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苦澀

女人出行總是很麻煩的,尤其是大家閨秀。

數天下來,六人的行進速度緩慢。照這樣下去,原本快馬加鞭幾天就能到達的路程,現在估計一個月也到不了。

一向喜歡馬上馳騁的沈傲,第一回騎馬騎成這樣。他本是個好說話的人,但也不喜歡這種行路方式。走的慢就算了,幾個時辰就要停下來休息。剛開始還好,可是幾天下來他也受不了了。他心裡窩着火,但因爲看在好友的面上,他也不好表現出不滿。

“少爺,小姐累了,可以休息片刻嗎?”小綠伸出腦袋大聲喚道。

“嘖!”沈傲再一次翻白眼,很煩躁的出聲。又來了!他現在極度討厭這位丫鬟的聲音,很想在耳朵裡塞個東西。

林淮生瞥了眼身邊的好友,知道這已是他的底線。他心裡輕嘆了口氣,有些想發笑。玲兒這是想要表現大家閨秀的氣質——柔弱,矜持。但她卻忘了這次出行是有目的的,需要的是速度。

“小綠,告訴你家小姐,現在必須趕路才能在天黑之前趕到下一個鎮投宿。問她是要睡荒郊野地,還是客棧。”這幾天,玲兒雖然不像是在生他的氣,但也不向往常般熟絡了。

沈傲纔沒心思聽答案,他現在只想再走快點。

難道他還要繼續被折磨下去?不要!

“淮生......”

“怎麼了?”終於忍不住了嗎?

“我想,我還是一人快馬加鞭先去杭州找人。等你趕到的時候,只要直接去拜會。這樣也省時間,不是嗎?”

林淮生看着有些不耐的好友,忍不住說道:“其實玲兒平時不是這樣的。”

“嗯。”他一聲附和。他纔不管她是怎樣。

哎,他也沒辦法留下沈傲了。“既然你打定主意了,那就這樣吧,你先走。我們會盡快趕到。”

沈傲一聽,毫不遲疑地說道:“好,那你保重。我先行一步。駕......”

“保重。”看着已經駕馬離去的沈傲,他又嘆了口氣。這個好友爲他做了很多。

車內,小綠看着她家小姐詢問道:“小姐?”

韓玲兒當然是聽到了,心裡有點悶,她聽出表哥的語氣帶着點威脅。她被激到了,心裡生着悶氣,有些賭氣說道:“告訴他,我要休息,現在!”睡野地就睡野地,她還沒睡過呢!哼!

小綠一聽,嚇着了。“小姐......我看我們還是到了客棧再休息吧?”她不要睡野地啊!她心裡後悔了,提了這個餿意見。

“哼!”韓玲兒扭頭,不看她。

“小姐......”求求你了......

柳七七在一旁看着這對賭氣的主子和一臉慘綠的丫鬟,默不做聲。一開始,她們之間,她就插不上話,而現在,她依舊不語。

小綠看着主子堅決的樣子,心裡急了,只能望向一旁的柳七七,想求助於她。

七七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眨眨眼,就當沒看到。打定主意,小綠不說話,她就不幫忙。

小綠實在沒轍了,只能放低姿態說道:“少夫人,請您勸勸小姐。”

很好。七七也不再難爲她,轉而看向韓玲兒。“玲兒,你真的決定睡荒郊野地了?”

玲兒撇撇嘴,不肯服輸道:“對!”

七七點點頭,笑着說道:“不知道夜晚的野地是什麼樣的呢?應該可以看到美麗的星空,還有涼爽的清風......不過,應該也有狼吼聲,還有蚊蟲也特別多,而且睡覺只能打地鋪,沒有舒服的牀......”

“表嫂,你不要再說了啦。”人家她怕了。“告訴表哥,我們趕路,不休息了。”

小綠立刻探出頭去,對着前面喊道:“小姐不休息了。”說完,又遲疑了半刻才把頭縮回去,一臉苦悶。

“怎麼啦?”玲兒沒好氣的問道。

“小姐,我剛剛看到沈公子走了。”

玲兒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我看到沈公子騎着馬先走了。”

玲兒一聽,急了,大聲喊道:“什麼!?停車啊!”

當她下了馬車的時候,已經不見了沈傲的影子。她瞪大了眸子,看着林淮生,急切問道:“他呢?”

“先走了。”他淡淡說道。

“爲什麼?你爲什麼不留他?”韓玲兒兩眼直勾勾地看着他,追問道。

“他......”面對她的直視,他的眼神有些閃躲。“他有事,趕着離開,就先走了。”

她不是傻子,感覺得到......韓玲兒一下子眼眶泛紅了,眼角含淚,哽咽着喊道:“騙人!”一滴眼淚流下,含着酸澀喃喃自語道:“他是因爲討厭我,才離開的。他討厭我,對不對?”擡頭,淚眼汪汪地望着他。

“不是,玲兒,你不要這樣......”他想安慰,卻嘴拙。看到她哭泣,他急了,語氣卻僵硬着:“玲兒,不要哭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看不到他因緊張她而急切慌亂的表情。只聽到他帶着“不耐煩”的呵斥,想起這幾天沈傲對待她冷淡的態度,表哥對錶嫂呵護備至,對她說話卻還要透過小綠......

“表小姐,拜託你不要無理取鬧了啦。大家都很辛苦了。”一旁的林浩看到她收不住的眼淚,忍不住插嘴道。這幾天他趕馬車也趕得很不情願,在烈日下暴曬,他還沒哭呢。她輕鬆坐在馬車裡,居然還不體諒一下別人。他羨慕已經逃跑的沈傲。

林淮生不客氣地瞪了眼林浩,“閉嘴!”沒看到現在的情況嗎?還火上澆油。

果然,玲兒一聽,心裡更是難過。她也不想這樣的啊!

“沈大哥不喜歡我,表哥也不喜歡我了,連林浩也欺負我......嗚嗚......”大家都討厭她,她還待在這裡幹嘛?想着,她拎着裙子轉身跑了。

大家措手不及,還是林淮生第一個反應過來,趕緊追了上去。

“玲兒!”

“小姐!”

七七感覺聽到喊聲,感覺不對勁,趕緊下了馬車,疑惑問道:“怎麼了?”

“沈少爺走了,表小姐也哭着跑了。”林浩摸摸鼻子,好像是他闖的禍。

“那......”她看到林淮生也不見蹤跡,應該是去追了吧。“他們朝哪裡去了?”林浩指了指前面的一條小徑。

七七想也不想的就朝着那條小徑快步走去。林浩也跟了上去。小綠看到只剩自己一人,荒山野嶺的,她也怕了,“等等我。”

七七尋找着他們,越走越擔心。只是沒有想到,當她看到他們的時候,會是這樣的一幕——

懸崖邊,林淮生溫柔地抱着韓玲兒。韓玲兒在他的懷中放聲哭泣着。

“嗚嗚......我好怕......”剛剛要不是表哥及時拉住了她,她就掉下懸崖了。

“沒事了。”他輕拍着她顫抖地雙肩,安撫道。

“嗚嗚......對不起,表哥......我不該對你發脾氣,也不應該這麼任性......”她擡頭道歉,那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模樣,連女人看了都不由心憐。

看着她如玉珠般的瞳眸,他心一緊,柔聲說道:“沒關係。”

她低着頭羞愧說道:“我以後不會這樣了,對不起,我給大家添麻煩了吧?”

只是對她無奈笑笑,“好了,都過去了。”他又能責備她什麼,她都道歉了不是嗎?

“嗯!”她擦乾眼淚,笑了笑。“表哥,謝謝你救了我。”

看到又恢復開朗的她,林淮生終於放心了。他慢慢放開她,“那我們走吧?”她點點頭,才起步,“啊......”她捂着右腳。

“怎麼了?”林淮生緊張問道。

韓玲兒不好意思的說道:“呃,腳好像扭到了。”剛剛纔說不再添麻煩的。

他蹲下查看了她的腳,應該不嚴重。他站起,看着她無辜的表情,他輕笑一聲,“我抱你回去吧。”韓玲兒摟着他的脖子,讓他抱起。甜甜一笑,“還是表哥對我最好了。”林淮生則是寵溺笑笑。

他們回頭,看到不遠處站着的三人,表情各異。

如果,他們只是兄妹之情的表兄妹,那是很溫馨的一幕。七七心裡想着,看到他臉上溫柔的笑容,心刺痛了一下。

林淮生懷裡抱着韓玲兒,用複雜的眼神看了眼柳七七。

七七努力對他回以一笑,略帶苦澀,輕垂眼瞼,吞下口裡酸澀的味道。

經過她所沒有看到的什麼事情,看來他們是和好了,這應該是件好事吧?

“玲兒腳扭了。”他像是在對她解釋什麼。說完,他越過她先行離開了。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她腦海中閃過曾經發生過的一幕。她也是如此看着——他抱着“她”從她眼前離開。只是,她已經不記得她當時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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