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收拾停當,林清雅正待送二人出門,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掛了電話,她便把情況告訴了藍煜星。電話是馮德明書記打來的,要求二人明天早晨八點趕到P縣開會。林清雅決定六點鐘出發,打了電話告訴老楊讓他明早來接一下,藍煜星也不必到大院裡等車了,直接到樓下會合便是。
一宿無話,第二天一早,藍煜星提前十分鐘來到樓下,老楊的車子也正好趕到,兩個人禮貌地聊了幾句,六點整,看見林清雅從樓梯口急匆匆地走了出來,老楊和藍煜星不由得都是眼睛一亮。今天的林清雅形象大爲改觀,自從到S市以後,林清雅就一直是黑衫黑裙,從沒變過,現在穿得卻是一身淺灰色的套裙,雖然依然是冷色系列,但和平時相比,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而且,可以看得出來,今天她還淺淺地化了一層淡妝,表情也不再像平時那樣憂鬱。本來就是天姿國色,今天越發顯得光彩照人、神采奕奕。
心地善良而又性格爽直的老楊,自從跟林清雅做了駕駛員以後,與她接觸的時間比任何人都多。一段時間下來,他對這個年林清雅充滿了好感。這孩子不但文靜大方,而且對自己十分尊敬,一點領導的架子都沒有,除了用車以外,從不因爲一些瑣事麻煩自己,偶爾還給自己倒杯水什麼的,不像有些人,感覺自己是領導便高高在上,把駕駛員當僕人用。林清雅這樣,反倒讓老楊對她的服務更是用心。
人都是感情動物,相處時間久了,自然會有一精神上的共鳴。很多時候,老楊感覺她並不像自己的領導,而是需要自己關心和愛護的親生女兒一樣,原因很簡單,老楊總是感覺,這孩子太憂鬱了,如果有人在,她還能給人家一個禮節性的微笑,獨自坐在車後座的時候,總是愁眉緊鎖,暗自發呆,究竟是什麼樣的傷心事會讓她這樣啊?她還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孩子啊,如果總是這樣,估計不到四十就會早早夭折的。有了五十多年人生閱歷的老楊對一切都洞察入微,但他沒法問,也不能問,只能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可今天,老楊明顯能夠感覺林清雅開朗了許多,這種情緒迅速感染了他,並在他身上得到了放大,看到林清雅快到車前了,老楊竟然有些興奮的感覺,他滿臉帶笑,疾步下車,迅捷地把車門打開,等林清雅坐進去以後,又呯地一聲把車門關好,力量都比平時要大一些,讓林清雅吃了一驚。
對自己的這種變化,林清雅本人並未察覺。昨天夜裡,藍煜星他們走後,她大哭了一場。哭完之後,也就完全想通了,自己的愛人並沒有“死”,他還活生生地就在自己的身邊,而且依然還愛着自己,否則,他也不會剛醒來就叫自己的名字。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兩個人現在雖然不可能破鏡重圓,但和以前的天人永隔相比已是大不相同。想通了這點,林清雅自然也就不再繼續爲範志傑服孝,她開始恢復自己的正常生活。但早晨起來,她還是下意識地從衣櫃裡拿出一套黑色的衣服,這讓她啞然失笑,忙又換了一套,爲了避免變化過於突兀,她還特意挑了一套灰色的衣服。穿衣時,站在鏡子前,忽然又感覺自己的氣色真是太差了,面色蒼白,一點都不精神,便取出久已未動的化妝盒,給自己簡單地描了一下,這才基本滿意。再一看錶,就要到六點了,便急急忙忙地拎個裝好了必須用品的大方便包走了出去。
女爲悅己者容,對這一點,林清雅同樣沒有察覺到。哀黙大於心死,在失去範志傑的日子裡,林清雅還從來沒有認真照過鏡子,當然也沒有在鏡子裡審視過自己容顏,更沒有對自己的形象有過任何不滿。沒有了範志傑,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可今天不同,她又重新開始在意起來。女人是相對於男人的概念,當一個女人在生命中和思想中完全忽視了男人的存在時,她在心理上也就失去了性別。今天,她並不有刻意地去做什麼,可她已經重新成爲一個女人了,成爲了一有血有肉有情有愛的女人了,也就開始做那些所有女人都在做的事情,就這麼簡單。
對這些,藍煜星也都看在眼裡,這讓他又驚又喜。喜的是,林清雅終於煥發了活力,自從林清雅到S市以來,對她的狀態,他和老楊一樣,都看在眼裡,也暗自爲她擔心,但今天,這一切似乎都過去了。驚的是,自己擔心的事情很可能要發生了,未來不免要生出許多波折來。但是,她今天對自己似乎並不在意,她來以以後,他總能感覺到她看自己的眼神是有些特別的,可今天卻沒有絲毫異常,完全是禮貌而有得體的正常態度。一夜之間,怎麼就換了一個人呢?看來昨天晚上是發生了一些事情的。
上路了。這一次,因爲要保證八點前趕到,爲避免路上有什麼意外情況耽誤時間,他們走的是高速公里。路上沒有很多車,在筆直而又寬闊的道路上,老楊的車速一直保持在120碼,幾乎像是在自動駕駛一般。一路上,心情已經放開的林清雅和上次大爲不同,不斷地向老楊問這問那,老楊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很快,他們進入了P縣的地界,藍煜星頓時感覺到有所不同。這條路在P縣有四個出口,其中一個就在和X市的交界處,以這個出口爲標誌,車流頓時密集了許多,進進出出的大車小車、貨車客車川流不息,遠遠的可以看到收費站的幾個出入口已經排起了長龍,真是繁榮啊。這時,身爲P縣人的老楊也益發地口惹懸河,不停地向林清雅介紹P縣的情況。
這時,車子路過一個座學校,眼見離八點鐘還早許多,老楊把車速放慢了下來,指着學校問:“林書記,小藍,你們看到前面的那棟舊的教學樓了吧。”藍煜星和林清雅定睛一看,學校的主體建築就是一棟四層的教學樓,這些年,J省對教育都很重視,絕大多數農村中小學都建有教學樓,一路上已經看到很多,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奇怪的是,這座學校的教校樓後面,還有一棟兩層的紅磚小樓,很長但也很窄很矮小。這棟樓很奇怪,和新樓在一起,明顯有些格格不入,整體上看來很殘舊,但有的地方又依稀可以看到新磚新瓦,跟打補丁似的。兩個人不大理解,藍煜星更是把目光投向了正在開車的老楊。
這時,老楊開話了:“我們現在經過的這個村叫河西村,學校也叫河西小學。別小看這棟小樓,那可是在文化大革命後期蓋的,估計全國的農村那時候都建不起來這麼一棟教學樓吧。蓋這棟樓的,就是當時的河西大隊書記,談新權談書記,這是一座豐碑啊!這麼多年了,上面有領導說這樓是危房,學生不能用,還影響學校的形象,要把樓給拆了,但河西村的老百姓就是不答應,雖說沒什麼用,但他們就跟以前供菩薩似的,只有一點漏,就忙不疊地修。四年前談書記做縣委書記時候聽說這件事,嚴令把房子給拆了,拆樓的時候,村子裡很多人都哭了。後來談書記調走了,這個村的人居然又按原樣把樓給建了起來,據說一塊磚一塊瓦都是用在原來的地方,只有損壞不能用的地方換了些新材料,你們說怪不怪?唉!要是談新書一直在這個村,幹到現在,華夏第一村哪輪到華西啊。”說到這裡,老楊長嘆了一口氣。
老楊的一席話石破天驚,讓藍、林二人無比驚訝,華西村他們是早就知道了,這個村真的有那麼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