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3、受罰

“放開!我長着腳呢!”被人騰空架起就如同趕鴨子上架,任人宰割,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於是我拼命掙扎。

“長着腳?”漢子語氣一轉,“哼!就因爲你長着腳,四處逃竄,咱哥幾個才讓大人罵了去,依哥看,你這雙腳還是廢了頂好,省得又給哥添麻煩!”

什麼!?他們要廢了我的腳!那怎麼成!這雙腳以後還要用來跑路呢!

“大哥,呵呵,您說笑的吧?”我訕笑。

“是不是說笑待你見了大人就會知道!”他大聲說。

大人……他不會真的如此絕情想廢了我的腳吧……成了廢人我還怎麼服侍他……

呸呸呸!肯定不會的!我不就是晚回去一些時候嘛,也用不着廢我腿腳這麼嚴重,一定還有其他方針,一定還有……

“嘿!你這死孩子居然敢咬我!”我回過神看去,只見抓着彌兒的另一個漢子捂着自己的手臂呲牙咧嘴,彌兒蹭蹭蹭奔到抓着我的漢子跟前,伸開小腿死命踹他。

漢子不停地閃躲,顧不得我而將我放了下來,我狡黠一笑,彌兒,做得好!姐姐以你爲榮!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然而我才拉起彌兒的手,襟口又被人拉住,隨後身體一輕,離開了地面,完了完了,這次真的跑不了了。

我看向彌兒,彌兒也看着我,火把的光芒一竄一竄,在他臉上忽明忽暗,我知道,他可能是害怕了。

沒事,彌兒不必害怕,等下回了府,我會扛下所有罪責,凡事皆因我而起,與他無關。

片刻後,兩名漢子把我們押回了府。

“你們這是做什麼?”我睜開眼睛,便見徐娘守在門口,她的面色不好,眉頭緊鎖,略顯擔憂。

她,一直候在這裡?

“這丫頭野着呢,不這樣做沒法交差!”他指把我扛在肩上。

“快把人放下來!”徐娘急道。

徐娘是府裡資格比較老的一輩,這些人不敢對她造次,便乖乖地把我和彌兒放了下來。我抖了抖裙襬,然後白了他一眼,死傢伙,塊頭大了不起啊!有本事跑到人家東瀛去參加相撲比賽呀!

因徐娘在,他沒對我的表現做任何反應,我也懶得再去與他算賬,而是爲接下來的事情擔憂了起來,我小聲對徐娘說:“大娘,大人他……”

“大人已經就寢了。”大娘插嘴。

“啊?睡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不用受罰了……我正如此竊喜想。

“不過大人臨睡前吩咐了,要你在他房前跪着懺悔。”

什麼!?跪着懺悔!?我不就是晚回來那麼一……丁點兒時間嘛!跪什麼跪!懺什麼悔!我勒個去!

“大概要跪多久?”我悄聲問徐娘。

“到大人收回成命爲止。”她垂下眼瞼,“丫頭,難得能出去一次,你咋就不能安分點呢,不是大娘不想幫你,是幫不了你,唉!”她大嘆一口氣。

“大娘,我知道了,謝謝你的好意。”徐娘的關心我是看得出的,她特意等在這裡,一方面是擔心我,另一方面估計是伯卿的命令,我不想她難堪。

跪就跪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過跪到他收回成命,那要等他睡醒吧……距離他醒來大致還有……我心裡估算了下,媽呀!居然還有六個時辰!那我豈不是還要跪十二個小時!?

完了完了,這次真的要跪了……我仰天苦嘆,我說他今天怎麼就睡這麼早呢!原來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什麼早睡了,想必就是真心想要整我!整死我!(某草:誰讓你不聽話在外面野那麼久呢!某花: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他不夠通情達理!)

可是心裡苦又有什麼用呢?現在想跑也跑不了……

“大娘,我這就去大人房前懺悔,那彌兒他……”我擔憂地看了彌兒一眼,他正拽着我的衣角。

“大人罰他抄書一百遍。”

還好,還好,抄書一百遍,頂多是少睡一夜,沒有皮肉之苦,看來那傢伙對孩子還是挺好的,就是對女人小氣了些,難怪到現在都討不到老婆!

“那麻煩大娘送彌兒回屋。”我把彌兒交給她。

哪知彌兒拽着我死活不肯放手,我說:“彌兒乖乖的,跟大娘回去好不好?”

他甩了甩腦袋,把我衣角拽得起皺了都不見放手,這孩子,似乎還是第一次拒絕我。

我彎身把他的手指一個個掰開,必須讓他回屋,因爲我不敢想一直這樣下去會變成什麼樣,若是被伯卿知道彌兒違揹他的意思,後果堪虞。

“大娘,趕緊帶彌兒回去。”我把彌兒推給徐娘,然後頭也不回地奔向伯卿的院子。

我跪了三刻鐘,腿已經開始麻了……早知道應該像小燕子一樣備個“跪的容易”嘛!看人家多有先知,只不過她糊里糊塗的性子總是讓容嬤嬤和皇后娘娘抓到把柄,如今我又步了她的後塵,不過人家比我好,至少還有個“跪的容易”。

我彎身揉了揉膝蓋邊,偷偷看了四周,見沒個人影,便有了個想法,站起來走一走應該沒什麼人知道吧。

裡頭的人還困在發頭裡(上海話:形容睡得很香。),應該不會夢遊來盯着我……於是,我挺直身軀,輕輕擡起左腿,才一動,那個叫酸啊麻啊!

“你在做什麼?”啊!被發現了?大黑夜裡,還是個女人的聲音……女人……黑夜……陰惻惻……

不會是撞見女鬼了吧……我心下大駭!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佛祖保佑,百無禁忌……”我在心中默唸,妖魔鬼怪千萬別來找我,要找就找裡頭睡覺的人吧!

“還沒跪滿一個時辰就不行了?”又來了……不會是以前同樣在此受罰,然後支撐不住,一命嗚呼……現在陰魂不散找人做替身的吧……

越想越害怕……這個世上除了老媽,我最怕的就是鬼了,尤其是女鬼!(某草:你不是害怕你家大人麼?某花:誰怕他啦!那是情勢所迫!再說,他纔不是我家的,是敵人!!!某草偷笑:哼哼,小樣兒,真的是敵人?某花:百分之一千!某草笑而不語)

恐怖片裡的女鬼都是長頭髮,拉着一條血淋噠滴的長舌頭……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

我說這女鬼來找我幹嘛,不是該去找男人吸點陽氣保持人形的嘛!

“喂,怎麼不說話了?”

她用鬼手戳了我一下,我終於忍不住大叫起來,“啊!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我除了貪點錢財,在背後罵大人幾句,沒做過任何虧心事啊!你別來找我!”

“哦!原來你竟是揹着大人罵他!明早我一定告訴大人,看你怎麼交代!”

什麼?明早告訴大人……鬼魂不都是夜晚出沒的麼?古代的鬼這麼厲害,居然還能在白天出沒,還有她說話的語氣怎麼就那麼像一個人呢……

好像是……

我驚恐地擡起頭,“怎麼是你?”沒想到女鬼的真身居然是——阿英!

“當然是我,不然你以爲是誰?鬼啊!”阿英啐道。

別說,我真的以爲是鬼,還是隻厲鬼,原來鬼沒有,裝神弄鬼的人倒是有一個。

“你不是睡了麼?怎麼會在這兒?”我奇怪。

“睡?你以爲你今天鬧了這事兒我們還奢望有覺睡麼?大人讓我看着你。”

果然是一人犯罪,株連九族。

真是對不住他們了。

“你好好跪着吧,別想着動歪腦筋,我都看着呢!”她甩下一句話便轉身就走。

想起剛纔驚嚇之餘說的那番語無倫次的話,我又連忙叫住她:“哎哎哎!阿英。”

阿英頓步轉回身,“作甚?”

我縮着脖子說:“剛纔……我說的那些話,你不會真的告訴大人吧?”

她睥睨而下,說:“有些事實,不用我說,大人也必然知曉。”

她這麼說,到底是說還是不說啊!這裡的人,真會繞彎子,而且近些年,阿英爲人也越來越怪了。

“安安靜靜地跪着吧!”

安靜……剛纔似乎一直吵鬧來着,而且我那驚嚇聲足以吵醒方圓十米以內的人,可是怎麼都沒反應?還有房裡那人……您咋就不能醒一醒,然後收回成命呢!

我緊盯着房門,良久,不見動靜,看來是我太過異想天開了,即便他醒了過來,一時半會兒恐怕也不會輕易放過我,七叔當年的金玉良言,只怕真的是酒後胡話,不得輕易相信。

又跪了約莫一個時辰,腿上的痠麻愈發嚴重,甚至像是打了麻藥,沒了知覺,而且身子也越來越冷……

白天出門頂着個大太陽,衣物穿得有些單薄,如今到了大半夜,夜寒露重,便冷得渾身發抖。

雖說是春日裡,可一到了夜間,這天就冷得像神經病一樣,活似魔都的天氣。

我縮緊身子,這些人好歹給該給我披件袍子吧……凍死了不用償命麼?

“阿……阿英……”

“……”阿英沒睬我。

“阿英,我冷,能不能……”

阿英,沒你這麼無情的,好歹我們相識一場……你居然比我先睡着!

我叫她,回憶我的就是綿長的呼吸聲……遠遠地,我瞧見她裹着厚厚的外袍,靠着廊柱睡了過去。

今夜,陪伴我的看來只有月亮婆婆了……

我擡頭仰望夜空,哪知月亮婆婆也不給我面子,她老人家遮着面紗,而且很是炫酷,是黑色的面紗。

我想呢,今天的月光怎麼暗暗的,原來是她躲了起來,連她老人家都不想見我。

忽地,一滴水落到我臉上,她哭了,不想見我爲什麼還要哭呢?而且越哭越兇……

眼見着自己即將渾身溼透,阿英睡得像頭豬,房裡的人估計睡成了豬八戒,我,到底是繼續跪,還是去屋檐下面躲躲雨?

可是雙腿麻了,我站不起來……

“阿……”我的聲音怎麼變成了這副鬼樣子,沙啞得像喪屍在吼叫。

“阿英……”我又試着叫醒她,希望她醒來能扶扶我,可惜,百試無用。

天哪!我要淋雨淋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