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官兵挖出來的溝之中,撲撲通通的跳進去了百十個人,在溝中相互之間看到了對方之後,都趕緊小聲表明身份,然後集體會意的蹲下,誰都不說話,讓他們驚奇的是居然有一個千總也跟着他們跳入了溝中,不待他們驚呼這個千總便立即壓低聲音說道:“別出聲!蹲下!咱們都一樣!蹲下蹲下!”於是大家會意的一笑,也都趕緊又蹲在了溝裡面,有些人乾脆就坐在了溝底的泥湯裡面。
兩萬官兵一出營,不多會兒時間,便有三千來人脫離了隊伍,散到了黑暗之中,最後一批人離營的時候,更是有人乾脆就不走了,目送其他人沒入黑暗之中以後,掉頭回到營中,便開始翻找了起來,弄了些細軟之物藏在身上,然後找個乾淨點的營帳,躺下去便悶頭大睡了起來,反正是不跑了,在這裡等着投降拉倒。
也就在官軍出營的時候,夜色之中卻有許多雙眼睛在盯着他們,這些人都是刑天軍的斥候,入夜之後冒雨便潛到了官軍大營周邊,也不顧地上的泥水,滾了一身泥之後,充分的將自己僞裝了起來,便趴在官軍大營外面,死死的盯着官軍大營,一個個凍得是嘴脣鐵青,而且是瑟瑟發抖,但是還是強咬着牙,不發出一點聲音。
在發現官軍開了轅門魚貫而出之後,他們便開始迅速的後撤,回到防線上之後翻身滾入壕溝之中,立即輕聲叫道:“快報知將軍!官軍動了!要朝東北角突圍!趕緊!給我弄身乾衣服換上,真他孃的活活凍死人了!”
於是消息很快便被傳到了軍官那裡,而肖天健這個時候也已經披掛整齊,頂盔掛甲的走出了大帳,翻身上馬一揮手道:“出發!”
隨即近衛們便護着肖天健冒着天上落下的大雨策馬朝着東北方向馳去,時間上可以說是並不相差什麼,而就在他到達東北角的時候,便立即得知了消息,不由得肖天健的心便放鬆了下來,畢竟還是讓他們給料中了,官軍走這個方向,如果這一次讓他們猜錯的話,其它地方的守軍兵力便會相當薄弱,官軍很可能會一舉突破他們的防線,逃到包圍圈外面去,但是隻要他們走東北角,這一次官軍便算是完了,戰爭有的時候便是賭博,押寶押對的話,便是滿堂紅,一旦押錯的話,便可能全盤皆輸,肖天健很是慶幸,這一次他的寶又押對了,不過最關鍵的是這並不是他一個人的智慧,而是集合了整個參謀部李信和他手下的幾十個參謀的智慧,這便是他屢屢能押寶壓中的原因。
就在官軍趁夜摸黑出營的時候,在刑天軍的東北角處,一批批刑天軍的人馬也都提前在這一帶集結,和官軍一樣他們在集結的時候也不打火把,儘可能的少發聲,以連爲單位聚集起來,又匯聚到各自的營將下面,被帶着趕往了給他們指定的地點上,刑天軍經常性進行的夜間集結訓練,在這個時候發揮了作用,雖然多少也有點混亂,但是卻遠沒有官軍那樣的混亂程度。
東北角這些天來,是刑天軍防禦最弱的地方,以前僅有李栓柱的一個營在這裡駐守,溝壕也挖的不多,但是在這一晚,這裡卻在這一帶雲集了刑天軍近六個戰兵營,其中有劉耀本近衛師的一個戰兵營,李定國的一個營,劉文秀一個營,羅立的兩個營還有司徒亮在最外圍的一個騎兵營,兵力達到了八千多人。
除此之外黃生強的一個炮營也在附近,在每門大炮上面,都撐起了一個油布的帳篷,使得大炮和彈藥都沒有被雨水打溼,入夜之後更是有人悄然的擡着一些大鍋出了營地,將這些鍋架在了營地之外,上面還蓋上了油布防雨用,每個大鍋附近留守有敢死之士,一個個蹲在雨地裡面,等候着消息。
到了夜半時分,肖天健調集的兵力基本上已經全部到位,將整個東北角一帶都給封了起來,所有人都默不作聲的站在雨地之中,任憑雨水沖刷着他們的身軀,只是不少人的牙關發出咯嘣咯嘣的聲音,冷的衆人上牙直磕下牙,可是卻沒有人擅自移動抑或是跺跺腳暖和一下身子。
在這個時代,也只有經過嚴苛訓練的軍隊才能做到這一點,也只有這樣的軍隊才能稱之爲絕對的精兵,恰恰肖天健很幸運的現在擁有了一大批這樣的兵將,這也是他縱橫天下的本錢所在。
沒有多少人懷疑肖天健的這種安排會不會落空,在衆多刑天軍兵將們的眼中,肖天健似乎不會出錯,既然他要他們來這裡冒雨集結,在這裡被雨淋,那麼肯定就有道理,他們便照做就可以了。
火銃手們一個個都將短刃卡在了銃口上,同時銃口塞着一個軟木塞,所有人都用袖子儘可能的攏在火銃後面的燧發裝置上,以免砧鐵和燧石上被雨水淋溼,不管怎麼說,能打響一槍算一槍,不行的話就抄傢伙上去拼命去!
就在刑天軍這邊完成集結一個時辰之後,所有人都快要被凍麻了的時候,有人在黑暗之中衝着他們跑了過來,直至近前的時候才叫道:“來了!準備!”
一個個軍將們立即便拔出腰刀,吼道:“準備!”
這個時候一批黑乎乎的人馬已經進入到了預設的戰場之中,也就在這個時候,到處都突然間開始吹響了軍號聲。
在黑乎乎雨地裡面蹲着的那些兵卒們,這個時候馬上便從懷中摸出了一個銅管子,倒出了裡面的火摺子,用身體掩着火摺子用力吹燃了火摺子,然後馬上便投到了那些他們身邊放着的鍋裡面。
雖然下着雨,但是鍋裡面裝的卻是火油,又有油布蓋着鐵鍋,所以並不影響火油被點燃,也就是片刻的時間,在陣地前面突然間便燃起了星星點點的篝火,本來黑漆漆的夜色頓時變得亮堂了許多,同時也將大批剛剛進入這一帶的官軍的身形給照亮了出來,使得很遠的地方便能看到他們存在。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官兵都頓時懵了,驚慌失措的朝着四周張望着,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想得出來,他們這一次又掉人家口袋裡面了,刑天軍早已在這裡給他們佈置好了一個圈套,只等着他們跳進來了,於是官兵這邊頓時便更加大亂了起來。
“滅掉那些火!快點滅掉那些篝火!”吳三桂騎在馬背上,幾乎可以說是歇斯底里的在揮舞着他手中的長槍吼叫着,吳三桂是一個很聰明的人,當篝火瞬間紛紛在他們周邊大面積的點亮起來的時候,他便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刑天軍那邊肯定已經提前猜出了他們會利用這種天氣進行突圍,而且替他們設想到了他們要走的方向,並且在這一帶佈置好了這些東西,用這種方法將他們暴露在了明處。
他從沒有見過這樣兇狠而且狡猾的敵人,建奴雖然也很兇狠狡猾,但是卻還是比不上這刑天賊,他們這段時間走的每一步似乎都在刑天賊們的預料之中,可以說一步一個的給他們挖坑讓他們跳,現如今天上下着雨,他們居然還能想出這樣的辦法,來將官軍的人馬暴露在黑夜之中,幾乎可以說是聞所未聞過的事情。
而那些負責點火的刑天軍的兵卒,則各個都是諸營中自願站出來的死士,他們做這件事之前便知道,一旦他們點燃了篝火,便等於也暴露了他們自己的行蹤,甚至很可能直接出現在官軍人羣之中,所以一旦暴露行蹤,他們的生還可能性便幾乎沒有,但是許多人還是選擇了報名充當死士,來做這件事情,肖天健足足在這一帶空地中,安排下了二百餘篝火點,只需點燃一半,便可以將大部分的官軍暴露在火光照耀之中。
不過肖天健也沒有真就讓這些人送死,在這些人出發之前,肖天健將繳獲來的官軍衣甲發給了這些人穿上,在夜間只需他們點燃篝火之後,馬上一晃身便可以隱入到官軍之中,使得官軍稍微反應慢一點,便無法再分辨出他們的身份,自然也就沒法對他們下手了,至於他們混入官軍之後,便好辦多了,跟着混就成了,到時候掉頭就跑,還能給官軍制造更大的混亂,當然這麼做也會有相當的風險,可是既然是死士,便已經不在乎這些事情了。
所以這些死士們在點燃篝火之後,馬上便連竄帶蹦的到處亂竄了起來,紛紛去和官軍匯合在一起,雖然有官兵意識到他們可能身份不對,可是稍微晃動幾下之後,在人羣之中便找不到他們的身形了,大家穿的都一樣,而且這一路走來,一個個都如同落湯雞一般,有的人摔跤之後更是滾的跟泥猴子一般,要想短時間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之下分辨出身邊的奸細,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只有極少數一些死士在點火瞬間被官軍發現,馬上便被圍殺掉,其餘的不是立即逃走掉了便是混入了官軍之中找不着了,倒是損失情況不大。
官兵們在篝火點燃的一瞬間開始有點發懵,可是等他們明白過來的時候,想要去滅掉這些篝火,卻已經晚了,刑天軍在佈置這些篝火的時候,下面還墊上了一些乾柴,同樣是用油布包着,官兵把裝滿了火油的鐵鍋打翻,可是立即便燒的更猛了一些,只有部分篝火當場被滅掉,但是有一部分篝火卻燒的更旺了一些。
在沒有照明彈和現代化探照燈的時代,這種辦法也許只能算是不是辦法的辦法了,但是卻很有效,當篝火一處處的被點燃起來的時候,這些星星點點的篝火當場便將黑夜的衣服撕開,露出了隱秘前進的官軍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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