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當我醒來的時候已是晌午,不過天卻是灰濛濛的,好像隨時都會下雨的樣子。這樣的天氣實在不適合出門,不過以我現在的處境來講,就算天氣好的一塌糊塗也是不能隨便亂跑的,這讓我感覺自己像是個被軟禁起來的囚犯。
也許是那種被軟禁起來的無力感,以及昨天被劉澈耍了之後的挫敗感,使我覺得自己的小心臟有點悲憤。不過當紅拂送來午膳之後,我發現自己的悲憤化爲一股很是強大的食慾,強大到我吃完之後發現自己居然站不起來了。幹,要是被劉澈看到的話,肯定會罵我是飯桶。
俗話說想什麼來什麼,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劉澈竟然出現了,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他今天沒有穿着那件光是看着就讓人心情沉重到想要去跳海的雲錦黑袍,而是換了件雪白的直襟長袍,垂感極好,腰束繡有蓮花紋樣的寬腰帶。黑如漆墨的烏髮也未曾束起,而是用一根木贊隨意挽着,額前垂落的幾縷髮絲更加顯現出了那種隨意不羈的神態。比起往常的高傲,這樣子的劉澈道有幾分說不出來的灑脫與風華。
“跟我來,戲要開始了。”劉澈的聲音很輕柔,有種讓人陷入雲端的感覺。
“等會,我現在走不了。”我深深吸了口氣,感覺自己的肚子真是撐得要爆炸了。
“嗯?怎麼了?”這次的聲音不僅輕柔,而且還帶着那麼點點關切的味道。好吧,其實他的性格也不是那麼惡劣,其實他也挺養眼的,不,應該是非常養眼,只是一直以來他那惡劣的性格讓我忽略了他那帥到不知道怎麼形容的臉。
“沒怎麼,等會就好了。”爲了配合劉澈難得的溫柔,我也儘量學着那些名門淑女的說話口氣。
劉澈掃了眼桌子上大大小小的空盤子,突然眉毛一挑:“你是飯桶麼,吃這麼多?”
幹!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真是一點都沒錯。看着劉澈挑起的眉毛,我好不容易冒出來的那麼點淑女形象硬生生被扭轉成了潑婦,我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劉澈怒道:“你不打擊我會死啊,別跟老子說什麼打擊我是你的樂趣。還有,老子就是飯桶怎麼了,就喜歡吃飯,關你什麼事?”
“別盜用陸寒的臺詞,他會砍死你的。”劉澈頓了頓,接着說道,“還有……你這身衣服是不是該換換。”
我低頭看了看:“挺乾淨的,爲什麼要換?”
劉澈眉頭微蹙,盯着我看了一會道:“你穿這身衣服讓本官怎麼入戲,要不要去換身稍微……稍微帶點脂粉氣的衣服。”
“脂粉氣的衣服?你要我穿女人的衣服?”開什麼玩笑,要是穿女人的衣服,那豈不是明擺着告訴別人我是個女人。不過沒想到他竟然會用‘要不要’這種商量的口氣提出意見,這倒是讓我有些吃驚,真有點不像他的風格。
“嗯,不是女人的衣服,只是稍微帶點脂粉氣息罷了。”劉澈看了我一會,輕輕搖了搖頭,“你這模樣,應該不太適合脂粉氣的衣服。”
“沒錯沒錯,一點也不適合。”我用力點頭,心下暗暗高興,“就這樣子好了,要是特意換衣服的話,給人的感覺太刻意了。”
劉澈思索了一會,點點頭:“有點道理,不過……”
“嗯?不過什麼?”
“本官已經爲你準備好了衣服,不穿的話有點浪費。”
劉澈的話剛說完,紅拂就走了進來,將一套桃粉色的衣裳擺在桌上,與之相配的還有一雙黑色木屐和一把團扇。
“這個……”
劉澈眯着眼睛,語氣要多誠懇有多誠懇,“本來是想選藍色的,不過本官覺得粉色更適合你一些。”
幹!原來早就準備好衣服了,那之前‘要不要’的商量口氣是用來擺設的麼?看着那團充滿少女氣息的粉色衣裳,以及那把一看就知道是女子用的團扇,我就覺得心情很苦悶,這心情一苦悶人就容易糾結,這小心臟一糾結吧,就容易憤怒。
只是我剛要憤怒,就聽到劉澈閒閒地說道:“你要是不換的話,就留在這裡做九公主的駙馬吧。”
留在這裡做駙馬?那我還不如直接去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算了。我將滿腔怒火吞進肚子,心存僥倖地問道:“真的要穿麼?那個……能不能……呃……粉色啊,這個……”
“一定要穿。”劉澈的語氣帶着不容反抗的感覺。
看來今天是註定要穿這身衣裳了,雖然看上去是粉色的,但衣服式樣究竟如何我卻是不知道的,所以我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但願樣式不要充滿少女氣息啊。
抱着那團讓我無比糾結的粉色衣裳,我慢慢走近了房間,然而在走進去的一剎那,躺在地上的門板卻讓我更加糾結了。劉澈和紅拂就站在外屋,沒有門的話我怎麼能安心換衣服呢。
“怎麼沒換?”看我依舊穿着原來的衣服,劉澈看上去有些不悅,“你……”
“你們出去。”我說道,“出去我就換。”
劉澈轉過身,往門外走去,紅拂更在稍後的地方,也走了出去。我將門鎖好,深深吸了口氣,不就是粉紅色的衣服麼,有什麼了不起的。我扯着嘴角提起那件看上去料子極好的衣裳,只是提起之後才發現是樣式極爲簡單的袍子,真要說起來的話,到和沈鴻穿的那件蒼青色的廣袖長袍有點相似,只不過人家穿是絕代風華有氣韻,我穿得話,大概就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了。嗯,這句話太自虐了,不好不好。
換好之後,我對着鏡子看了看,發現自己之前的擔心竟有些多餘。雖然衣裳的顏色是粉色,但穿在身上卻很是大氣。看來這劉澈還挺有挑衣服的眼光的。
反覆看了幾遍,確定沒什麼問題之後,我打開門,慢慢走了出去,紅拂已經不在了。劉澈站在院中,微微養着頭,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灰濛濛的天空開始飄起了雨絲,就連風也逐漸大了起來,吹動劉澈如墨垂落在額前的髮絲,以及在風中輕輕飄着的衣袂。然而真正讓我在意的是他的眼神,迷茫且略帶渙散的眼神。
這個樣子的劉澈讓我聯想到了夜宴之上,他口吐鮮血後搖搖欲墜的模樣。就好像現在這樣,儘管他沒有吐血,可我卻覺得他好像隨時都會像迎面吹來的風一樣,消失不見。
當我慢慢朝他走過去的時候,劉澈的眼神已經變了,他轉過頭,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
“好看麼?”我不知道該問些什麼,只覺得心臟有點難受。
“嗯。”他輕輕點着頭,又像想起什麼似的說道,“扇子呢?覺得太女兒家麼?”
我搖搖頭:“不是,我只是不習慣手裡拿着沒用的東西。”事實上,我的確不是嫌那把扇子太女兒家,而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不允許我手上拿着沒有用的東西。因爲拿着沒有用的東西,就不能隨時隨地射出飛鏢了。
“不拿就不拿。走吧!”劉澈語氣更加溫柔了,可他越是溫柔,我就覺得全身雞皮疙瘩冒的越厲害。
“你沒事吧……”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劉澈微微頷首,眼睛雖然看着前方的路,但卻有點失焦的模樣,這種感覺又讓我想起了剛剛他站在庭中迷茫的樣子。
“你剛剛看上去好像有事的樣子,感覺很……很迷茫。”天地良心,我說出迷茫兩個字的時候,可是下了很大決心的。
“迷茫啊……”劉澈食指抵着下巴,側首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