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陘是太行八徑的第五徑,西起太原府石艾縣故關,東到恆州井陘縣土門關,全長近兩百里,自古便被稱爲‘燕晉通衢’,即史載的“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能成列”的羊腸小道。
從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戰略位置極爲重要,被譽爲‘太行爲控扼之要,井陘又當出入之衝’。
李鄴的難民通道計劃最大的難點之一就是奪取井陘。
井陘長度約兩百里,唐軍和燕軍一家一半,分界點便是娘子關,目前娘子關被燕軍掌控,投入重兵防禦。
目前,雷萬春率領三萬大軍駐紮故關,李鄴率領一萬八千人到來,使河隴軍大營立刻熱鬧起來。
雷萬春帶領衆將出來迎接李鄴,李鄴和衆人見了禮,在衆人的簇擁下進了大營,
李鄴沒有時間寒暄,他來到中軍大帳,大帳內放着一架沙盤,這是大唐唯一一部有太行山各陘的沙盤,是兵部的備藏沙盤,原本河東軍也有一部,但在戰爭中毀掉了。
李鄴看了片刻沙盤問道:“沙盤上的井陘和實際吻合嗎?”
雷萬春點點頭,“基本上一致。”
李鄴找到一個插有小黑旗的關隘,這裡就是娘子關。
從沙盤上看,娘子關就是一條山腰路,一邊是萬丈懸崖,一邊是懸崖峭壁。山腰頂部有一座關隘,然後城牆延綿到旁邊的大山之上。
“旁邊懸崖有這麼陡峭嗎?”李鄴又問道。
“完全一樣。”
“攻打這座關隘死了多少弟兄?”
“大概一千四百餘人!”
“什麼?”
李鄴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子,“怎麼會死這麼多?”
雷萬春立刻單膝跪下,後面將領們紛紛跪下,“卑職有罪!”
李鄴強忍怒火,緩緩道:“打仗肯定會死人,我只是要知道原因,起來解釋吧!”
雷萬春站起身,戰戰兢兢解釋道:“對方在山道前方設了一處攔截點,修了一段一丈高的沙袋牆,我們攻下了沙袋牆,繼續向上攻,從沙袋牆到關城大概有一里左右,我們兩千兄弟攻上去了,不料對方從山上滾下無數火油罐,火油鋪滿了山道,被他們點燃了大火,兩千弟兄陷入大火,只有最後的六百兄弟退回來,其餘一千四百人全部慘死。”
李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燕軍居然也有火油。
“他們從哪裡得到的火油?”半晌李鄴問道。
雷萬春搖搖頭,“我們問了很多人,都不知道!”
以前安慶緒攻打荊襄都沒有火油,前年安陽縣大戰也沒有聽說有火油,應該就是這兩年纔得到的。
李鄴腦海裡忽然想到了,粟特人,吐蕃封鎖河西走廊後,粟特商隊開始走草原通道,他們運送火油到了幽州,這個可能性很大。
但拔汗那承諾把火油留給自己,不給外人,難道拔汗那出事了?
其實李鄴知道延州也產火油,本來這次打算去延州,就是視察那裡的火油,但根據他得到的消息,延州火油產量很低,品質差,不適合做軍用火油,當地人甚至不用它點燈,都是入藥治皮膚病。
如果得到延州火油,數量肯定極少,燕軍一定會用在洛陽防禦,而不是小小的娘子關。
基本上可以判斷出,不是延州火油。
雷萬春又道:“因爲對方出現了火油,殺傷力極大,卑職覺得事情重大,不敢輕易進攻,便向殿下彙報了。”
李鄴點點頭,如果對方動用火油,確實殺傷力巨大,也一般沒有好辦法來應對。 沉思片刻,李鄴又問道:“山道有多陡?”
雷萬春讓士兵搬來一個娘子關放大的沙盤,足有五尺高,七尺長,“殿下,這是我們自己做沙盤,和實際關隘完全一樣。”
李鄴注視放大的沙盤,山道坡度在四十五度左右,拋大石可以直接翻滾下來,傾倒火油也能流下來。
李鄴又指着旁邊的懸崖峭壁道:“可以爬上去嗎?”
“回稟殿下,對方是沿着城牆爬上去,長城內有臺階,我們就很困難,找一些武藝高強的士兵可以爬上去,但卑職沒有試過。”
李鄴點點頭,“我估計上方開鑿了一條緩坡,對方纔能在緩坡上向下扔火油罐,要破解敵軍的火攻,最重要就是把頭頂上先攻下來。”
這時,段秀實在旁邊道:“殿下,當年我們攻打小勃律時也遇到了這種情況,吐蕃軍在頭頂上砸滾木礌石,狹窄的通道我們過不去,我們只好爬上懸崖,幹掉了吐蕃軍!”
“怎麼爬上去的?”李鄴問道。
“用粗繩網,先在懸崖峭壁上打了上百根鋼釘,粗繩網固定在鋼釘上,士兵們就能沿着粗繩網爬上去,甚至還可以放弩箭!”
“好辦法!”雷萬春豎起大拇指讚道。
李鄴點點頭,他想到也差不多,他是想用軟梯爬上去,不過繩網更好。
“就這麼幹,找工匠編繩網,先控制山崖,攻打娘子關就容易了。”
雷萬春軍營內也有幾百名工匠,他當即讓行軍司馬安排工匠製作繩網,當然不是製作一整張繩網,可以做很多張拼起來。
又按照李鄴的要求製作大型擋車,擋車是什麼?就是放在重型投石機前面那個巨型擋板,加上輪子就叫擋車,其實就是一面巨盾。
製造這些攻城器械需要時間,李鄴當即帶着衆將前往井陘內軍營。
從大營走了數裡就看見了一座關隘,那就是故關,唐朝叫做故關,明清改名爲固關,這邊地勢還比較開闊,但過了故關後,道路就越走越窄,寬大概一丈,正好可以通過一輛大車,這也是井陘成爲最重要戰略之地的原因,這是整個太行山唯一走大車的通道,其他通道只能牽着騾馬而行。
無論它的商業價值和軍事價值都體現在這輛大車上,一路走過去,經常出現四面峭壁的天井,這就是井陘名字的由來,這些天井其實也是軍事要塞。
隊伍走了兩天,傍晚時分,前面出現一片開闊地,是一條潺潺河流,兩邊都是大山,相距約十里左右,河流北岸都是唐軍的帳篷,這裡就是唐軍的營地了。
雷萬春指着遠處十幾裡外一條蜿蜒的上山小道,“殿下,那條道就是去娘子關的山道。”
李鄴眉頭一皺,用馬鞭指着河流道:“沿河流走不行嗎?”
“殿下,河流其實是從北面流過來,再走幾十裡就到頭了,是一個瀑布水潭,向東面走必須要翻過前面那座大山,娘子關就在山腰盡頭,過了娘子關就開始下坡走,只有這一條路。”
李鄴騎馬上了山,山道蜿蜒盤旋,但並不陡峭,一面是懸崖峭壁,一面是斷崖,山道寬只有一丈,道路被大車碾壓千年,形成了深深的車轍痕跡,走出數裡後,繞到了大山的另一面,前方一座關隘豁然出現在眼前。
娘子關實際上是秦長城的一部分,但又經過歷朝歷代修葺,全部用石塊砌成,異常堅固,它不僅是一座關隘,而是一個防禦體系,包括關隘、城牆、哨塔和裡面的建築物,甚至山腳下還有一座哨卡,作爲預警,但這種哨卡作用不大,已經被拆除了。
李鄴眯着眼打量右側山崖,不是九十度的懸崖,而是六十度左右,都是堅硬的花崗岩,裂縫裡長出了很多藤蔓植物,把整個山崖都覆蓋了。
上方應該有一條人工鑿成坡道,大概一里長,燕軍士兵才能從頂上拋下火油罐,就算不拋火油,拋滾木礌石也一樣對攻城唐軍產生重大的威脅。
現場形勢和沙盤前思慮完全一樣,要想攻下娘子關,先奪取頭頂上坡道纔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