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那次墜崖事件中,警方確定墜入山崖的就是薛峰和劉偉。
在事發後的第三天,劉偉的屍體也已經被找到,而薛峰的屍體至今沒有下落。
那天回來後,路雁去了花田,將李豔帶回來大連。在重新立案的刑偵組面前,李豔也知無不言,將自己多年來的遭遇和自己所知道的有關於許文昌的犯罪事實,對警方據實已報。
三天後,當天沒有親自去追蹤薛峰路雁的許文昌,逃得了初一,也沒有逃得了十五,在南屏的一個小村落裡落網。
當一切真相大白後,路雁每天會去路氏集團看看,也會定期去海產品養殖場瞧瞧,有人辭職就放行,有大學生們積極來創業也收下,有單子就接,居然將原本已經虧空的路氏集團給穩住了。
每隔幾天,她也會去一趟醫院,看看躺在牀上的路世明。
有時,她會在路世明的病房裡一坐就是半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更多的時候,她是蝸居在自己的房子裡,跟一位常年不見太陽的女巫似的,穿着黑色的衣服,拉着滿屋子的窗簾,就這樣呆在一個黑乎乎的屋子裡,看着碟,聽着電視,一天不出來。
她暫時也沒有跟宋子右回花田,只說讓宋子右先回去花田靜養身體,自己處理完養父這邊的產業就會過去找他。
宋子右也不急,也不催她。
女兒已經找到了,可是畢竟是個大人了,自己就是再想跟女兒生活在一起,也不能每天盯着女兒,那樣會讓孩子煩的。他知道!
所以,他拜託了幾個朋友幫忙照顧女兒,自己也就先回去了。
不過老爺子這次回去,卻不再繼續過那種好吃等死的生活了,而是回家開始悄悄計劃。
他計劃着改造改造花田,改建改建大別院,把這裡創建的跟宮殿一樣,等女兒回去住了就捨不得離開。
光頭強也有了新歸宿。
在一次協助裴振旭營救孩童的過程中,正巧遇到了一個美麗的女孩兒,並且救助了她,最後與女孩子喜結良緣。
這個女兒說來跟薛峰還頗有些淵源,就是吳玉。
一切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似乎每人身邊的歡聲笑語都多了些。劉強吳玉那兩口子經常回來找路雁小聚,兩人熱鬧事兒也多,也很同情路雁的遭遇。特別是吳玉,曾經還非常迷戀薛峰的這個小姑娘,有時還會因爲想到路雁、薛峰兩人,爲他們倆感到可惜,自己悄悄地躲到劉強懷裡抹抹眼淚。
跟路雁熟了之後,她發現,其實路雁就是個感情豐富的,面冷心熱的彆扭又倔強地人,她絕對不會當着衆人面哭的。
所以,她也不敢在路雁面前哭。
大家基本上都幸福了,只除了路雁。
這一天又到了路雁去看望路世明的日子了。
一進病房,就看見病牀上空無一人。
路雁心中一驚,趕緊走進了陽臺。果然,路世明正斜斜地歪在藤椅上,右手拄着根柺杖,左手撐着膝蓋,兩
眼定定地看向天際。
“你醒了?”路雁看了看他氣色,有些詫異他剛醒就能坐着看夕陽。
“恩!”路世明意外地應了一句,神色有些虛弱。
“自己走過來的嗎?”路雁越來越驚奇。
對於一個一直躺在牀上大半年的老人來說,路雁非常懷疑他醒了,虎牙能立刻下地走動,雖然他每天輸着營養液。
“不是,我讓護士幫助的。”路世明的聲音很低,能聽得出來他元氣很不足,睡了大半年,身體虛弱是正常的。
路雁有些瞭然。
說實話,長期跟路世明生活在一起,其實路世明的性格是有些影響到她的。兩人一樣的倔強,頑固。
“你恨我嗎?”路雁低頭看了一會兒路世明,終於還是打斷了他的遠望。
路世明沒有擡頭,眼皮也沒有動,更沒有回答。
“呵呵!你知道這麼多年來我們之間也不是很親近,說實在的,我跟李叔都跟比你親!你覺得呢?”路雁笑得有些自嘲。
“可是我不恨你,我覺得我反而要感謝你,感謝你那麼愛我的媽媽,感謝你的養育之恩,讓我能夠懂得知恩圖報,做一個正直的人。”說到這裡,路雁輕柔的語氣微微停了一停,不期然看到路世明審視的目光,但他卻一直沒說話。
或許是路世明真的很虛弱,虛弱得說話也累;也或許是路世明根本不想說什麼,聽到她話音落了,只是看了看她一眼,就移走了視線。
好半天,才聽到路世明輕敲柺杖的聲音,他看向路雁,左手輕輕敲擊了下身邊空座椅的位置。
路雁順從地坐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緩緩地說道:“李叔死了,許文昌也被抓了!”
路世明手指一頓,隨後緊緊閉上了眼睛,長嘆了一口氣,久久才費力地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說完,他猛地認真轉過頭,鷹一般的眼睛盯住路雁足足好幾分鐘,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我以爲我是恨你和你母親,但其實不是!我是妒忌你父親……”
說完,便緩緩地轉過頭去,再也沒有了聲音。
路雁就這樣陪着他坐着,久久沒有起身。
日落西山的時候,當天邊最後一道殘紅落下,路世明的身體終於徹底歪斜了下去,最後重重靠在了路雁的肩膀上。
他也走了……
路雁的眼淚無聲地落下,沒有哽咽,沒有抽泣,只有淚水。
路世明也許就一直等着的吧,等着自己的心結被打開的那一天。
路雁不知道到底是誰打開了路世明的心結,是她還是他自己?自己內心感謝,是因爲與她有關係的人一個一個離開了她,讓她越來越覺得人能好好活着,是一件多麼難得的事。
所以,她對這個養父是真的從來沒有恨過的,最多是對他年輕時做過的荒唐事有些惋惜罷了。薛峰說得對,那是他們的事,自己無權論對錯,更不能用他們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記事裡,路世明雖
然不苟言笑,但是他一直是在乎自己的。他會經常凝視着自己的臉,透過自己的臉龐看另一個人,就是方春青。
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路世明是真的在乎方春青。
隨着自己越來越大,眉目間雖然跟方春青也越來越相似,但是路雁自己知道,那相似只有六七分,其餘那不跟方春青不相似的三四分,也不像路世明。
相信,路世明也是有察覺的。
只是,那時的路世明已經是事業有成,人前人後光鮮忙碌。他忙於做生意,也忙着用一個又一個的女人麻醉自己。
他也會關心自己,而他一般主動想到關心自己的時候,就是他深深懷念自己的母親方春青的時候。
大多數時候,打理她的生活的,其實是李叔。
她覺得路世明也是有對她這個假女兒真心實意的關心的。特別是某一天,當路世明突然強硬地要求她學習跆拳道,並要求自己一定要學會起碼的格鬥和自保技能時,她就感覺到,路世明心裡藏着事情,很大的事情。
車禍的時候,路世明被刺激到的事情,也許並不是自己不是他的親生女兒的這件事,而應該是他的朋友對他的背叛吧?
李叔與路世明有着過命的交情。如果不是因爲李叔對路世明有着這般深的兄弟情,相信,路世明也不會這麼多年來一直信任李叔的吧?
儘管後來他也知道自己一直被利用,被監視,還被兄弟防備,但是,那起車禍應該是李叔做的,不然路世明不可能在車禍後,得知自己被急救了,還那麼絕望傷心。
區區一個血型不對,就使得他氣的昏迷癱瘓了,這不是他多年黑道生活的心理素質。
哀莫大於心死,路世明的傷心絕望正是因爲兄弟的設計和背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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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道不同不相爲謀,一邊是兄弟,一邊是忠心,李叔選擇了忠心,辜負了兄弟;路世明選擇信任兄弟,卻最終落了個傷心……
保險櫃裡的筆記本,如果不是路世明的故意透露,自己又哪裡清楚那麼多真相呢?那也是路世明有意而爲之的吧?
只是最終,這場人生的彩排裡,誰是主演,誰又是配角呢?
路雁想到了宋子右,想到了薛峰,她的薛峰,他是這場戲裡的配角嗎?
現在,戲已經落幕,配角在哪裡?
路雁的心疼痛得無法呼吸……
安排好了路世明的後事,路雁再一次回到了那天事發的山路。
每天她會從山路一直徒手向上爬,然後想着各種可能,並根據懸崖下自己猜測的薛峰掉落的方向,自己去搜尋。也有時是僱傭村民一起打撈,但是一直沒有什麼結果。
越是這樣一無所獲,越讓路雁覺得他還活着,當這個猜測越來清晰的時候,路雁反而越來越有希望,也越來越冷靜了。
只要他還活着就好。
只要還活着,不管他躲到哪裡,不管他躲她躲到什麼時候,她都要等下去……
一直等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