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命運之手

兩人一路行着聊着,蘭帝也將來意說了,末了又補充道“若其中有什麼爲難,不必勉強,我可自去尋依雲借劍來用。”

不料她竟微皺起眉頭作難道“你若是一柄柄劍借用,我自能幫的,旁人也不會因此問我什麼。若是要一次借足,掌管兵庫的殿官定不敢做主與我。”

就讓蘭帝心下爲難起來,一時就沒有回答。轉而說起其它來。不覺間就談到此次黑夜門事情,又談起那包藥物。她就道“我知道會成這樣的,也算對方放我一馬了,否則這藥該當換成是毒害性命之物纔對。

我雖有此能力,但一人之力畢竟有限,黑夜門所以出這等慘案,本就只是對方蓄意作爲,就想讓我不得不來,直至累垮回去閉關就再不能干涉外頭的事兒。其次也想借此察探出可解除黑水毒素的相剋藥物生殖類別,地點,而後一勞永逸。”

蘭帝聽着心裡不由有些吃驚,事前根本不曾想的這麼透徹,更有些錯愕與她心裡原來這麼明白清楚。隨即,才又驀的想起白晝曾說過,她在魔宮裡還有個名號,被人稱之爲——命運之手。

心裡這般想着,嘴裡卻接話道“魔宮既得你提醒,若事先部署足夠防守力量,有心人不去道算了,否則不等若自投羅網?”

她就又笑了,語氣有些惡作劇的興奮“其實他們如今知道真相後怕不會去了。實事上其中確有一味主要藥材生長之地只能是對懲處之地島嶼方向,陸地另一頭的海外某地,當日日夜溫差極大,氣候環境都十分獨特,旁的地方不曾見過,也根本不能移植生長。數量也根本不多。

似黑水這般毒素,看似不過量倒也無甚干係,修煉之人都可輕易將之逼出體外,但實則不然。且不說如黑夜門這些人般,一旦段時間內中毒太深危機性命,就算是排除了體外去,其實也已不知覺間影響破壞了環境。”

聽她這般一說,蘭帝心裡便一驚,這才猛然明白,蘭傲所以做這般多,他根本不打算愚蠢的訴諸武力立足自身,若那樣,再怎麼努力也極難在正邪深厚悠久的意識思想影響下得以擁有多少。

最多得以擁有一小片自保之地而已。他根本就想要改變天地的生活環境,讓黑水之毒如同瘟疫般蔓延擴散,讓天地覆上一層深黑。一個體表妖邪黑暗化的人,還能被其它同伴視之爲人否?

這種改變和侵略,纔是根本性的啊。

聖魔仙這時輕嘆了口氣,證實了他猜想的實際可行性。

“黑水之毒,最可怕在於對水的強大感染能力,一個湖泊中滴入一小滴進去,不出一日,湖水就能呈現黑色,最多兩日,就徹底變成黑水湖。賴之生長的所有植物,動物,飲之皆受染。”

“黑水之毒如此霸道,難道相剋之物竟不能對付它?”

聖魔仙聽着便突然變了個面孔,語氣突然冷淡下來,悠然自得又滿不在乎的反問道“爲什麼一定要有?”

蘭帝不由一愣,爲她的神色,也爲她的話。

就聽她自顧道“在天地眼裡,黑色或是多彩未必就有區別。況,懲處之地天玄門所架仙陣其實是依原本天然存在的可知黑水毒外溢的沙土而建。

原本黑水之毒是不可能如此大量轉移出來,但因爲過往兩派爲有一個能徹底放逐十惡不赦之人的地方,就利用了懲處島地,那些人中即使存在有能力破陣而出者,也會因爲外表的異化而不能與人間立足。

勉強出來,也不過是如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誰想這麼多年後,那些人在懲處之地生存繁殖,如今擁有這等人口數量,更逢契機得以有人領導的集體逃出來,纔有如今這等大量黑水之毒流出之事。自作孽,不可活。你不這麼認爲麼?”

蘭帝不料她想這麼多,更不料尋常眼裡無比可怕的妖魔異化並不爲她放在心上,不由對她的印象模糊起來,與過去的單純善良再不能完全吻合。

事實上,他絲毫不排斥肌膚黑色化,記憶中的二公子自幼就是那模樣,黑水之毒,並不會造成旁的危害。

“我不曾想這麼深入,也不覺得機體黑色化有什麼關係。”

說着,就想起七小姐依稀來,她一定非常後悔,對雷仁慈。就脫口而出問起,“七小姐可曾對如今狀況懊悔過?”

不想這問題竟換來她好一陣的沉默,她拿眼瞟他幾眼,又低頭沉默一會,突然笑了起來,“對你倒不必隱瞞。你該不會因此懼怕我或是逼迫我利用能力幫你謀利的吧,你若也那般庸俗卑微,那我也就只能絕望了。”

聽的他正不解時,她又道“七姐怎會懊悔?她雖不曾跟人提起過,但我心裡卻明白,也如目睹般知道一切。她所以放過雷,原本就只是爲利用他釋放懲處之地的禁忌而已。”

這一來,蘭帝可當真吃驚不小,險些就失聲喊叫出來。

卻見她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自幼大姐因故流落在外,宮裡全尋不着她絲毫消息。七姐本就被尊奉成未來魔尊培育,她本也習慣。不料大姐突然又回來,過去所有視她爲魔尊的理所當然一夜之間都變成大姐的。

她自幼天資過人,豈能甘心?但她雖自傲,也明白人不可與神抗的道理,魔神像永遠都是爲魔宮大小姐而存在,這是不可逆變的既定。

她若想要爭得自己改變一切,除非她成真正的神,又或是得足以相抗衡的其它真神相助。她努力許多年,終究不能成神,甚至連一絲半點的頭緒都沒有。

唯有借神力量了,天地間的真神本就屈指可數,她的目光放落到塵封在懲處之地的封印禁忌也就理所當然。蘭傲雖然厲害,心思慎密,但若不是得到七姐幫助,怎可能如此輕易離得開墮落城?如此輕易在地魔門裡進展大計?”

蘭帝這才恍然大悟,無怪乎蘭傲所做的一切在地魔門會如此順利,諸多魔門大派要人竟能段時間內全都爲他所用。也頓時明白,依稀所以突然託他去察探,爲的根本就是借他消除依雲的猜疑之心,表現他對此事的‘認真對待’。

不由有些詫異,看了她一眼道“我以爲,你會向着依雲。”

就見她聽着這話,臉色有些黯然,語氣卻淡淡然的。

“我只有超脫於事情之外。”

“害怕因此死亡?”

她搖頭,否認道“不。是怕任何的攙合都會讓自己沉溺於操縱命運的,那種如神般可掌握一切的感覺之中。”

蘭帝不禁想起今世自己的過去,那對死亡的畏懼和對未來的迷茫。感同身受道“原來你心裡如此迷茫。”

她便輕聲應了。

“我不知道天地爲何給予我這種能力。它可以救人無數,甚至……有時候忍不住會覺得,若我用的好。它能用以改變天地中許多既定的規則。

但……它也能殺死生靈,如果我願意,甚至可用它覆滅天地生靈。自小我就很爲它迷惑,甚至恐懼。那種,你甚至能知道某個人某刻必然會在某條必去之路,被一片落葉觸碰的未來帶來的感受,當真既痛苦又妙不可言。

你可以改變那種未來,只要願意,一切都能隨希望的發展目的,通過對許多既然的巧妙編制促成。小時對這能力瞭解還膚淺時,曾因看到一個熟識護衛的危難,事前提醒告訴了他。

他的命運因此改變,但他的存活,後來導致在宮裡跟人決鬥中,將我身旁侍女的意外傷死,當段日子我不在宮裡,沒來得及救她。

這之前,很早前我曾預知過她的命運,後來不再上心,她本可活的很平安。後來我漸漸懂得,改變一件事自然會影響到另一件事的發生,操縱一點便得看的一片,等若操縱一片。

善於惡的定義,在我心裡早已模糊,再融在一起。我開始害怕,我沒有非要達到的目的和野心,這能力對我而言,只能帶來迷茫和恐懼。”

她自顧傾訴罷了這些,又拿眼望他,專注而溫柔。久久,突然輕聲道“我很希望,將來有一日你能告訴我,當如何面對這些,我擁有的這些,又是爲何。”

蘭帝便突然明白了,她爲何會從開始就對他另眼相看,因爲前世的他不是人,而是真神之一。雖能力與她不同,可說是個凶神,但同樣擁有那非人的逆天之力,她這些話倘若說與常人聽,心地好的就會一味建議她當用於做善事,而不能明白善於惡的模糊;而心地壞的,則會設法利用她,試圖以此謀取那本不可得權勢榮華。

她只能去信任一個沒有立場能理解她的人,而她認爲,真神必然最合適不過。若在恢復記憶前,蘭帝絕對不能回答她的問題,因爲他自個就夠迷茫的。

如今,雖扔不敢道所感便是唯一至理,卻也自覺有道與她聽的資格和價值。

便自探手這段指着遠處常人不可見的一顆林樹上的鳥兒巢穴道“鳥兒餓了需吃蟲,人若餓了會食肉。弱肉強食,這是自然中不曾改變的永恆定律,然用之於道德中,便是惡之最。

人被尊爲萬靈之首,在天玄門,有對於魔門拿柔弱強是之自然定理作道理有這種反駁說法,人所以爲人,所以爲萬靈之尊,因人有所爲有所不爲,這也是與野獸的根本區別,便是指玄門的諸多道德規範。

若沒有這些,人何野獸何異?這兩種截然相反的觀念,相斥卻偏又一直於天地間並存。其實野獸也有些有規則,曾聽人說有個狼妖族的生存地裡,野兔數量極其多。

狼妖族裡頭有個規則,不可過度獵食,大多人都遵守這規則,長久以往下,它們從不愁會斷了糧食,而野兔也得以不斷增長着數量的繁殖下去。

由此可見,規則的根本作用並不是爲標榜什麼,而是一種互利作用。玄門中淫人妻者關禁,仗財勢強娶強嫁者關禁,婚娶屬幾乎關係每個人的大事,因玄門的道德規範體系下,無論男女,自個愉悅那舒坦的很,自個的丈夫妻子淫人或被人淫了可就不舒坦了。

這些規則,便是保障每個大衆的措施,沒了便行者快,受者悲。但在魔門則不然,長久自由成風,若強加這等規則,那就成背逆大衆意願的事了,因魔門大衆自淫人同時亦不在乎被人淫。

這些兩相差距,便如善惡之存般極端而又矛盾,偏偏天玄和地魔兩門卻竟共存天地如此漫長的時候。你說這些是爲何?”

這些聖魔仙自然本就知道,卻還是很認真的聽他說,此時就認真答道“天地自然,既包容得一切善也包容得一切惡,故纔有天道本無情之說。”

說罷,又自突然恍惚起來,蘭帝便知她已有些明白過來。補充道“這便是了,這些既都屬自然定律之必存現象,那麼如你這般能力,天地既賦予你,本也不過是自然發展之必然之一。難道你如何用它的問題,就能改變這從開始就既定的了?

你的迷茫就也成多餘,只因你無論怎麼用,又或是不用,都不過是自然規律之一。所以,迷茫於這個問題根本就只是多餘,答案從開始就在那。我這般說這些,也僅僅是給予你一個決定的契機。”

聖魔仙聽過便笑了。

“我再想想吧。”說罷又道“反正現在並沒有太想用來做什麼。再說,若爲自己用,那壓力和責任就太過沉重,便真要用,也還是要有必要纔好,就有人替我抗下那壓力和責任了。”

蘭帝聽着,不禁啞然失笑,即又沉起臉來。

“你這豈非戲弄我了,說半天,你不過是想要找個替你擔待的人而已。”

聖魔仙的眸子,當即變的狡黠起來。臉又覆上紅暈,卻強自努力鎮定,語氣卻禁不住怯生生的“是呀。我怎擔的起壓力和責任,自然想要你替我支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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