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同肖天健的預料,當官軍的炮手將他們的將軍炮還有弗朗機炮前進到距離石橋尚有二百步距離的時候,他們便不敢繼續朝前推進了,而是趕忙利用盾車,掩護住他們的身形,忙活着開始裝填彈藥,不多時,便轟轟隆隆的朝着河西方向開了火,將一枚枚實心鐵彈砸向了石橋的河西橋頭。
炮彈紛紛落在橋西的土丘和土堤上面,打得河西土石亂飛,不時的揚起一團團的煙塵,肖天健也立即率領部將,撤到了土堤下面,只在幾棵河堤的大柳樹後面露出頭觀察官軍的行動。
當看到自己這邊的大炮接連轟響,打得橋西一帶土石亂飛,而賊軍也紛紛躲了起來之後,那隊官軍立即便吶喊一聲,推動着他們的盾車,奮力的開始加速朝着石橋衝了過來。
眼看着官軍要靠近石橋的時候,肖天健才揮手下令道:“傳令下去,開炮!”
幾門弗朗機炮立即便轟鳴了起來,在河堤和土丘上立即便騰起了一團團的硝煙,一輛輛炮車在後坐力之下劇烈的跳動了一下,朝後移動了數尺遠的距離,隨即便響起了黃生強那破鑼一般的吼聲:“退子銃,清膛,換子銃!都給老子快點!”
而肖天健卻在觀察着橋對岸的炮彈的落點情況,幾顆炮彈呼嘯着飛出炮膛,紛紛落在了橋東,但是可惜的是這第一輪的發射準頭實在是不敢令人恭維,五顆炮彈之中只有一顆落在了官軍的隊陣之中,打翻了幾個官兵,其它幾顆炮彈都落在了這羣官兵的四周,根本沒有能殺傷到官軍,更別說打中官軍的盾車了,而且炮彈落點的土地地面有些鬆軟,炮彈落地之後頓時便陷入到了土中,無法接連在地面彈起,所以威力減弱了不少,讓肖天健搖搖頭很不滿意。
“告訴黃生強,要是他這輪開火還打成這德行的話,他這炮隊哨將就乾脆別幹了!我換人接替他幹!”肖天健扭頭對親兵吼道。
親兵立即便飛奔到了黃生強的位置,大聲將肖天健的話傳給了黃生強。
黃生強很沒有面子,一腳將一個正在進行瞄準的炮手蹬到了一邊,罵道:“都是一羣笨蛋,這纔不到二百步,你們他孃的就打成這樣!真他孃的丟老子的人!滾一邊去,讓老子瞄準!”
黃生強趴在炮身上,藉助弗朗機炮上面的照門和準星擡着炮身仔細瞄準了一番,親自奪過燒紅的鐵釺,一下捅入到子銃的火門之中。
只聽轟的一聲,這門弗朗機炮便劇烈的跳動了一下,一股濃煙噴出,再看遠處那羣官兵的方向,最前面的一輛盾車當即便碎片亂飛,垮在了地上,連帶推着盾車的幾個官兵也被震飛了出去,一個倒黴的官兵被震斷的車把一下搗中了下腹,木頭斷茬深深的插入到了他的小腹之中,疼的他倒在地上哇哇直叫,一用力將這根木頭拔了出來,結果連着一段腸子也被帶了出來,驚得周圍那些官兵一個個心驚膽顫,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慢慢的死去。
官軍雖然害怕,但是畢竟他們是見過大場面的兵將,並沒有因此便裹足不前,在軍官的喝令下,其餘盾車再次彙集在一起,護住了後面的兵將,繼續推動着盾車,朝着石橋衝來。
雙方的炮彈在空中呼嘯着交錯而過,不斷的落在對方的頭上,可惜的是雙方的炮彈都是實心彈,威力實在是有限,除了正好砸中對方之外,殺傷的效果並不算好,所以不管黃生強如何加快開炮的速度,依舊是擋不住這對官兵朝前推進,只是打垮了三輛官軍的盾車,對於官軍的殺傷並沒有多大。
肖天健面色凝重了起來,這一隊官兵的謹慎,讓刑天軍有點對他們無從下手,眼看幾輪炮放過之後,對敵軍的傷害有限,於是他揮手道:“停止開炮!讓他們到橋頭再打!省點彈藥吧!”
刑天軍雖然儲備了一些彈藥,但是在經過這些天來攻城的消耗之後,他們的彈藥儲備消耗的很快,今天又和官軍炮戰,使得他們隨行攜來的彈藥很快便消耗掉了小半,看架勢這一仗還有得打,所以如果再這樣不計成本的打下去的話,估計用不了多久,他的火藥儲備便要見底了。
在獲得新的補充之前,他不得不限制彈藥的消耗,省的彈藥打完了,他的這些賴以充門面的火炮就成了聾子耳朵擺設。
官軍方面可沒有這個問題,他們彈藥比起刑天軍要充足很多,何況只要他們回到隴州城,便又可以得到大批補充,所以河東岸的官軍從一開始開火,便沒停下來片刻,操炮的官兵奮力的裝填,一聲接着一聲的點響火炮,將炮彈不要錢一般的砸向河西岸,使得刑天軍的人不得不躲在河堤後面,不敢輕易露頭。
看到賊軍不再開炮攔截他們,官軍們頓時歡呼了起來:“賊軍的炮讓咱們後面的弟兄大打啞巴了!上呀!衝過去給呂千總報仇呀!”一個軍官扯着脖子在陣中大吼着,官軍一聽來了勁,更是加快了速度,朝着石橋推進,很快前鋒便抵達了石橋,準備將兩輛盾車並排推上石橋,以此爲掩護攻過石橋。
此時他們已經距離河西岸不足百步的距離了!只聽黃生強又是一聲大吼,橋南三門弗朗機炮幾乎同時開火,接着橋北兩門弗朗機炮,也隨即跟着點響了起來。
只見那剛剛被官軍退到橋頭的兩輛盾車,立即便化作兩團碎屑,四散橫飛的散架歪倒在了橋頭,橋頭響起了一片官軍的怒罵聲和慘叫聲。
但是這一次官軍到底有了思想準備,不待刑天軍的炮手歡呼慶祝,他們便在河東架起了幾門從戰車上拆下的滅虜炮和小型的弗朗機,轟轟隆隆的朝着對岸打來,結果橋南的黃生強那邊一門弗朗機炮,當即便中炮,被掀翻到了土丘後面,連帶兩個炮手也被殃及,倒在了血泊之中。
這幾門炮剛響過,便又有兩門虎蹲炮被官軍擺了出來,不多時便被點響,橋北這塊土堤上頓時便劈劈啪啪的跟下了一場暴雨一般,一個鉛子甚至打在了肖天健的右臂上,幸好這裡相距虎蹲炮有百餘步的距離,小鉛子飛到這裡的時候,早已經沒了力道,只是將肖天健的甲片打的凹下了一片,使肖天健右臂猛震了一下,倒是沒有傷到肖天健,但是照樣還是嚇了他身邊的幾個親兵一大跳,飛撲上來,要把肖天健拖下去。
“讓開讓開!這兒沒什麼危險!都給我下去!”肖天健揮揮手將鐵頭等幾個親衛給趕到了一旁,繼續關注着橋東的官軍。
官軍這一次是發了狠心了,打算一鼓攻克大石橋,殺到橋西和刑天軍廝殺,所以他們把重傢伙都請了出來,朝着橋西又是一通亂轟。
就連一些手持鳥銃的兵卒,也不管能不能打中刑天軍的人,也開始朝着橋西開起了火。
“笨蛋!哼哼!百步之外便用鳥銃開火,這賀人龍練兵水平也就這點本事了!”肖天健看罷之後,頓時便冷笑了起來。
他一方面爲明軍的火器之多感到驚訝,一方面卻又爲明軍訓練的水平感到可悲,難怪明軍在有這樣先進的火器的情況下,和東虜韃子交手逢戰必敗,而眼前的情況恰恰充分的說明了明軍對於操練的水平只差,還有他們軍官的指揮能力之差了!
回想一下當年戚繼光編練的戚家軍,真是爲戚繼光感到惋惜,他一死,好不容易編練出來的戚家軍便迅速的泯沒在了歷史長河之中,連他練兵的方式都沒有被後來的明軍將領繼承下來,如果官軍都能像戚家軍那樣的話,估摸着他們這些義軍,根本就都是一盤爛菜,連韃子估計也討不了一點好去!
不過也不能說賀人龍的部下就沒一點本事,雖然進攻戰打得有些亂糟糟的,但是畢竟他們火力比起刑天軍這邊要充沛一些,乒乒嘭嘭的一通亂打,倒是壓得肖天健這邊沒敢故技重施,讓火銃手和弓箭手上土堤,再按照老路子打官軍的阻擊。
趁着刑天軍被壓制住的這一會兒,官軍在橋東清理開了被打爛的盾車,又開始將盾車推上了石橋,一步步的朝着橋西推了過來,但是因爲橋上佈滿了先前一戰中官軍留下的屍體,他們一邊推進,還要將屍體推下石橋,前進變得更加緩慢了一些。
肖天健正在考慮如何對付這批官軍的時候,從南北兩側都快速的衝來了幾匹戰馬,一到肖天健他們面前,這些斥候便滾鞍下馬,飛速的奔到了肖天健的面前對肖天健報到:“啓稟將軍,灣子河北面三裡處,發現了一支數百人的官軍正在渡河!請將軍定奪!”
“啓稟將軍,從此地往下四里處也發現一股官兵正在架浮橋渡河,兵力在七八百人左右!小的無能,沒有看出來主將是誰!”另一個從南面回來的斥候也立即答道。
肖天健和他的幾個手下聽罷之後頓時便緊張了起來,看來這一下真是捅住了馬蜂窩了,賀人龍居然同時派出了兩路官兵,從上下游同時搶渡灣子河,加上一路大石橋這裡的,他一下就動用了三路兵馬,同時攻了過來,這一下就不太好辦了!
肖天健緊張的思索了一番眼下的局勢,假如賀人龍只派出一路官兵從另外一處地方搶渡的話,他倒是還能抽調出一部分兵力,前去阻擊官軍,但是這一下從兩邊都來了官兵,他的兵力就捉襟見肘了,如果強行分兵的話,以他的兵力,每一路只能派去二三百人,一旦賀人龍發了狂,率主力不顧死活的從大石橋衝過來的話,那麼留下的兵力想要阻住他們的話,根本就不可能。
幾個部將也都紛紛緊張的將目光投向了肖天健,肖天健儘可能將臉上的表情放鬆下來,低着頭腦海中各種念頭急轉,忽然間他發現自己又犯了一個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