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本揹着手,身體站的筆直,用冰冷的目光掃視着面前這些站的東倒西歪的新附軍的兵卒們,鼻翼呼哧呼哧的喘着氣,一臉的鄙視。
“老實告訴你們這些混賬東西,今天你們都給老子記住了,你們最舒服的日子是昨個兒,只要你們還有口氣在,那麼就要給老子好好操練!
你們自己也都瞧瞧你們站的這隊,這是人站出來的嗎?即便是豬,也不能站成這樣!還有你們瞧瞧你們自個,一個個沒吃飯嗎?垂頭喪氣的,看着就讓老子生氣!現在爲了懲罰你們這幫爛菜,讓你們長點記性,都有了!聽我的號令!圍大營跑一圈,誰要是在落在老子後面的話,就直接滾蛋好了!
跑步……走!”
一羣剛剛纔跑了兩圈下來的軍漢們,聽到這聲命令,險一些趴在了地上,可是他們又都沒話可說,因爲他們的這個張隊將,一步也沒比他們少跑,既然當官的都這麼跑了,他們還有什麼屁可放呢?
到了這裡之後,他們才知道那天肖大帥說的話不是虛言,在刑天軍吃軍糧,不是個輕鬆的差事,從他們入營第二天,這些刑天軍老卒們便接管了他們的操練,先是將軍中那些老弱病殘者清了出去,接着幾天時間又清理掉了一大批身上帶着痞性不尊號令的傢伙,經過這一番清理之後,原來瓦罐子帶來的四千多部衆,只剩下了不到兩千人,而且這兩千人也全部被打散和一些從一斗谷手下俘獲來的俘虜以及官軍中的精壯俘虜混編在一起,開始了地獄一般的操練。
刑天軍的操練之苦,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切身體會到,每天天不亮,這些如狼似虎的軍將們便吹着尖銳的竹哨,將他們從熱烘烘的被窩裡面揪出來,頂着刺骨的寒風,開始在大營周邊狂奔,一個個跑的快岔氣了纔回到營中,但是緊接着便是一遍接着一遍的列隊訓練,還有一些軍官們天天來對他們宣講,問他們爲什麼要當兵,告訴他們爲什麼他們要被逼的拉桿子造反,好不容易吃上了飯,不等飯碗丟下,便又響起了集合的竹哨聲,接着把他們拉到校場上反覆的操練隊列……
就連到了晚上,也不消停,大營之中點齊熊熊的篝火,所有累的跟死狗一般的兵卒們還要圍着篝火,一個個的說他們的家世,說他們的苦難之處,美其名曰這叫什麼憶苦思甜會,即便是睡下之後,有的時候後半夜,這幫精力無限的軍將們還是會突然間吹響竹哨,將他們一個個的趕出營房,在校場上列隊,搞什麼夜間緊急集合,拉出去圍着營寨跑圈,等回到營房之中的時候,天都又快亮了。
這幫新附軍的兵卒們真是想不明白了,這些刑天軍的軍將們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怎麼折騰起他們來,這麼有興致。
可是好在刑天軍的伙食很好,當官的從來都不克扣他們的伙食,雜麪餅管飽,還時不時的會燒些加了鹽的馬肉湯給他們喝,平日裡也有鹹菜就飯,比起他們以前跟着瓦罐子躲在山中,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起碼在吃食上,要好多了。
更讓他們沒話說的是管他們的這些隊將們,一個個都從來沒有偷懶過,他們跑多遠,這幫軍將們便跟着跑多遠,一步不比他們少跑,操練的時候他們也都站的筆直,同樣在這樣的寒冬之中,和他們一起揮汗如雨,當兵的不怕吃苦,畢竟這些人以前基本上都是佃戶或者農民出身,從小也都沒享過福,都是吃苦長大的,雖然現在當了刑天軍的兵,天天枯燥的訓練消耗很大的體能,但是隻要吃飽飯,這些事情還是能撐下來的,更何況連他們的軍官都跟他們一樣在做這些事情,他們心中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好不滿意的了,公平在這裡他們第一次體驗到。
更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到了這裡之後,他們意外的發現軍官們不管是大是小,吃的東西和他們也都一樣,沒有一點特殊可言,他們吃什麼,軍官們就吃什麼,就連營中現在的新附軍的那個營將,都每天端着碗,跟他們一起打飯、吃飯,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於是經過最初的幾天惶惶不安之後,這些新附軍的兵卒們也就漸漸的適應了這樣的生活,雖然被操練的辛苦,但是比起以前清閒的日子,這些新附軍的兵卒們,反倒是覺得充實了許多,覺得這日子並沒有想的那麼可怕,有人操練他們,告訴他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漸漸的也明白了在刑天軍當兵,不只是混吃等死。
有了這些覺悟,再操練的時候,這些傢伙們便主動了許多,也不再像最初那樣叫苦連天,耍滑偷懶了,如此一來,訓練的效果也好了許多。
看着這幫喘的像破風箱一般在前面跑的新兵們,張二本在隊伍後面微微的露出了笑意,他以前不過是戰兵營的一個伍長,現在卻一躍成了新附軍的一個隊將,等於連升幾級,可是他最初卻並不樂意來這裡帶這幫沒規矩的新兵們,在他看來,在這裡帶着五十個人,還不如他在戰兵營的時候,只管四個人更痛快一些,在戰兵營有仗打,有賞錢可拿,在這裡卻只能天天看着一幫亂糟糟的傢伙,跟他們生悶氣!
可是這些天下來之後,他逐漸的開始喜歡上的這些傢伙們,這幫傢伙雖然最初沒有什麼規矩,狗屁不通甚至連左右腳都分不清,可是好在這些傢伙們很老實,也沒有太多的想法,讓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每天只要讓他們吃飽飯,雖說操練他們的很辛苦,可是這幫傢伙們卻很少叫苦,熟悉了之後,這些天來,這幫傢伙們進步倒是非常明顯,跑步距離也加長了很多,隊列也有了模樣,行動也迅速了許多,這讓他回想起當初自己剛剛進入刑天軍的時候那段新兵營的日子。
將一羣什麼也不知道的傢伙,逐漸的打磨成一個像模像樣的軍人,這對張二本來說,也算是一種不錯的享受,起碼是頗有成就感,他現在也不尋思着還回原來的營隊了,逐漸的也開始踏實了下來,跟這幫傢伙們混在一起,有朝一日,他相信通過他的雙手,一定也能將這幫人打磨成真正的刑天軍的軍人,帶着他們去建功立業。
“你們這些混賬能不能再快點?晚上飯還想不想吃了?照你們這麼磨嘰下去,跑回去恐怕天都黑了!加把勁,你們給老子記住,咱們是一夥的,誰也不能落下,實在是跑不動的話,相互拉扯一把,咱們一起回去!”張二本收起了自己的心思,加快了步伐,又一次開始罵罵咧咧的催促起了這幫傢伙們。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看到幾騎馬緩緩的馳向了他們,張二本眼尖,立即看清了爲首的那匹馬的馬背上原來端坐的是他們的“大帥”,於是慌忙緊跑了幾步,來到了隊列前面,收住腿一邊敬禮一邊高聲大叫道:“立定!參見大帥!”
其餘的那些新兵們都慌忙站住腳,不由自主的自動開始列隊,有些人甚至差點又跪下,但是在別人的提醒下,趕緊並直了雙腿,跟着張二本有樣學樣敬禮並且叫道:“參見大帥……”
肖天健在馬背上還了他們一個軍禮,自從瓦罐子這幫人投靠了他之後,他的稱謂便被升格成了大帥,很快便在軍中傳開,以至於現在不管是誰,見到他都口稱大帥,於是他也只好默認了這個稱謂。
“弟兄們辛苦了!”肖天健放下手之後,含笑對張二本和他身後的這一幫新兵們說道。
張二本沒想到這個時候會在營外碰到肖天健,激動的有些渾身顫抖,嘴脣哆嗦着大聲回答道:“原爲大帥效死!”而他背後的那些新兵也都一邊好奇的偷偷打量着眼前的這個年輕的大帥,一邊同樣激動的跟着叫道:“原爲大帥效死!”
肖天健跳下戰馬,先拍了拍這個張二本的肩膀,問了他的名字,張二本激動萬分的報出了他的名字還有現在他的職位。
肖天健滿意的點點頭道:“很好,我記住你的名字了!還有你們這些新兵,這麼些天過來了,你們可對在某麾下當兵還滿意嗎?”
這些新兵們聽到肖天健問他們話,於是趕忙亂哄哄的回答,有人說滿意,有人緊張的只顧點頭,但是有一個年級比較小的新兵大着膽子說道:“啓稟大帥!飯吃的很飽,就是太累了點!”
張二本一聽差點沒氣的背過去氣,狠狠的瞪了這個傢伙一眼,心中暗自咬牙切齒,打定主意回去之後,要好好收拾一下這個沒規矩的傢伙。
可是肖天健聽罷之後,走到了這個小兵面前,伸手替他扶了扶頭上的氈帽,又替他拉了拉因爲跑的太熱,被他拉開的領口,微笑着掃視了一遍這些新兵們,這纔開口說道:“我知道你們很辛苦,但是這種辛苦,以後你們都會明白,這是值得的!因爲咱們刑天軍有句老話,就是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雖然以後咱們少不了要跟官軍幹仗,但是我卻沒當你們是可以隨便就犧牲掉的人,我希望你們都能活下去,活着看到有朝一日咱們推翻了當今的朝廷,活着衣錦還鄉回到你們家中,去安安心心的種你們自家的地,生兒育女傳宗接代!所以現在我纔會讓他們這些軍官們如此操練你們!爲的就是讓你們以後更好的活下去!
再說了,還有句老話不是說不吃苦中苦,難得人上人嗎?要是連這點苦你們都吃不了的話,那麼你們還願意回去像以前那樣混一天當兩晌,一個個不知道以後該幹什麼!混吃等死嗎?小兄弟,你說是不是?”
這個小兵本來剛纔話一出口便後悔了,生怕惹惱了這個大帥,像他這樣的小卒,一旦惹得大帥生氣的話,碾死他還不跟碾死只螞蟻一般嗎?沒想到肖天健居然會如此平易近人,不但替他整理衣帽,還這樣對他們說話,頓時感激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嘴脣也是哆嗦了半天,才激動的大聲說道:“俺再也不願意過那日子了!還是在這兒的日子過的踏實,小的原爲大帥效死!以後俺再也不會叫苦了!”
肖天健笑着捶了這個小兵的胸口一拳,哈哈大笑道:“好!說的好!既然活着,就要活出點人樣來!但是不要動不動就說什麼效死不效死,記住,你們現在做的也是爲了你們自己!咱們未來的好日子,就憑着你們這雙手打出來!我要你們以後儘可能的都活下去!而不是去死!都記住了嗎?”
這些新兵們聽罷之後,一個個都使勁的挺胸大叫道:“記住了!”
肖天健扭頭對張二本下令道:“繼續操練!”
張二本這會兒也高興了起來,一邊大聲應命,一邊轉身大吼道:“全都聽了!跑步走!”
幾十個新兵大喊着一個個拔腿呼呼隆隆的朝着前面飛奔了出去,再也看不出他們一絲的疲態,彷彿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一般,一邊跑還一邊嗷嗷怪叫着,彷彿這會兒有使不完的力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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