,他們不會這樣明目張膽。”停了停,薛峰有意無意的看着她,“再說,這裡不是你的地盤兒嘛,管保叫他們有去無回”。
路雁笑道:“怎麼你說的跟我是個土霸王似的”。
薛峰挑眉,看穿她心思般:“你看我的眼神,難道不是嗎?”
“嗤。”
路雁對他的話表示嗤之以鼻,一邊說道:“那你先休息吧,我得去醫院看看我爸。”
“去吧。”
薛峰也沒拿自己當外人,一個橫躺到沙發上,“回來記得帶飯。”
“美得你。”
路雁出門,將門關得“砰”的一聲。
司機開車將路雁送往醫院,時隔幾個月再回來,這一路都走得路雁有些恍神。
車禍、輸血、發現她非父親親生、病危昏迷,然後她再帶着一個筆記本和一個人名出發,最後兜繞了一圈,再回來時,他還是安靜地躺在病牀的那模樣,嘴上帶着氧氣罩,身旁檢測儀器裡的幾條線都平穩的起伏着,只是他卻不能睜眼看一看她。
路雁握緊他的手,這些日子所有的奔波疑惑彷彿都淡了,她多麼希望爸爸能夠睜開眼睛,告訴她一切真相,讓那個巨大的秘密完整的赤裸的呈現在人前,讓惡有惡果,讓她知道自己的母親究竟經歷過什麼。
而她的親生父親……
門輕輕開了,進來的是養殖場的李經理,見到她,他略顯肥胖的臉上有些欣喜有些驚訝。
“路雁,你回來了?”近視鏡片下的眼睛歡快的眯成一條線。
路雁禮貌的站起來打招呼,“李叔?是的,我剛剛回來。”
李經理和她爸爸打理養殖場十幾年,是搭檔,也是好友。
李經理一臉殷切的看着她:“你回來就好,也是時候該學一學如何管理養殖場了,你早一點接過去,相信你爸爸會很欣慰。”
“啊?”路雁有些驚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所有的疑惑還沒有解開,她根本沒有心思想這些,“李叔,我現在還沒有繼承家業的打算。”
李經理一
下子情緒激動起來:“怎麼沒有,你早就畢業成人了,以前不逼你,那是你爸爸他能保護着你,他有精力替你打理一切,現在他躺在病牀上,難道你要對養殖場不管不問,荒廢棄他辛辛苦苦創下的一切?”
路雁皺了皺眉,一時間竟想不出合理的說辭,“我……我沒有說要荒廢爸爸的心血,只是現在……我……我不能……”
李經理擺出不容推脫的架勢:“你不能,你不能,總得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吧,當着你爸爸的面,這次你別想搪塞過去。”
路雁看了眼躺在牀上的爸爸,爸爸他昏迷前最惦念的是那個筆記本,那上面記載無數的受害者無數條鮮活生命的慘痛經歷,也記載着那個幕後黑手所有的罪惡。
爸爸他如此急迫的讓她知道本子的存在,無非是想讓那些埋藏了多年的罪惡暴漏在日光下,讓他們接受該有的懲治,也許這是爸爸的心願,而現在,迷霧剛剛撥開,她們也被人盯上了,她一定要找到真相!
路雁咬咬牙,目光堅定的看着李經理:“李叔叔,對不起,有很多事情我還沒有調查清楚,暫時不能接管公司。”
路雁話音未完,才發現李經理根本沒理會她說的話,直接掏出手機打電話:“喂,路雁回來了,馬上安排召開董事會。”
路雁眨眨眼,一臉無奈的看着李經理。
李經理暗暗鄉門口挪了挪,整個人都擺出一種你休想從我身邊過去的架勢:“過去是你爸爸太寵你了,纔會縱容你到處亂跑,公司那麼多事都是他一個人忙,你也不知道替他分擔分擔,現在,他昏迷不醒,我告訴你,你想繼承最好,不想也得想。”
路雁看着李經理氣勢洶洶的樣子,默默的嚥了咽口水,服軟道:“李,您別激動,我聽您的,別激動……”
李經理看她有所覺悟,放軟了語氣道:“路雁,不是叔叔逼你,你看,你爸爸他已經這個樣子了,叔叔年紀也大了,一天天老了,終究不能長久的爲你承擔一切,你好好收一收心,也是時候學着承擔一份責任了。”
路雁擡起眼睛,不知爲什麼忽然就瞥到了李叔叔鬢邊的幾絲灰髮,昔日意氣風發的面龐也爬上了皺皺的紋絡,路雁心裡一酸,咬着嘴脣點點頭。
自從知道自己並非爸爸的親生女兒,自從得到那個沉甸甸的筆記本,她就一直倔強的一意孤行的想要尋找真相,卻忽視了自己最親近之人的感受,路雁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自私。
是誰的女兒有那麼重要嗎?
爸爸她辛辛苦苦的將她養育成人,培養她,愛護她,不讓她遭受一點點的風雨,即使沒有血脈聯繫,他依然是那個最愛她的爸爸。
路雁心裡一陣自責,緩緩沉了口氣道:“李叔,我聽您的,我會出席董事會的。”
李經理好似放下了沉重的擔子一般露出了笑容:“你能明白就好,我也是時候該歇一歇了。”
路雁挑開額前的頭髮,嘿嘿一笑:“恐怕您暫時還歇不了。”
李經理的神經一下子又緊繃起來,“你想出爾反爾?”
路雁安撫的用出談判的口氣:“我不會反悔的,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李經理眼皮一跳:“什麼條件?”
路雁道:“李叔您知道我的性格,我認準的事情是不會改變的,眼前我有一件事情,非要查清楚不可,在沒有查明之前我暫時不會參與到公司的事務中去,您看怎麼樣?”
李經理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知道她是鐵了心,試探道:“什麼事情能比接管公司更重要?”
路雁認真道:“天大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