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處照我還 4
說完,她將染有血跡的外套一脫,準備扔了,光穿着個襯衫。
他一個特種兵,怎麼會相信?
只是,他沒這個心情管這份閒事,既然她自己都不在乎,他有什麼可多事的盡?
兩人再無話。
隊伍緩慢移動,總算輪到她買票了,售票員問她去哪裡,她卻猶豫了,該去哪裡呢?她真的不知道…豐…
想了想,說了自己老家的名字,那裡,有青山綠水,有她最簡單的時光。
都說人,必定是在歷經滄桑之後,纔會有懷舊的習慣,她,算是嗎?
她拿了票,離開窗口。
給媽媽發了短信,只說自己有采訪任務,要出差一段時間,不然,玻璃心的媽媽又不知會多麼擔心。
而後,便僅揣着那張車票,上了車。
都說,人生必然要有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而她,在進行着一場說走就走的逃亡……
是的,逃亡。不是逃避。
她買的是下鋪的票,坐下之後沒多久,一個熟悉的身影在眼前出現,她擡頭一看,果然又是他--方馳洲。
呵呵,他要去雲南吧?果然還是一個方向。
方馳洲顯然也看見了她,微怔,不過,根本沒跟她說話,連點頭這樣最基本的理解都省了,直接上了中鋪--還就在她頭頂。
好吧,她也躺下了,昨晚一夜沒睡。
無論生活多麼遭罪,都不能阻止她倒頭就睡。
呵,這是她這麼幾年來神經病一樣的生活裡,首要的法則……
她一向以自己天塌下來也能倒頭睡着的技能爲榮,而且無論環境多麼嘈雜……
而她這一睡,直到憋得內急才醒,於是下牀,去了廁所。
待解決完大事,順便洗了個臉,再往鋪位走時,卻聽見方馳洲的聲音在說話。
她絕非有意偷聽,但他的聲音在火車的哐當聲中還是清晰地傳入了她耳朵,很是冷淡,“已經離婚了,你還要怎樣?”
呃……
這偷聽壁角真是件糟糕的事,不小心還聽到人的隱私了……
拜託,不是她私心地要聽隱私,而是,她的職業便是三流娛記好嗎?有八卦不聽,那她簡直沒有職業道德!
所以,爲了對得起她的職業,她停住了腳步。
而方馳洲,也陷入了沉默。
躲在一旁的董苗苗憑着她多年職業經驗,猜測對方是他老婆,而且正在說什麼激怒他的話,因爲,他垂在褲縫邊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
果然,接下來,他的聲音更冷了,硬邦邦的幾個字,“放心,我不會說的。”
不會說?不會說什麼?不說他們已經離婚的事?還是他老婆有什麼秘密不讓他說?
她正尋思着,他電話結束了,背對着她,冷冷地說了句,“出來吧。”
“……”是說她嗎?
她四下裡看了看,應該是她了……
他腦後長眼睛嗎?在這種心境下打着電話還能知道是她在後面偷聽?
不過,想想也對,這點警戒心還是應該有的,否則他一個特種兵團參謀,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只不過,聽壁角被人抓住,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她呵呵一笑,走出來,“那啥,我什麼也沒聽見……”
這話好像挺傻,此地無銀三百兩,尤其,對面這人還有如此銳利的目光,再加上一米八幾的大塊頭,巨大的壓迫感重重壓下來……
“好吧,我不是故意的……”她低下頭來。
他沒說話,深深地看了一眼,率先走往車廂了。
她聳聳肩,跟在他身後,有種灰溜溜的感覺。
正是吃晚飯的時間,車廂裡濃濃的,充斥着方便麪的味道。
隨着他回到鋪位,卻見他站在她牀鋪面前不動了,怎麼回事?
她探出頭去一看,只見她的牀鋪上不知被誰潑了方便麪的
湯……
見他倆回來,對面鋪的一帶着孩子的女人馬上道歉,“對不起,不好意思,不小心……”
那人道歉還一臉誠懇……
怎麼辦?難道逼對方和自己換牀?
說實話,董苗苗雖然看起來強悍,可是,別人不小心搞髒的牀,真要她逼,她也做不出來,何況人家還帶着孩子。
但是,不逼別人就得委屈自己了……
只好這樣了,找個什麼東西墊一下吧……
正在她心裡彆彆扭扭的時候,方馳洲把自己鋪位上的包拿了下來,扔在她牀上,對她說,“你睡上面吧。”
“……”呃,出乎她意料了,這麼冷冰冰的一個人,而且他們也不算熟,更何況,剛剛她還聽了不該聽的……“這個……怎麼好意思?”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坐下了,那眼神彷彿在說:裝什麼裝?
好吧……她真的是假裝客氣一下,她很想睡他的中鋪去……
“那……謝謝了……”她老實不客氣地把包扔到了中鋪,再客氣一陣他反悔了可怎麼辦?
列車員推着盒飯過來了,她趕緊坐在窗邊的凳子上,腳收起來讓路。
伸頭看了一眼小車裡的盒飯,和她意料中的一樣,不合她的胃口,便打算不吃了。
不過,如果天真地以爲她就此餓肚子那就大錯特錯了,虧什麼也不能虧了自己的胃,這是鐵的法則。總之,人生在世,吃好睡好,方得始終啊!她的打算,是等下買些零食吃……
坐了一會兒之後,零食小車倒還沒推來,方馳洲卻從包包裡拿出“炸彈”來了……
醬肘子?!鹹菜?!辣醬?!還有白乎乎的大饅頭?!
話說他一個大老爺們,也能自帶糧食上火車?
她直愣愣地看着人家,不,是看着人家的醬肘子……還是兩隻的……很大兩隻……
方馳洲正準備啃,擡頭看了眼她,停下了,把食品袋遞給她,“要不?”
“這個……”她決定不客氣了,一來那不是她的風格,二來,他也一眼就看穿不是?“嘿嘿,謝謝!”
有了醬肘子,治好一切刀傷箭傷心理創傷有木有?
這時候,飲料零食小車終於推過來了,她一眼便看中了小車裡的啤酒,喝酒吃肉,纔是人生大事啊,這醬肘子和啤酒難道不是絕配嗎?簡直就是上天派來治癒她的!話說,哪一回她或者桃桃受了傷,不是相邀去飽吃一頓,吃飽喝足後,傷也就好了呀?
所以說,對一個女人來說,美食都治不好的傷,那也是無藥可救了……
買啤酒的時候她買了兩罐,禮尚往來啊是不是?人家送她醬肘子大饅頭吃,她總得還人家點什麼,再說了,他不是剛剛離婚嗎?正所謂借酒消愁啊,她如今送他啤酒也算得上是雪中送炭了。
所以,拿到兩罐啤酒之後,她對他揚揚手,“接着。”然後扔了過去。
方馳洲身上很好,利落地接住了。
兩人幾乎同時揭開拉環,她衝着他一舉罐,如果不是在火車上,旅客衆多,或者,她會想跟他說一句,“同是天涯淪落人……”
他沒理她,自顧自地喝酒,吃肘子肉,啃饅頭。
他似乎不愛說話,不知是性格如此還是心情不好,吃起東西來應該是部隊的作風吧,風捲殘雲,三下五除二就搞定,然後,再次睡下,就睡在那張髒牀上,連紙都懶得去墊……
部隊的,都是這麼不講究嗎?在野外慣了?
她默默啃着自己這份肘子,悄無聲息地將大饅頭也順便消滅乾淨了。
她自詡吃東西快,可是和這位參謀長同志比起來,還相差很遠……
他一躺下就閉上了眼睛,不知道是真睡着還是在養身,她吃完之後沒有打擾他,爬到中鋪,準備躺着玩手機。
列車上空調溫度有點低,她扯過被子來蓋着,一個奇怪的念頭卻突然冒了出來,這牀是他剛纔睡過的……這被子也是他蓋過的……她可以說,這還是她第一次睡男人睡過的牀……當年,想想的便宜她都沒能沾上……
無端的,覺得有些異樣,臉也有些熱了
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