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敬忠已經老了,但他依舊很忙,自從成功把天子李亨忽悠到洛陽去後,史敬忠再次名聲大噪,無數的權貴名門都請他上門看風水,他的生意已經排到三月份了。
好不容易把洛陽的生意都忙完了,他又馬不停蹄趕往長安。
他的落腳點在長安以東數裡外的廣成宮,剛坐下來,連口熱茶都沒有喝上,內衛便找上門了。
史敬宗並不害怕洛陽的梅花衛,他和很多梅花衛的高官關係不錯,甚至給梅花衛都統王思義也看過風水,他算的很準,說王思義發利在東北,王思義當即酬謝他三百兩銀子,還送他一塊護身鐵牌,保證不被梅花衛所擾。
但史敬宗害怕長安內衛,他當年做了不少不乾淨的事情,害怕被清算。
史敬宗戰戰兢兢走出房間,外面院子站着幾名內衛軍士,爲首校尉向他出示一塊銅牌,“我們是內衛,請史道長跟我們走一趟。”
史敬宗雙股一陣戰慄,強作鎮靜道:“我是觸犯了什麼律法嗎?”
校尉笑道:“觸犯了律法,就不會用請字了,道長不用緊張,只是有一個案子請道長協助我們調查。”
史敬宗稍稍鬆口氣,他連忙道:“我收拾一下!”
“沒有時間給道長慢慢收拾!”
“很快!很快!一下子就好。”
史敬宗連忙回去把桌上的財物藏起來,這纔拿着幾件常用的法器出門了。
走到大門處,他又試探問道:“如果是陳年舊案的話,我還需要拿幾樣別的法器。”
校尉微微一笑:“不用那麼麻煩,是新案子,不是老案!”
史敬宗懸在心中的大石落下了,他最近兩年倒沒有犯什麼事情,但他十幾年前幹了不少齷蹉事,只要不是翻舊帳就好。
很快,史敬宗被請上馬車跟隨內衛走了.
從上次抓捕失敗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天,刺客再也沒有了任何消息,李成華壓力極大,攝政王一家還住在鎮安樓,今天可是除夕啊!
雖然攝政王從未給她施壓,但她知道,正月十五必須是最後的期限,如果正月十五還破不了案,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必須得辭職了。
李成華來回踱步,今天儘管大年三十,但她也沒有心思過年,她在等史敬宗的消息,殿下讓自己找史敬宗,肯定是有原因的,只是有些事情殿下沒有明說而已。
這時,手下在門口稟報,“啓稟都統,史敬宗來了,在詢問堂等候。”
詢問堂和審問堂都是審查嫌疑犯的地方,區別是詢問堂比較溫和一些,沒有審問堂那種陰森地牢,滿牆的刑具,殺氣騰騰的彪形大漢。
李成華帶着幾名手下快步來到詢問堂,史敬宗正坐在一張桌前喝茶,他見李成華走進來,連忙點頭哈腰行禮。
李成華擺擺手,“請坐!”
史敬宗坍忐忑不安坐下,記錄員也在旁邊坐下,提起筆準備記錄。
李成華緩緩道:“請史道長來內衛,是因爲有一樁大案,想請道長協助調查!”
“沒問題,只要我能幫忙,一定會盡全力!”
李成華點點頭,“最近長安來了一夥刺客,他們目標是刺殺攝政王,現在他們在長安藏匿起來,我們只有兩個線索,第一,這夥刺客是河北藩鎮派來的;第二,他們是突厥人。”
“啊!是阿史那.”
史敬宗脫口而出,他又立刻咬住嘴脣,把後面幾個字咽回去。
李成華怎麼可能容對方隨意反悔,她知道脫口而出,沒有經過考慮的話往往是最有價值。
李成華冷冷道:“難道史道長想包庇刺客,想成爲刺殺案一員?”
史敬宗苦笑道:“因爲李都統的兩個線索忽然讓我想到一個人,但我沒有任何證據,不敢亂說!”“你想到了誰?”李成華追問道。
史敬宗無奈,只得嘆口氣道:“我想到了阿史那承慶!”
李成華一怔,“阿史那承慶不是在幽州混戰中被李懷仙殺了嗎?”
“並沒有!”
史敬宗搖搖頭,“他沒有死,逃出幽州,去了粟特的撒馬爾罕,他是祆教東方區的副祭司,大祭司是安祿山,阿史那承慶在撒馬爾罕大光明寺呆了幾年,又回來傳教了,他在草原金山一帶傳教,結果挑起來葛邏祿兩大部落間的火併,被金山葛邏祿派人追殺,他逃到了幽州,後面我就不清楚了。”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上個月阿史那承慶的兄弟阿史那承休來找我借錢,他說他有一筆錢在兄長阿史那承慶那裡,等他拿到錢後就還我,然後我問他阿史那承慶的情況,他怕我不肯借錢,便把阿史那承慶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了我。”
李成華有一種如夢方醒的感覺,阿史那承慶啊!安祿山手下第一刺客,自己一直以爲他死了,所以沒有想到他,沒想到他竟然活着,還進了幽州。
“去哪裡能找到這個阿史那承慶?”李成華連忙追問道。
史敬宗還是搖頭,“我不知道,不過你們你可以去找阿史那承休,他知道得比我多,而且他現在就在長安。”
“阿史那承休在哪裡?”
“你們去平康坊找一找,聽說他開了一個奶酒作坊,專門給平康坊的各個酒樓提供奶酒,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中午時分,長安各個酒樓在進行今年的最後一次營業,提供午餐後就關門歇業了,然後等初五再開業。
阿史那承休也是一個落魄的突厥貴族,身材瘦小,在長安以賣酒爲生,他剛從一家酒樓要到一筆錢出來,忽然有人在他肩頭重重一拍,他一回頭,只見幾名大漢已將他重重包圍。
“你們是什麼人?”阿史那承休以爲遇到劫匪了,嚇得渾身一激靈。
一名大漢出示一塊銅牌,“我們是內衛,請你去協助調查一個案子!”
一輛馬車停在他們面前,不管阿史那承休願不願意,都被內衛架進了馬車。
很快,阿史承休被帶進了詢問堂,這時,史敬宗已經被釋放了。
現在輪到了阿史承休,阿史承休被按坐下,他滿臉驚恐道:“我沒有犯法,我叫史休誠,是一個遵紀守法的普通小民。”
“你可不是普通小民!”
李成華走進來冷冷道:“伱在幽州擔任安祿山軍隊的倉曹主簿,安祿山敗亡後你逃到洛陽,隱姓埋名幾年,兩年前又來到長安,開了一家史記酒坊,你叫阿史那承休,沒錯吧!”
阿史那承休刷地臉色慘白,他合掌哀求,“我雖然是給安祿山做過幾年後勤,但我沒有殺過人,也沒有害過任何人,就是一個普通的小文官,一直在幽州。”
李成華冷冷道:“按照攝政王殿下頒佈的追罪令,所有給安祿山、史思明做事的官員,只要沒有得到朝廷的赦免,那一律有罪,你這個情況是畏罪潛逃,罪加一等!”
阿史那承休噗通跪下,“我真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求求饒了我吧!”
“你的罪行明確,再求饒也沒有用,但如果你能戴罪立功,或許能得到特赦,否則你就只能流放至死!”
阿史那承休立刻反應過來,連忙磕頭,“我願意立功贖罪!”
李成華點點頭,“我們正在抓你的兄長阿史那承慶,他現在就躲在長安,就看你能提供什麼線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