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纓世族 VIP 49事生變
府內風起雲涌,林瑾衡幾兄妹處也不平靜。
林延思揉揉林瑾衡的頭,對林延恩道,“三哥,你來瞧瞧,是不是那個錢承祖?”
林延恩起身走到窗邊,憑欄遠眺,目光微閃,慢悠悠道,“你過去打個招呼。”
聞言,林延思興奮起來摩拳擦掌道,“這可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轉身便朝着門口走。
林瑾衡一頭霧水,錢承祖是誰?還想再細看,眼前一黑,就被林延恩遮住了眼睛,林瑾衡嚷道,“三哥,三哥,三哥!”伸手就要掰臉上的手,可惜卻是蚍蜉撼大樹。
周譽和周騰見狀更是納悶,以錢承祖的身份哪裡當得林延思親自過去,林延恩又是這個做派。
起身一瞧,便明白了,這事的確不好讓林瑾衡看見,沒得污了姑娘家的眼。
錢承祖正和一羣藝妓在畫舫上尋歡作樂,這雖然是個比較大的問題,但還不至於林延恩兄弟如此。
只是錢家犯事那位老爺受不住打擊去世了,按制,錢承祖這個侄子要守孝一年。禮法上守孝期間要居住在家,斷絕娛樂和交際。
不過如果嚴格照禮法行事,像一些人口龐大的家族,五服之廣,每年都要死人。一部分人這輩子都不用出門了。所以沒有到不能出門的地步,一切低調爲上。錢承祖倒是瀟灑,竟然在外頭尋歡做樂,這太高調了。
林延恩一隻手固定着林瑾衡,另一隻手輕叩窗沿,微微一笑。
婚姻乃兩姓之好,是兩個家族的聯盟,錢家如此等於廢了,金尊玉貴養了二姑娘十七年,說不可惜是假的,不過比起國公府的名聲,只能如此。
如今,錢家倒是主動送上了把柄,因爲錢家丟官而退婚,少不得擔上一個嫌貧愛富的名聲,但是錢承祖孝期失德,衛國公府怎麼能夠把姑娘嫁給這樣道德敗壞之人。
錢承祖出生富貴,少年舉人,聯姻衛國公府,好不得意。原以爲這一生便是這樣鮮花錦簇的走下去。
只是禍從天降,錢二老爺犯案連累到家裡罷了官,身上的功名也被奪了,成了一介白衣,這輩子仕途無望。
一直以來家中衆人私下都道,林二姑娘委屈了他,如今家裡人都對他說,要好好對林二姑娘。
他們可以得到國公府的庇護,但是再要其他就是妄想。唯一能依賴的就剩下林二姑娘和府裡的關係。
在府裡隨處可見這樣的嘴臉——你今天的地位不過是靠着你有一個好妻子罷了!
向來心高氣傲的錢承祖哪裡受得了這樣的落差,遂溜了出來,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錢承祖正抱着美人抒發鬱郁不得志的憤慨,結果一陣喧譁,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面門上被揍了一拳,鼻子一熱,一股熱流直下。
錢承祖大怒,身爲長房嫡子,他也是被捧着長大,正打算好好收拾來人。一腔怒氣在見到冷笑連連的林延志,便煙消雲散,腿一軟,癱軟在地,“林,林,六爺”七分醉意一分都沒有剩下,環顧左右,後悔不迭,自己怎麼做下這等荒唐事。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等林瑾衡手腳並用掰開林延恩遮在她眼前的手後,也顧不上懊惱,探着身子就往窗外看,只見不知何時畫舫已經靠岸,狼狽的錢承祖被林延思強硬的拖上岸。
隔得有些遠,別說聲音,就連各人的表情都看不分明,她就靠着衣服認出了中間上躥下跳的林延思。
岸上的人皆好奇的看着這一行人,眼裡閃爍着發現八卦的欣喜。
林延思義憤填膺的攥着錢承祖的衣領高聲道,“我倒要去錢家問一下,這是哪門子規矩,孝期在畫舫上尋歡作樂。”
圍觀者譁然,對着錢四公子怒目而視,百善孝爲先,萬惡淫爲首,錢四公子大不孝還大惡。
周騰看着老神在在的林延恩,“你不回去?”
“我回去做什麼,父親母親都在府中。”林延恩笑,又摸摸林瑾衡的頭,“等下,三哥帶你去釣魚。”
林瑾衡指着遠處的人羣問,“六哥在幹嘛,三哥幹嘛不許我看?”
“你六哥遇上討厭的傢伙,去和他打架,三哥怕嚇着妹妹才遮住你眼睛的。”林延恩眼睛都不眨的忽悠。
林瑾衡狐疑的看一眼林延恩,再看那裡林延思拖着人正往外走,“六哥這是要做什麼?”
“找家長評理去!”
林瑾衡大驚,“不是六哥先打人的嗎,我看着還是六哥打贏了。”這是傳說中的倒打一耙吧!
“你六哥打他是因爲他做錯事了,於是就想和他家裡說一聲,免得他日後再犯。”林延恩繼續道。
林瑾衡愣愣的看着義正言辭的林延恩,爲什麼聽起來沒問題,但是她就是有一種詭異的感覺。
周騰打開扇子遮住不停上揚的嘴角,林延恩這扯白話的水平,忍不住悲憤,自己小時候就是這麼被忽悠的,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還是讓它隨風而散了吧!
周譽雖然表情還維持這鎮定,眼裡的笑意卻不加掩飾。
“錢承祖是誰?”林瑾衡不甘心的問,開始回想自己記憶庫裡有沒有這麼個人。
林延恩淡淡一笑,“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妹妹不認識的。”
林瑾衡突然靈光一閃,仰頭問林延恩,“和二姐定親的人不就是姓錢,難道是他?”傳說中的錢公子,最後一句明顯帶了悲憤。
林延恩彎腰問林瑾衡,“妹妹知道那人在做什麼?”
“他牽其他姑娘的手,不是說只能牽妻子的嗎?”林瑾衡做生氣狀,她似乎只能知道到這裡,這還是她聽一個小姑娘問長輩什麼是成親時,順耳聽來的。
在場的三人被林瑾衡的牽手理論給噎了噎,自然不能跟她詳細說這個
林延恩很鄭重的點頭,說道,“妹妹說得對,所以六哥去教訓他。”
林瑾衡看着林延恩一本正經的臉,徒然間覺得這個世界太危險了!忽然又想起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似乎聽九姑娘說過,錢公子家中有喪,親事要推到明年,那現在又是怎麼回事,難道古代守孝也可以摻水分的嗎?
林延思把錢承祖一路遊街似的拖到錢府,看着錢承祖被他爹打成了豬頭,然後錢老爺老淚縱橫的奔赴衛國公府負荊請罪,不要和我們退婚啊,沒了衛國公府這頂最大的保護傘,我們以後可怎麼辦?
林延思走到一半一拍腦袋反應過來,他還打算求他哥放他一馬,結果林六爺大鬧畫舫,牽着錢承祖遊街,他爹一看便知,好伐,逃課了!
林延思淚流滿面,他哥絕對是故意的,現在只能求他爹看在他立功的份上饒他一馬。
錢家這門婚事如此一波三折,實在超出人類想象。難道對外說,先退了二姑娘的親事,換成四姑娘,如今再退了四姑娘,道理上說得通,但是,在大家只知道二姑娘親事的時候,他們突然發出這樣的跌宕起伏的消息,太勁爆了有沒有,大家一時之間會接受不了的有沒有。
但是必須這樣,衛國公府如今要退的是四姑娘的親事,而不是二姑娘的。只要林家和錢家這兩個當事人一口咬定,別人也不過是捕風捉影。否則等張翰那邊的消息傳來,一對時間,二姑娘一女二嫁的事情就會大白於天下。
其實相信的人還是挺多的,雖然是男方有問題才退的親,但是四姑娘退過親也是事實,好好的國公府何必往自家姑娘身上潑髒水。
有人不信,這四姑娘比二姑娘金貴,國公府難道爲了二姑娘犧牲四姑娘,誰都知道嫁到錢家這個姑娘是廢了。
又有人說二姑娘是三房嫡長女,三房可是老國公的心尖子。
於是一部分不信的又信了。
林瑾衡和林延恩回府的時候,這個消息已經由林家人和錢家人放了出去。錢家失了一個好媳婦,但是自家兒子犯了這樣的大錯,被退婚實在是天經地義。又因爲林家要堵他們的嘴,從中也得了不少好處。
內裡的情況林瑾衡自然是不清楚的,她還記着錢承祖,遂問府上是如何處置的。
這一天實在是過的人心力交瘁,重華長公主抱着小女兒道,“自然是退了親事,四姑娘怎麼能嫁到那樣的人家。”
“四姐姐?”林瑾衡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二姐姐的病不適合在京城待着,要在南方慢慢調養起來,家裡給她說了一門南邊的親事。我們和錢家早換了四姑娘了,只是錢家有喪,沒來得及公佈罷了!”
林瑾衡愣愣的看着重華長公主,二姑娘雖然還在病中,但是有這麼嚴重嗎?
府內很多人同樣有這樣那樣的疑問,但是國公府頂端的幾人都是如此說,所以二姑娘只能得怪病。
三太太坐在牀頭抹淚,二姑娘本就是勉強起身迎接三老爺,沒想到接到如此一份大禮,人一下子又病倒了。
四少爺坐在一邊,拳頭握得發白,“母親,真的毫無迴旋之地嗎,兒子寧願不要大伯父提點,也不想二姐嫁過去。”
“便是你不要大伯父提點又如何?除非我死了,否則這門親事再無迴旋的餘地。”一直沉默不語的二姑娘突然翻身正對着四少爺道,“何況我若不嫁,一旦一女許二夫的事情鬧出來,我便是不絞了頭髮做姑子,還能尋到什麼樣的人家?”名聲,名聲,女子沒了名聲就什麼都沒了。
聽二姑娘提到是死,三太太只覺地整個人都喘不過氣來,哀聲道,“娟兒,你可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都是母親沒用,護不住你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要母親怎麼辦?”
四少爺也是臉色煞白的看着二姑娘,抓着她的手道:“二姐,你可千萬不要。”
二姑娘寬慰一笑,語氣幽幽道,“我不會尋死的。”螻蟻尚且貪生,何況她早就認了錢家的婚事,如今不過是更壞了一點,能壞到哪裡去。只是無法接受,明知道父親寵愛周姨娘母女,可是這樣的區別對待,血淋淋的攤在面前,讓爲人子女者情以何堪。
“我會好好的活着,讓父親、三妹、十妹都知道我活的比他們都好!”二姑娘看着四少爺的眼睛認真道,“日後你要照顧好母親,大伯父願意栽培你是你的造化,你要努力上進,替母親掙來鳳冠霞帔。母親和我日後過的如何,就看你了。”
四少爺沒有說話怕開口就露了哭音,只是重重的點頭。
四太太倚在榻上,面色是不正常的潮紅,淡笑道,“我命該如此!”事情峰迴路轉,但是她的身子到底是被那一口心頭血徹底掏空了。
四姑娘勉強忍了淚意,“江太醫說了,母親好生調養便可康復。”
四太太笑道,“傻孩子,”拉了四姑娘的手道,“雖然你有了退親的名聲,但是公主與我說了,你已經爲府裡嫁了一次,再嫁便由己。”四太太輕輕的拍着四姑娘的手道,“明哥兒是個好的,你們又是自幼相熟,那還是你親外祖家,你看你大姐這日子過得,你將來也差不到哪裡去。”她不想女兒再如她一般一輩子圈在這豪門之中,看着榮華富貴,內裡苦只有自己知!
早前她就有這樣的想法,但是自古高門嫁女,低門娶婦,明哥兒身份到底比不上四姑娘,她連把庶妹定下來做繼室都不是很有把握。
如今府上虧欠了她們母女,這兩門親事總算是都成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母親,”四姑娘再也忍不住,伏在四太太腿上哭出聲來,“娘,娘~”
四太太也是淚花閃爍,拿了帕子拭去,眼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不是哭的時候,四太太從枕下取出一個長盒,遞給四姑娘。
四姑娘納納的看着四太太,不明所以。
四太太輕輕的撫着盒面,神色鄭重又帶着追憶,“這是你高外祖母手上傳下來的東西,自古只傳女兒。你外祖母給了我,我本打算等你出嫁的時候,如今,還是先給你省得來不及交代。”
“娘!”四姑娘爲了四太太話裡的暮氣,再一次淚染睫毛。
四太太豁達一笑,馬上神情又嚴肅了起來,緊緊盯着四姑娘的眼睛道,“這裡面有一張方子,上面都是一些常見的食藥材,男子吃的久了強身健體但是子嗣上卻是艱難了。”
四姑娘錯愕的看着四太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四太太深深的看了一眼四姑娘,“我病了這麼些年,你父親添了多少人,你可見誰坐過胎,不怕姨娘通房得寵,就怕她們有寵還有子嗣,女則弱,爲母則強,有了孩子,這心就大了。這方子,你外祖母健在的時候萬萬不可用,等她老人家去了,你再斟酌着用。瑾妤還小,將來便由你交給她。忠兒性子敦厚,瑾妤又是個衝動的,日後,難爲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四太太深深的看了一眼四姑娘,“我病了這麼些年,你父親添了多少人,你可見誰坐過胎,不怕姨娘通房得寵,就怕她們有寵還有子嗣,女則弱,爲母則強,有了孩子,這心就大了。這方子,你外祖母健在的時候萬萬不可用,等她老人家去了,你再斟酌着用。瑾妤還小,將來便由你交給她。忠兒性子敦厚,瑾妤衝動,日後,難爲你了。”
錢承祖守孝參照的是清朝。
唐代,爲母,父在父卒皆齊衰三年;子婦爲姑(婆)亦齊衰三年。至清代,凡夫爲妻,男子爲庶母、爲伯叔父母、爲兄弟及在室姊妹,已嫁女爲父母,孫男女爲祖父母,均服齊衰一年,
看了評論來說說我這樣安排的原因吧,我在文中應該已經表露我的意思,庶出代替嫡出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然後就是一些親認爲可以把三姑娘記做嫡出,不知道有沒有親還記得我之前提到過一點,有爵位的人家沒有嫡子,爵位可能就會被皇家收回,如果把庶出的記做嫡出就是真的嫡出了,哪個沒嫡子的人家不會這麼做。所以我一直的設定是庶出便是記住嫡出也不能完全當嫡出用。
然後一女二嫁鬧出來,也夠國公府灰頭土臉名聲臭大街。這點應該沒問題吧!
還有就是爲什麼府裡對三老爺以次充好的事情這麼緊張,因爲林家是以武起家,林晉海更是從軍隊翻身的,軍隊軍心就是林家的根本。一個在軍糧上動手腳的將軍主帥,怎麼服衆?還有就是我提到過一點,背後有人再設局,背後之人是誰,這個局多深,他們不清楚,貿貿然捅出來,後果他們控制不了預測不到,皇帝是重華的胞兄不假,但是他也是皇帝。加上政敵什麼的抓着不鬆手,抄家倒不至於,但是損失也不會小。
然後處理完一女二嫁的事情,就該解決三老爺以次充好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