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話孩子
謠言消散半個月後, 我的日子終於恢復了正常。
是日,小桑又來了我這兒。今日不同以往,她是來找我出門的。前幾日我和伯卿打過招呼, 想出門走走, 換換心情。起初他是板着一張臉怎麼說都不願意的, 後來在我軟磨硬泡之下才不情不願地答應了我。
想起來, 我在這府裡悶了近四年, 猶記得上一回出府,彌兒還跟着我,也遇上了小弘和寧子仲, 那一日玩得很高心,當然也很狼狽……
而今再回憶, 彷彿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註定好的, 小弘來楚, 與彌兒相遇,隨之相認再將他帶回申國……快四年了……不知那孩子過得如何……
“屏屏, 在想什麼?”
“啊,沒什麼,就是想到一個孩子。”我回過神朝小桑笑了笑。
“孩子?”小桑皺了皺秀眉,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但笑不語,皺眉是對的, 她嫁來令尹府的時候, 彌兒早隨小弘回了申國。
“屏屏, 是什麼孩子, 告訴我!告訴我!”見我不說話, 她似乎更來了興致,一個勁兒地拉着我。
我拗不過她, 便把彌兒的事情與她說了一些。
我們邊走邊說,說到有趣的地方,彼此大笑,也不顧跟着我倆的人是何反應。步子是跨了出來,可伯卿怎會輕易放任兩個弱質女流在街上隨意走動,所以按照往常的套路,他派了朝九、晚五來保護我們。
換作從前我準會不高興,私底下更是會對他一頓臭罵,可今時不同往日,我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無非就是想保護他府裡的人。
走了一段路,我說得也有些累了,嘴裡跟着也渴了。正值仲夏,日頭也有些毒辣,這時候尚未發明遮陽傘,我與小桑唯有戴着頭紗來遮陽。可這頭紗戴久了便讓人覺得悶,透不過氣。
口渴之餘又是悶熱,我忍不住對小桑說:“小桑,前面好像有座茶樓,咱們去歇會兒。”
言罷,我不由分說地拉着她疾步走進了茶樓,然而一進茶樓便意外瞧見了某人。
“你怎麼在這兒!?”我驚訝地指着他,而他竟神情自若地抿了口茶,好似我出現在這裡並不奇怪。
莫名地,我心裡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下意識地去瞧朝九、晚五,那兩人一見我回頭,立馬垂下了腦袋,我頓時明白過來,敢情盯着我和小桑不止他們兩個,伯卿也參與其中!
什麼嘛!想陪咱們出來就直說,幹嘛做得若無其事!
得知事實後,我驚訝之餘,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有些驚喜,二話不說拉着小桑坐到了伯卿邊上。
伯卿的位子在二樓露天的地方,張眼便能將外面的景象一覽無餘。我因渴得緊,才坐下便將案上的茶水喝了個底朝天,也不顧形象是否得體。
喝完之後才發現一旁正低着頭的小桑,方纔只顧着自己喝,居然把她給忘了,登時,我臉上一陣紅熱,忙叫店裡的小二再上一壺茶來。
奇怪的是,小二上了茶,小桑居然沒動,我瞧她額上出了許多汗,便推了推她,說:“小桑,這涼茶喝了可以消暑。”
“……”小桑沉默。
小桑很少沉默,尤其是當着我的面,話說回來,自她進茶樓起,似乎就沒講過話,我心裡微微有些擔心,便問:“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去握她手,暗驚在這大夏天裡她的手居然和那冰塊還要冰!
頓時,我慌了,忙說:“小桑,你……”
然而纔開口,她便擡起頭,對我微微一笑,說:“屏屏,別擔心,我沒事,就是有點累,我想回去了。”
我瞧她臉色稍顯蒼白,便扶住她道:“好,那我送你回去,咱們改日再出來!”
“不用了,難得出來一回,你留下陪陪大人吧。”小桑反握我的手,朝我笑了笑。
我覺得她今天看起來有點奇怪,卻說不出問題出在哪裡,剛纔分明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想走了?
雖然她說要一個人回去,可我仍舊不放心,執意想和她一起走,然而就在這時,坐在一旁沉默許久的伯卿終於發話了,他淡淡地說:“讓朝九、晚五送她回去吧。”
“不行,我不放心。”我斬釘截鐵道。
“又不是孩童,你還怕朝九、晚五將她賣了不成?”
“我不是這個意思……”
“既然不是這個意思,那就讓朝九、晚五送回去,你留下。”言罷,他徑自向樓下的那兩人使了個眼色,接到訊息後,立馬上了樓,給伯卿行禮。
伯卿朝他二人吩咐道:“護送夫人回府,不得有半點閃失。”
“是!”他倆接了命令,便走到小桑面前,恭敬地請她上路,我本想再做一絲掙扎,可小桑朝我笑着搖了搖頭,我尊重她,便乖乖地留了下來。
小桑走後,我這心裡愈發難受,想來想去想不通小桑她究竟是怎麼了。
一想不通,我這心裡就開始堵了,心裡一堵,人也跟着煩躁起來,就連那涼茶也不管用了。
還有我面前的人,這傢伙從頭到尾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看了就讓人心裡來氣。人家小桑如今無依無靠,我們更該好好照顧她纔是,再說他還是她名義上的丈夫,他怎麼就可以這般無情呢!
“伯卿,你看這天這麼熱,咱們還是回去吧。”我看着他說。
他淺淺呷了口茶,說:“你那是心浮氣躁。”
我撅了撅嘴,說:“我心浮氣躁也是因爲擔心小桑嘛!”
“你擔心又有何用,只是徒增煩擾罷了。”
他什麼都好,就是這種過於淡然的態度我不喜歡,好像所有人都和他沒有關係一般,我看不慣很久了,於是氣不打一處來,說:“我煩擾也總比你漠視來得好!”
“你說什麼?”他轉了轉語氣,忽然覺得這天沒那麼熱了。
“我說你沒感情,都不關心小桑!”被打壓慣了,臉皮也跟着變厚了,我不再像從前那般怕他了。
“哦?這話怎麼說?”他看了我一眼,我說:“小桑大老遠的嫁過來,無依無靠,她的羅哥哥又負了她,你作爲一家之主,好歹也要安慰安慰、關心關心她嘛!”
“你的意思是讓我對她好一點?”
“嗯!”我用力點頭,沒發現哪裡不對勁。
“你確定?”
“當然!”
他了然地點了點頭,隨後站起身,徐步走到我邊上,俯視着我,隨後慢慢彎下身子,氣息噴薄在我耳邊,我心中頓時一緊,臉頰的溫度不由升高——他想做什麼?
纔有一些暈頭轉向,卻又聽他悄聲說:“那我今晚去安慰安慰她如何?”
聞言,我心裡一驚,莫名地升起一股怒氣,“不行!”許是我說得太大聲,剛說完就後悔了,發現此刻所有人都看着我,我臉上一熱,立馬瞪向他,都是他搞的鬼!
“這就奇怪了,既然不行,那你方纔爲何污衊我不關心王姬?”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
“不是這個意思,又是什麼意思?莫非你嫌我做得不夠?”
“夠了!”我咬了咬牙,說:“小桑有我關心就夠了!”
“……”
他不說話,迴應我的是一個結實的胸膛,他抱住了我,我驚了驚,這可是在大庭廣衆之下啊!
驀地,我伸手去推他,卻是做了無用功,推久了我也懶得再動,索性任由他抱着,也好省點力氣。
不知過了多久,他下巴一直抵着我的頭頂心,這些年我長高不少,正好到他肩膀,他能抵着我頭頂,想必是低了頭。
又過了一會兒,茶樓的人散了,太陽下山了,周圍的空氣也沒原來那麼熱了。
重新回到令尹府時,已過了夜食的時辰。但是徐娘吩咐下人留了飯菜,不至於餓到。伯卿有個習慣,一日三餐必須在自己府裡用,從不外出就食。
我不知道他是不喜歡吃外面的東西還是不敢吃外面的東西,總之這些年,我發現他這人心思沉得很。
夜食過後,我回了自己房裡,他朝另一頭走,頓時有一點失落。
夜半,我躺在牀上,想着白天的小桑,思來想去仍是摸不着頭腦。
小桑,究竟是怎麼了?難道三年來,她還在思念她的父王……還是……她的羅哥哥?倘若是,那她這些年來的笑容何時是真,何時是假?
一瞬間,腦袋發漲,連空氣也變得悶悶的,小桑的生活就只能這樣了麼?
正難過着,門被推了開來,自從與他確定關係後,我便沒再刻意鎖過門。
聽到他的腳步聲,我轉過身子面對着牆,未幾,便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他脫了袍子,在我邊上躺了下來。
我以爲他今夜是不會來了,可最後還是來了。
我暗暗竊喜,他幾乎每日都在我房裡留宿,難怪那些人要多嘴了。
他抱住我,甚是親密,下一秒已經吻住了我的耳根。他總是趁我睡覺的時候吻我,起初是措手不及,如今已成了習慣。我輕輕覆上他環在我腰間的手,他停了下來,問:“醒着?”
我輕輕應了聲,隨後沉默。
他繼續吻我,一路往下,手也跟着不安分起來,很快,他調戲成功。
一番雲雨過後,他貼着我,待喘息聲漸漸微弱下來,他說:“屏屏,你是不是喜歡小孩?”
我怔了怔,復又說:“怎麼想起說這個了?”
“方纔回來的路上,瞧你一直盯着人家的孩子看。”
他這麼一說,我纔想起來,回來的時候瞧見一個婦人抱着個娃娃,讓我想起了彌兒,沒想到他會這麼想。
我對小孩子不討厭,但也談不上特別喜歡,我回答不上。
“生一個吧。”
“啊?”三年來,他第一次問我這個問題。不過說來也奇怪,我與他在一起三年,爲何都不曾有孕?
難道傳聞中的“不孕不育症”發生在我們身上了?
啊!呸呸呸!什麼“不孕不育”,哪有那麼多的奇難雜症,依我看,多半是時機掌握的不對!又或者是——縱慾過度!
“有孩子陪着,往後你也不會悶。”他是想用孩子來套住我麼?不過,他們伯家需要子孫繁衍,給他生一個又何妨。
“好呀!”我笑着說,說完,他就來吻我,沒等他得逞,我伸手抵住他的脣,說:“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
“讓我穿一次嫁衣。”
我不要婚禮,不要名份,只想爲自己喜歡的人穿一次嫁衣。
“好,改日讓奶孃給你做件好的。”
“我想自己親手縫製。”
他愣了愣,隨後微微頷首。這麼多年了,我的手藝他還是清楚的。
我舒懷地笑了笑,勾上他的脖頸,主動吻了上去。
顯然,他對於我突如其來的熱情一時難以適應,愣愣地任我吻着,我不由地暗自慶幸,這一回,總算讓我佔了上風!
然而才得意,他便開始反攻,深深吻住了我。
今夜,註定要與他一同墜落沙漠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