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沒在大帳之中,他的親衛將肖天健帶至了老營之中,今天一天下來,李自成麾下兵將付出了很大的損失,死傷部衆數百人之多,死了的倒是好說,他們幹這行的哪兒死就埋在哪兒,但是這一仗下來,單是傷員就有數百人,李自成收兵回來之後,便親自到了醫營之中,探望那些傷員。
肖天健隨着李自成的親衛走入到他們的醫營之後,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這哪兒是什麼醫營呀!簡直如同一座屠場一般,到處都是傷員們發出的淒厲的慘叫聲,地面上到處都是血跡污水橫流,蚊蠅更是漫天飛舞,許多傷員都就地躺在簡陋的帳篷下面,僅有的幾個隨軍的郎中根本就照顧不過來這麼多傷員,任憑傷員躺在地上嗚呼哀號。
而李自成這會兒也正在親自爲一些傷員包紮傷口,用的也是髒兮兮的麻布,根本談不上什麼有效的救治。
而肖天健在走向李自成的途中,看到一個郎中正在用燒紅的烙鐵燙烙一個傷員背上的傷口,爲那個傷員止血,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燒焦人肉的臭味,傷員被幾個人按在地上,殺豬一般的慘叫哭嚎着,不多一會兒,便暈了過去,隨軍的郎中搖搖頭嘆息了一聲道:“這個兄弟不行了!擡出去埋了吧!”
肖天健暗自搖頭,如此救治傷員,即便是本來不該死的恐怕也會被活活的折騰死,而且以這裡的衛生條件,根本無法防止傷員傷口的感染,說起來是救治他們,其實說白了,就是讓他們在這裡等死,能不能活還是看他們自己的抵抗力了,命大的能扛過來,命不夠硬的肯定是活不了幾天的!
和刑天軍的醫營一比,這裡只能算是一個屠宰場,也難怪每一次作戰,都會有那麼多人死掉,就這種環境,不死的真算是命硬到了極點了。
李自成爲一個傷員包紮過了傷口之後,拍拍手直起了腰,扭頭剛好看到肖天健過來,於是拿過一塊布,擦了一下手上的污血,擡腿從帳篷裡面走了出來。
看着李自成滿身血污,毫不在乎的爲傷員裹傷,肖天健心中暗道李自成果真會收買人心,一個主將能屈尊到醫營之中親自做這些事情,不管他是不是做做樣子的,想必那些活下來的傷員以後對他都會感激不盡,成爲他的死忠,難怪這麼多杆子頭,最後也就李自成成就了一番大業,從細枝末節上來看,李自成確實有他獨到之處,起碼這個愛兵的名聲是逃不脫了。
“肖兄弟怎麼過來了?這裡實在是污濁不堪,讓肖兄弟見笑了!”李自成苦笑了一下之後,走過來對肖天健問道。
肖天健正低頭檢看了腳邊躺着的傷員,這個傷員的年紀還很小,最多不過只有十六七歲,嘴脣上只長了一層淡淡的茸毛,臉色蒼白,無力的躺在地上呻吟着。
他的身上中了有四處箭傷,直到這會兒箭頭還沒有從傷口中起出來,如果再不救治的話,恐怕這條小命就活不成了。
肖天健也不嫌髒,俯身下去檢查了一下這個少年的傷勢,其實這個少年的傷勢在他看來並不算太嚴重,只要快點起出箭頭,好好清洗一下創口,縫合起來,好好的休息幾天,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他恐怕不成了!咱們還是換個地方說話吧!”李自成似乎早已看慣了這種事情,只是簡單的掃視了一眼地上的這個少年傷員,便對肖天健淡淡的小聲說道。
雖然李自成聲音很小,但是地上躺着的那個少年傷員還是聽到了他的話,眼淚頓時便流了出來,嘴巴張了幾張,似乎想要說點什麼,但是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出來,但是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種絕望的神色。
肖天健輕輕的拍了幾下這個少年的肩膀,安慰他道:“小兄弟好樣的!放心,你不會死的!這會兒郎中太忙,等一下就會幫你救治,別灰心,堅強一點!”
那個少年聽到了肖天健的話之後,感激的看了肖天健一眼,虛弱的對肖天健說道:“多謝將軍……”
肖天健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站了起來,但是就在他站起來的這一瞬間,忽然間腦海中靈機一動,轉身對李自成說道:“闖將!這些兄弟如果救治及時的話,不見得就救不回來!在下營中尚有一些醫士,如果李闖將不嫌棄的話,在下倒是願意接收一部分傷員,到我營中救治,剛好我部今日也損失不小,如果能救回來一批的話,不知可否便將這些人讓給愚弟呢?”
李自成轉眼看了看遍地的傷員,雖然肖天健這麼做,有點挖牆腳的意思,但是這些人在他看來,其實已經跟死人也差不多了,之所以將他們搶回來,放在這裡等死,其實就是怕他們留在軍中更加影響到其它兵將的士氣,另外也算是爲自己討一個愛兵的好名聲,現在肖天健提出想接收這批傷員,他當然不會不樂意了,畢竟今天他也看到了,刑天軍損失也不算小,而且確確實實在給他們幫忙,如果這點要求都不滿足肖天健的話,那麼以後他估計就很難再讓肖天健如此幫他了!
於是李自成苦笑了一聲道:“多謝肖兄弟了!這些弟兄不是我不救他們,而是眼下愚兄軍中郎中有限,更是缺少藥材,有心也無力呀!肖兄弟倒是宅心仁厚,如若肖兄弟不嫌棄的話,那麼儘管帶人過來將他們帶到你營中救治好了!能將他們救回來最好,算他們的福氣,想必他們也會感激肖兄弟你對他們的救命之恩的,只要他們願意,傷愈之後便留在你軍中效力也罷!”
肖天健抱拳道:“那麼在下就代這些弟兄多謝將軍了!鐵頭,你速速回營,將咱們的醫護兵帶來一批,另外再帶一些輜兵過來,將這裡受傷的弟兄們擡回咱們醫營之中速速救治!”
鐵頭楞了一下,想不通肖天健爲何要自找麻煩,他們本來今天也傷了不少弟兄,如果再弄回去這麼多傷兵的話,恐怕就夠他們忙活了!而且照料這些傷員,又要佔去不少人手不說,還要管他們吃喝,簡直是吃力不討好,於是僵了一下沒有馬上離開。
“快去!難道我的話也不聽嗎?”肖天健把眼一瞪,對鐵頭喝道。
鐵頭於是只得點點頭向李自成抱了抱拳,立即轉身快步離開了這裡按照肖天健的吩咐去安排人手去了。
肖天健之所以這麼做,一不是因爲他傻,二不是因爲他實心實意想要給李自成幫忙,他纔不會做什麼賠本買賣的,之所以他想要這批傷員,其實原因很簡單,上過陣見過血的兵將,和從來沒上陣見過血的兵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特別是受過戰傷的兵,往往在以後上陣的時候,會更加兇悍,只要稍加調教,這些傷員傷愈之後,便能很快成爲悍卒,而且他也不是什麼傷員都要,他只會選擇那些身體前面受傷的傷員收容,而且也只會收容輕傷員,這些人都是在衝鋒的時候正面對敵受傷的,與其讓這些人躺在這裡等死,白白浪費掉,到還不如伸手拉他們一把,將他們收入自己麾下合適一些。
“肖兄弟這會兒怎麼過來了?是不是有什麼要事要和愚兄商量呢?”李自成看出來肖天健到這兒找他肯定是會有事,所以拉着肖天健走出了臭烘烘的醫營,對肖天健問道。
“不錯,在下剛剛收到探報,賀人龍已經率部朝着這邊趕回來了!最遲明天上午便會趕到這裡,所以在下不敢怠慢,過來通知將軍提前做好準備!”肖天健對李自成抱拳說道。
李自成聽罷之後,眉頭頓時緊鎖了起來,濃郁的眉毛在額頭挑起,眉心形成了一個川字,渾身肌肉似乎也繃緊了起來。
“可惡!這賀人龍回來的居然如此之快!高闖王爲何沒有能拖住他呢?只要再給咱們兩三天時間,估摸着打下隴州城應該不成什麼問題!”李自成憤憤的說道。
“此事恐怕也不能怪高闖王,估計是賀人龍已經有所防備,出隴州之後,並未全力趕赴寶雞縣城,所以高闖王也就沒和他交手,故此也無法拖住他了!賀人龍肯定是得到了我等偷襲隴州的消息,便立即趕了回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將軍也不必如此着急!眼下咱們還是要考慮一旦賀人龍回到這裡,恐怕會立即對咱們猛攻,咱們不得不防呀!”肖天健對李自成勸慰道。
李自成剛纔話一出口也意識到有些不合適,畢竟他和高迎祥是甥舅關係,而且他也名義上是高迎祥的部下,而肖天健卻是一個外人,當着肖天健的面怪高迎祥肯定不合適,於是便不再埋怨高迎祥沒能纏住賀人龍,給他提供更充裕的時間攻克隴州城。
“肖兄弟說的不錯,這件事我確實還不知道,還是肖兄弟的探馬更厲害一些,這麼早便探知了賀人龍的行動!多謝肖兄弟了!
不過肖兄弟也不必擔心,賀人龍麾下不過只有三千兵將,咱們卻有近萬兵馬,完全不必怕他!明日假如他率師回來的話,咱們大不了先暫避其鋒不和他們交手,放他們入城罷了,我這便派人飛馬傳書給闖王,請他速速趕來這裡,只要闖王率軍一到,這賀人龍自然也就成了甕中之鱉了,隴州城不見得就破不了!”李自成對於賀人龍即將趕回來的這件事倒是也並不太擔心,畢竟賀人龍先是率軍趕往寶雞應援,接着又急急忙忙的趕回來,幾天下來,即便是他麾下兵將比較精銳,估計也已經拉成了一支疲兵了,所以倒也不太擔心會敗給賀人龍。
肖天健也想到了這一層,點點頭稱是,又和李自成商議了一番明日的行動,說話間鐵頭便帶了一羣人從刑天軍的營中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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