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後,秦默然和晏瑰在那個家裡的相處變的有些尷尬了起來,二零零六年高考將近 ,秦默然學習任務重有時只是週日回來吃個晚飯拿幾件換洗的衣服就回學校了,晏瑰這才能緩口氣,直到期末考結束,晏瑰拉着她的行禮在校門口破天荒的看到了秦默然,她本想轉身就走,沒乘想秦默然沒打算放過她,他越過人羣走過來徑直拿走了她手裡的東西,晏瑰無法置信的看着他的舉動,對於此舉他是這樣解釋的“我爸讓我來幫你拿行禮。”
原來是繼父讓他來的,晏瑰知道他從不是一個別人不讓他做事情他就會主動的人,好比他在房間裡寫作業繼父不喊他吃飯他就不會出門一樣。
兩人一直沒有說話,還是秦默然說“放心,過完暑假我就去外地,以後你再也不用怕我了。”
晏瑰吃驚的看着他,他要走了?
他看到晏瑰的表情笑道“何必裝出一副吃驚的模樣,這不是你一直想的嗎?”
是啊,可是爲什麼聽到他這麼說,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難過?今天的他有些怪怪的,她甚至看不懂他笑中帶着悲傷的表情,還是不習慣?晏瑰心不在焉的被擠在車道內狹小的空間裡,公車停下來,人們慣性的往前傾,車門打開,有人下車了,晏瑰一個趄趔差點撞到別人,站在旁邊的秦默然眼明手快的伸手抱住了晏瑰,車再次緩緩開動起來,晏瑰因爲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臉憋的紅紅的,秦默然移開視線看向有些不見天日的車窗外,怕她再次摔倒他的手一直沒有放開。
兩人到站下了車“謝謝”,晏瑰有些彆扭的說完,然後走的奇快,沒有看到後面的少年嘴角彎了起來。
晏瑰報了一個暑期補習班來提前複習高一的課程,剛開始媽媽有些責怪她不懂事,因爲繼父家只是箇中等偏上的小康家庭,但是一向對她很好的繼父笑着說“晏瑰喜歡學習這是好事,這補習上的值。”媽媽這才作罷。想到溫和慈愛的繼父,晏瑰的心裡難得的有了些許溫暖,也許她該慶幸,秦默然的父親是個很好的人。
也就是在那個溫暖的午後,她在補習學校教室的窗戶看到了站在花壇邊的秦默然,她望着他出神,直到有人問她,那個長的很好看的男生是誰,晏瑰說,哥哥。
那天他接她回去,在等車時他突然拉住她的手抱住了她,晏瑰有些無法適應這突如其來的擁抱“秦......默然?”
他第一次這樣喊她的名字“瑰,我要走了。”
許久的沉默,他看着她突然笑了,他說“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是在哪裡嗎?”
她不解“嗯?”
“是S市。”他說“那天是聖誕節,我因爲爸媽的離婚而離家出走,來到了S市的叔叔家,當時的我看到一個快樂的像只小精靈的女孩從馬路對面跑過去抱住了一個男孩,卻沒有察覺有輛車差點撞到她,我還記得他那時嫌棄的表情。”卻帶笑的眉眼。
晏瑰看着秦默然淚猝然落下,他想幫她拭去淚水卻不敢上前,他瞥開目光望着姍姍來遲的公車笑說“今天的車似乎來的特別晚。”
秦默然被學校保送到了B大的警校,在那時被保送到警校那是件足以光宗耀祖的事,秦默然的學習成績很好,晏瑰卻有些愧疚他離開的原因,二零零六年八月三十一日,秦默然坐上B大的航班飛向了天際,目送走坐着秦默然的航班,晏瑰想,自己已經如釋重負了。
晏瑰考上了湛海本市的X高中,繁重的學業讓她瘦了不少,整個人只剩下一座骨架,半個學期不見回去時繼父看到晏瑰的模樣嚇了一跳,忙拉着媽媽跑到菜市場買了雞和排骨,一大堆藥膳補的晏瑰那天晚上鼻血不止,晏瑰看着自己的狼狽模樣,覺得好笑極了。
落花年年相似,人卻歲歲不同,當初天真爛漫的女孩已經逐漸變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時光來到了二零零八年,那年汶川地震,當學校的自願表發下來時,晏瑰毫不猶豫的在那張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簡單的拿了只包買了張站票匆匆去了四川。
二零一一年。
一家叫“夜不未央”的酒吧裡,蕭陌出國的前夕。程落看着對面不停埋頭苦喝的好友,忍不住道“早知道你會被拒絕,我就幫你收了那丫頭,挺漂亮的。 ”
蕭陌皺眉道“程落,你是皮癢還是活的不耐煩了?”
“什麼壞脾氣,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嘛。”
他的語氣裡,滿是自厭和自嘲“她是長的漂亮,但有個地方沒長,那就是腦子。”蕭陌趴在桌上,喃喃自語,他湊過去聽“琛琛,琛琛......”
程落嘆了口氣,那是個怎樣的人,才能把他傷的如此之深呢?程落回想着他第一次看到那個女孩時只是匆匆一瞥,看得並不真確,第二次看到她,他緩不過神來,這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很多年後程落才明白,他的女孩,已經被塵封在時光深處的塵灰裡,再也回不來,尹琛琛終不是崔晏瑰。點燃一根菸,他將好友扶起,摸出他的手機,在他手機的聯繫人裡翻出秦翛的號碼,打過去“他喝醉了,在未央,你來接他吧。”
程落說“沒有想到吧?”
琛琛點點頭,她確實沒有想到程落學長會說到蕭陌,因爲她那句話,她真的把蕭陌傷到了。
琛琛回神,問程落“學長後來跟那個女孩相遇沒有?”
程落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二零零九年,晏瑰在填自願表時,越過復旦附中的選項,在C美院的選項裡打了個勾,她之所以選擇美院是不想增加繼父的負擔,加之崔母明裡暗裡的暗示,不想讓繼父爲難,這樣她還可以找幾份兼職來維持她的“龐大”的花銷。考美院和考警校的看法是不同的,直至現在還有人認爲美院只有不會讀書的孩子纔會去考美院,那是件不怎麼“光宗耀祖”的事,可那時只有繼父支持她。
晏瑰收到了秦默然寄來的明信片,晏瑰只看了一眼就還給了繼父,她還是無法面對他。將近C市開學,晏瑰收拾了一點“雞零狗碎”到箱子裡,踏上了C市的旅程。隨着觸屏手機的普及,手機成爲了人人的必要品,同學教會她怎麼使用後,晏瑰去二手店買了個四百多的“奢侈品”,有一個手機還是好的,別人找自己也方便些,半個月打個電話回去,雖然每次接電話的都是繼父。
一個月的軍訓在滿懷期待中來臨,晏瑰見到了她的新教官一一秦默然,他回來了。
秦默然看到了她,站在一片迷彩海洋裡的她很顯眼,秦默然無法否認,穿軍裝的她無疑也是好看的。
晏瑰走在人羣中,不知是誰撞到了晏瑰,晏瑰一個沒注意便摔在了地上,晏瑰好像被摔愣了,她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有人站在她身前,那個熟悉的聲音說“還是這麼笨,真的很不想承認,崔晏瑰,以後不要說你是我秦默然的妹妹。”
她問他“你爲什麼要回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問出這個問題的,反應過來話已出口,低着頭說“對不起。”
“哼,你以爲我樂意回來。”他想回來看看她,話卻已不經思索的出口,承認自己的心意有這麼難嗎,還是他還不夠喜歡她?“放心,只是一個月而已,你就沒必要天天看到我了,眼不見心不煩。”他一貫嘲諷的語氣。
晏瑰跑完步回到宿舍,正要打熱水去洗個澡,卻看到她的保溫瓶不翼而飛了,舍友笑嘻嘻的湊過來說“晏瑰啊,你的熱水瓶被秦教官拿走了,秦教官都跟我們交代了,晏瑰你竟然有一個這麼帥的哥哥啊?”
晏瑰有些反應不過來,最近的事怎麼都跟秦默然有關,她一定是犯太歲煞到秦默然了。
舍友正說得起勁,“曹操”已經提着她的保溫瓶回來了,她接過不知該和 他說什麼,還是他先開口“我先走了。”
“嗯。”
秦默然回到教官宿舍時,宿舍裡已經吵成了一團,同期的教官湊過來八卦的說“默然,你是不是喜歡崔晏瑰同學啊?”
有人起鬨道“是啊,快快快,如實招來。”
秦默然笑得惡狠狠的說“去死!那是我妹妹。”
“切!!”教官們發出不屑的質疑聲。
難道是他表現出了什麼不該表現出來的東西?難道他對她的喜歡已經這麼明顯了嗎?你看,當謊言被局外人一語戳穿時自己卻顯得那麼無能爲力。
軍訓結束,所有人到火車站紛紛爲教官們送行,秦默然再次離開了。
學業步上正軌,晏瑰在忙碌中度過,時間的指針已經來到二零一一年,候鳥飛過南方。
大三的學業沒有大一大二那麼繁重了,晏瑰辭去自己的兼職,在一家國有企業服裝公司當起了實習生,公司爲了認可新人的實力,在一次由VR外企的談判會上,經理帶着晏瑰幾個新人出席了那場酒會,美名其曰長長見識。
晏瑰不得只好去商場買了兩套撐的住檯面的衣服,酒會上,男人們的眼睛紛紛在美女中亂瞟,晏瑰有些無法適應這種場面,別人的敬酒讓她有些左右爲難,來之前經理叮囑過千萬不能得罪這些大客戶,可是晏瑰不會喝酒。
“這位美女的酒就讓我代喝。”一隻手拿過她的杯子,晏瑰向身後看去,她與程落,竟然在這種地方遇到了。
“程律師,你來晚了啊,該罰!”
“王總客氣,我任宰就是。”
“怎麼,程律師認識崔小姐?”X公司的老總問道,他的眼睛至晏瑰進來後就沒離開過,這麼好的肉可不能被別人橫刀奪愛。
“不......”
晏瑰剛說出一個字,程落看着她笑說“認識,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怎會不認識,是吧,趙總?”晏瑰這才知道程落是在示意她不要說話,一切有他。
趙總聞言一臉悻悻的表情,只得打消了心裡的如意算盤。
期間有人向晏瑰敬酒,都被程落擋了回去,擋不掉的程落都喝了,晏瑰再也坐不下去,說了句“抱歉”,急忙走出了包廂,程落一直留意着晏瑰的舉動,站起來說了句“失陪”也出去了,留下一屋子的人笑的曖昧。
晏瑰從洗手間出來,角落裡有隻手拉過她,晏瑰嚇了一大跳,就要驚叫出聲時,炙熱的脣湊上她的“唔!”
晏瑰被摁在身後的大理石瓷磚上,不管晏瑰怎麼推打他就是不放手,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程落說“爲什麼不來找我?”
“我......”晏瑰欲言又止。
他問她“還是你有不來找我的理由?”
“程落,我要回去了。”
“不許!你給我回來!”程落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地往電梯裡拖。
“程落,我要回去!”
“這種合同不籤也罷。”他命令她“今天晚上,你哪也不準去,就待在我的房間裡!”這個傻丫頭知不知道他這是在幫她。
“不!”這丫頭的脾氣還是這麼倔。
“你既然要走,那我就用我的理由把你留下來。”他不耐煩的扯扯領帶,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又重了幾分“陪我總比陪那幾個老頭好,是吧,崔小姐?”
他竟然把她想成了這種人“你!”她氣憤道“放開我!你這個登徒子。”
電梯門打開,程落把晏瑰拉出來,把她摁在門上,程落笑的邪魅十足,晏瑰驚恐的問道“你想幹什麼?”
他說“當然是做登徒子該做的事。”
“你!”晏瑰被他氣的再次語塞,身後突然一空,程落動作極快的將她推進去,關門反鎖,動作完成的一氣呵成。
“晏瑰......”你知道嗎?在找不到你的那幾年,我都快瘋了。
“程落,你醉了。”
“崔晏瑰,你真心狠。”他的眼睛裡閃過狼狽,他把她強制推倒在身後的牀上,欺身壓下,他將頭壓在她的頸窩裡。
是啊,她是一個對任何人都心狠的女人。
身下的人好像乖了下來,他側身,伸手抱住她,在她耳邊說“不準在我睡着了的時候偷偷跑了。”
程落醒來時,身旁已經空無一人,程落咬牙切齒的坐起來,該死的丫頭,最好不要讓他再抓到她!程落黑着臉來到事務所,事務所的老張打趣道“喲,程律師這是去哪裡宿醉了?貌似沒喝盡興啊。”
話裡帶話,老狐狸,程落反而笑了“做了場很荒誕的夢,夢到一半就醒了。”
老張沒個正行的說“是春夢吧。
程落只是笑,沒解釋也沒否認。
三個月後,晏瑰從實習生轉正,成了一名新晉的服裝設計師,因爲晏瑰實力出衆,很快她就接到了她的第一個案子一一VR子公司的模特經濟公司簽下了晏瑰當首席設計師,跟她同期進來的實習生們眼紅不已,時裝週順利的閉幕,晏瑰拿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桶金,程落的出現,好像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
十月份,天氣已經轉冷,程落約她見面,他說他要去一趟S市辦一點事,問她願不願意同行,晏瑰答應了,很久沒有回去,是該回去看看了,兩人坐上回S市的火車,晏瑰問他“我記得我沒有給你任何有關我的信息,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程落輕輕笑說“這不難。”
是啊,他是律師,這對他來說手到擒來的小事。
“阿姨她還好嗎?”
程落說“去年年初走了。”
“對不起,我......”
“我知道。”他擡頭看她“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我很好。”到了S市,兩人一起下了車,晏瑰擡頭望了一眼他們生活了十幾年的鄉土。
程落帶晏瑰去了一個地方,是一片蘆葦灘,程落說“晏瑰,如果以後你的世界裡下了雨,就回來看看吧。”
她說“好。”
那天A城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場小雨,他沒有告訴晏瑰,他趁她熟睡之後出去見了一個人,那個人在看到晏瑰的照片時臉色煞白的對他說“我爲什麼要幫你?”
他說“因爲你對當年的事知情,趙先生,你是否該還這個女孩的父親一個公道?”
那個人竟然這樣說“我不會幫你,那是崔遠盛罪有應得!”
“呵,罪有應得?趙秘書,你應該最清楚罪有應得是什麼滋味了,你昧着良心做得事需要我一一列舉出來嗎?藏着尾巴做人的滋味不好受吧?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你自己好好想想。”程落說完起身走人,那個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待下去。
琛琛說“你爲什麼不告訴那個女孩呢?”
緩緩,程落說“她不需要知道。”如果知道會失去她,他寧願她什麼都不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