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望向湛一凡,兩個人默契的迅速交換視線,都沒說話,只認真的繼續聽着安娜身上竊聽器所傳回來的聲音。
“把柄?”邁克爾傳來一聲冷笑,“我倒是很好奇,你手裡究竟有着什麼樣的武器能造成你所說的對我如此重量級的傷害?”
安娜輕輕咽口水的聲音薄荷都幾乎聽見了,看來安娜並不如他們所想的那麼單純,竟然留了一手!的確,如果安娜單純,就不會到最後一刻依然不肯坦白,不會到最後一刻還孤獨奮戰,因爲她誰也不相信,所以她會保護她自己!
安娜喘着氣,聽聲音邁克爾似乎又在掐她的脖子所以造成她的呼吸苦難。
“如果……你……呃……你殺了我……你一定會後悔……而且你會……比身敗名裂更加的……萬劫……萬劫不復……”
安娜艱難的聲音猶如地獄裡傳來的哀嚎,聽得薄荷不忍。如果有個男人在自己的面前掐着一個女人的脖子,而這個女人還是被他利用過的棋子,那她一定會毫不客氣的收拾他。畜生,再怎麼說他們也曾經在一個牀上翻雲覆雨過,他就絲毫不念及舊情?可憐的安娜卻還羊入虎口,就爲了威脅他?她以爲他那樣心狠手辣的男人還會爲她的條件所迫嗎?
“是嗎?呵呵……”邁克爾一聲低笑,聲音輕慢:“我的小安娜,真是看不出來,你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要有趣。”
“咳咳……”安娜的咳嗽聲傳來,薄荷也微微的鬆了一口氣,安娜的生命安全總算是不用擔心了。想來自己也覺得可笑,就因爲這些天的相處,所以對安娜還是諸多不忍,也會想到她的苦衷,雖然這一切也是她自己的選擇,是她自己的應該,但是薄荷還是不想讓安娜失去生命,至少不該死在邁克爾這種雜碎的手裡。
冷靜下來,薄荷又想,安娜你會捏有邁克爾的什麼把柄?什麼樣的把柄可以讓他邁克爾身敗名裂,讓他就此在整個好萊塢聲名狼藉,讓他的演藝事業就此毀於一旦?
薄荷向湛一凡看去,湛一凡低聲道:“查爾也不知道。”
薄荷低頭又繼續聽安娜和邁克爾的對話聲。
“說吧,究竟是什麼把柄?如果你敢玩我,我一定讓你嚐嚐真正被玩的滋味。”
邁克爾的聲音很輕慢,可是薄荷聽了也不由得覺得有些毛骨悚然。這邁克爾還真是一個隱藏極深的人,在中國時戴着面具與自己接近,再想想現在,誰敢說是同一個人?他的確擅長玩人,就連自己也被他玩過,不是嗎?把別人玩的團團轉也許正是他的興趣所好。
“明天,把我父母放出來,我就告訴你。”安娜的聲音也漸漸恢復了平靜,薄荷在心底爲安娜叫了一聲好,面對邁克爾這種人就該不卑不亢,他纔不會小巧你。
“好。”邁克爾竟爽快的答應,緊接着卻又道,“但如果被我發現……就記住我說的話。反正你在牀上也挺蕩,一定會更喜歡我給你的後續安排的。”
安娜咬着牙,冷聲道:“果然,你是我見過的最無恥的男人。從前我的心一定是被屎給矇蔽了纔會迷戀你這樣的男人……真是好笑,如今想來,我不過是一場笑話。”
“你的確是笑話。就憑你這樣的貨色,也配得到我的垂青,你本就該感到欣喜!”
“呵……”安娜又是一聲冷笑,“邁克爾,你的自大自戀自負自傲終有一日會成爲別人捅你一刀的利器!”
“你嗎?就憑你?”邁克爾的聲音似乎又近了,薄荷幾乎能想象他站在安娜面前居高臨下鄙睨她的姿態和模樣。但安娜一定是桀驁不馴的,她現在一定比任何時候都清醒,不知道爲何,薄荷就是特別的理解她此刻的心態。
“我?呵……本小姐現在的確沒這個本事,但是不保以後?你是真的不敢上我半分毫毛,我留着的藥管上面有你的指紋,我房間你專用喝水的杯子我從來都捨不得用,甚至你用過的避孕套……現在垃圾桶裡還有一隻。但是你以爲這些小玩意兒就是我捏住你的把柄麼?我沒那麼單純。我安娜,要捏,就一定捏住最重的!”
“啪!”一個巴掌響,安娜似乎又捱了打。薄荷輕輕的閤眼,安娜,這個時候你就該狠狠的回扇一個巴掌。
可是她知道安娜不會,安娜不像是會扇別人巴掌的女孩,更何況是邁克爾這樣的男人,只怕她表面強硬着,內心卻在爲他而驚恐,爲他而發抖害怕。
“賤人!”邁克爾低罵。
“是,我是賤人!”安娜低聲嘶吼,“我是賤人,那你又是什麼?比賤人更賤的賤男人!你再打我試試?”聲音一揚,安娜的氣焰似乎上來了,“回家我就告訴夫人,告訴老爺,我是被你打的。他們即便不相信我,也會對你心生懷疑!我今天敢來,你就別想對殺我滅口!只要你殺了我,囚禁我,達芙妮他們就會報警,我房間裡那些留有你指紋的東西……你以爲你逃得了嫌疑犯嗎?所以,最好給我……滾!”
薄荷挑眉,安娜……實在讓她意外。
薄荷現在幾乎能想象邁克爾的表情,一定很有趣,最開始的氣焰囂張竟然敗在了安娜這個二十歲的女孩手上。
雖然有可能是暫時的,但至少現在安娜已經反敗爲勝佔了邁克爾的上風了。
薄荷微微的勾脣,看向湛一凡:“她還挺有骨氣的,也許能拉入我們的陣營之中?”
湛一凡似乎已經沒什麼興趣了,拿着書又看了起來,聽見薄荷的話也只輕輕的擡了一下頭淡淡只道:“你怎麼想,便怎麼做吧。”
“再考察一陣子吧。”反正薄荷不着急,她眼睛是‘瞎’了,檢察院那邊又有檢察長親自來看過請了假,她不着急時間更不着急機會。要報眼睛這個仇,要報湛一凡受傷這個仇,要找幕後那隻黑手目前看來並不會那麼快,那就慢慢來。
“小安娜,恭喜你,成功的勾起我真正的興趣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留有怎樣威脅我的把柄。不得不說,你很聰明。”
“謝謝誇獎,我承認,我只是在看男人這方面有些蠢。”
“你……!我就不相信,你已經不迷戀我了?”
薄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湛一凡遞來一記眼神,顯然已經權當聽相聲了,一點兒都不正經的態度。薄荷又哪裡正經了呢?聽着邁克爾的這充滿了自信的話再也是忍不住了。
對上湛一凡那疑惑的眼神,薄荷罷了罷手,只嘆了三個字:“男人啊……”喜歡他,被視作糞土。不喜歡他,卻又開始惦記。
“你除了皮相好些外,除了被你自己假裝的溫柔真誠的虛僞形象之外,還有什麼可取,什麼可讓我迷戀的?別自戀了,你這樣的男人,就是脫光了躺在我面前,我也嫌惡心!”
薄荷忍不住的爲安娜鼓掌,說得好,安娜,越來越欣賞你了!
“你就裝吧。”邁克爾咬牙切齒的一聲冷笑,“女人最擅長的就是裝。你在我面前裝的還少嗎?從前的小羊羔表面下也是藏了一副蕩婦和賤人的真面目,竟然還握有對我具有威脅的把柄,我承認我從前是小看了你。不過小安娜,你是鬥不過我的。”
“拭目以待。現在,請出去。”
然後薄荷就聽見了摔門聲,再然後,就是無盡的沉默……
薄荷不知道安娜有沒有哭,但是今天晚上的安娜已經讓她完全改觀。白天在醫院的安娜好幾次流淚的模樣都被她收入眼底,她還以爲安娜只是個小女孩,現在看來她是真的悔恨責怪着她自己,以爲她把藥下給了她這位少夫人,以爲是她害的她這位少夫人眼睛真正的瞎了。看來……安娜是真的有良心,而她最終會下藥的初衷也是爲了她的父母和弟弟,薄荷表示諒解。
合上電腦,薄荷在牀上躺下來。湛一凡收了薄荷扔在一旁的電腦放到牀下去,又給查爾打了個電話纔回到牀上。
薄荷並沒睡着,她在想許許多多的事。中國那邊的事是暫時放下了沒去想,就連她眼睛受傷的事也沒讓人告訴舅舅他們,只怕他們擔心。更別說以爲,湛一凡都是嚴禁命令了有力不允許她向洛以爲泄露一個字的,所以洛以爲偶爾和薄荷打個電話,都是聊聊閒話問她什麼時候回去的。
湛一凡從背後抱住薄荷,手臂橫在她的腰間,低頭蹭着她的頭輕柔的問:“睡不着嗎?”
薄荷沉靜了一下,回頭看向湛一凡道:“明天,讓媽媽去接受治療吧?媽媽的身體我非常擔心。一羽留在家裡,陪我。”
湛一凡右手撐着頭挑眉:“你確定?如果把一羽留在你身邊,很容易露餡。”
“……確定。就算給一羽露餡了,他也不懂的。可是媽媽的身體我不太確定還能不能這樣拖着,她是在白陽鎮暈倒過的,現在又因爲我的事情操心,讓她去吧。還有那個傑森醫生……”薄荷嘆了口氣,沒再說了,因爲她實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在她眼睛受傷期間,母親搬回來照顧自己,那傑森醫生也來過一次,顧名思義是來看她的,可她怎麼會不明白那傑森醫生其實根本就是追着來看母親的?
薄荷還記得自己躲在柱子後聽見傑森和母親的對話。
“羅伯特先生(傑森醫生的姓),很感謝你能來看望我女兒。”
“白小姐,不要說的這樣見外。我和湛先生是朋友,湛家出了事來探望一下並無大礙吧?況且,你現在也是我的病人,也是我的朋友,來看望你女兒更是應該的事。”
“我們……什麼時候成朋友了?羅伯特先生太擡舉我了。我是薄荷的母親,如果可以,你還是叫我白夫人吧,白小姐這樣的稱謂實在不適合我這樣年紀的女人。”
雖然母親的英語很蹩腳,但是薄荷也聽得明白,而那傑森醫生更不用說了,完全是順着母親說的英語,說得很慢也很簡單。但是母親拐着彎的與他保持着一般關係讓薄荷明白,母親對這個傑森是無意的,可這傑森卻偏偏熱切着。
湛一凡也是若有所思:“如果媽覺得困擾,我們可以讓父親與那傑森說……”
薄荷搖頭:“如果真的覺得困擾,媽媽會說的。”雖然她清楚母親更習慣隱忍心中的感受,即便真的覺得困擾也不會和任何人說的,她更寧願自己一個人憋屈着承受一切。她拒絕湛一凡時因爲她在觀望,如果媽媽真的無疑,傑森怎麼熱切也是沒用的,但如果傑森最後能打動母親呢?
薄荷並不反對能有那麼一個人去打動媽媽的心,不是不怕媽媽再受傷,而是媽媽的人生媽媽的年華已經經受了太多的不幸福,所以在晚年,她希望媽媽能得到一個人的寵愛,更何況這一次自己坐鎮,還有婆婆坐鎮,他們都不會讓悲劇再一次在媽媽身上上演的。如果傑森的人品不好,不用她說婆婆也早就跳出去了。讓薄荷猶豫的是,那個傑森好像很上心似的……不說他能不能打動母親的心,就說他能關心媽媽,媽媽在療養院自己也放心許多……
“一凡,你說……”薄荷扭頭看向身後,原本有話要問湛一凡,卻又突然頓住,因爲湛一凡似乎已經睡着了。
沉睡的面容非常的安靜,均勻的呼吸聲就在耳邊。
薄荷勾脣淺淺一笑,難得他比自己先睡着,看他熟睡的樣子,總能十分安心。擡頭輕輕的吻了吻他堅硬的下巴,溫聲細語說給自己聽:“晚安,老公。”
薄荷是被湛一凡推醒的,因爲昨晚睡得實在太晚,所以被湛一凡推醒才發現竟然已經九點了。
“安娜的父母回來了。”湛一凡將耳機遞給薄荷,薄荷神情一醒,一邊坐起來便將一隻耳機塞進耳朵裡。
“你在外面惹了什麼人?爲什麼會把我們關起來?”
安娜的哀求聲:“爸爸,媽媽,傑克,你們現在已經安全了,能不能不提這件事呢?”
“不可能!我們經受了這麼多,兩個晚上生不如死的生活,還是因爲你!你不僅退婚,還惹上了這麼多的麻煩,安娜你簡直太讓我們失望了。”
“是的姐姐,你竟然和一個男人在屏幕裡交歡,爸爸媽媽看見了有多麼難堪,我這個做弟弟的有多麼難堪?你就像是一個AV女優,被別的旁觀者取笑,讓我們擡不起臉了。如果我學校的同學們知道,他們會以我爲恥的!”
“那個男人是誰?”
安娜傷心的低落:“我不能說。你們要知道……會有生命安全的,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那你還回來做什麼?”
“我受夠了,我真是受夠了……!你滾,從今以後都別再進這個家,我們家就當沒有你這個女兒!你讓那些人別再來找我們,我們和你沒關係!”
“爸爸媽媽,你們爲什麼要這樣?”安娜悲慼的哭聲傳來,薄荷也是越聽越清醒,安娜的父母似乎十分不理解她,而且大有將她趕出家門明哲保身的態度。
“一凡,讓查爾去接安娜了嗎?”
湛一凡輕輕的頷首:“放心吧。”
薄荷這才輕緩的鬆了一口氣,安娜如果這個時候出門很可能會被邁克爾的人給抓過去,因爲她是和邁克爾約定了第二日將那個能威脅他的把柄交給他的,薄荷和湛一凡自然不會讓邁克爾輕鬆得到那個把柄。所以薄荷不僅擔心安娜的安危,也擔心安娜會真的把她手裡對邁克爾不利的把柄給交出去,查爾是邁克爾都沒有見過的人,查爾出手薄荷自然放心。
安娜的母親似乎大罵着將安娜攆出了家門,薄荷知道在美國,許多貧民窟的家庭因爲孩子太多,所以會常常出現丟棄孩子,或者孩子離家出走這樣的事。但是在英國沒想到也有這樣的事?是因爲他們被綁架過,所以害怕了嗎?還是怕以後再因爲安娜出現這樣的意外情況?薄荷想起安娜平日裡的純真,開朗和活潑,她的確是個善良的女孩,甚至不肯屈服邁克爾的威脅和命令,一度反抗……要不是爲了家人,其實是根本不會對薄荷下毒手的。
“爸爸,媽媽,傑克……你們開門啊?”安娜哭着喊着似乎在敲門,薄荷不忍聽下去了,就在這時候突然聽得安娜一聲‘唔~’,然後便是掙扎聲,薄荷不由得喊出口:“安娜?”
“是查爾。”湛一凡取掉薄荷耳朵上的耳機,“應該是查爾捂住她的嘴準備帶走她。放心,他避開了邁克爾守在外面的人,會捷足先登的帶走安娜。”
薄荷這才鬆了口氣,扭頭看向冷靜的湛一凡:“你早就知道了?”
“我還知道安娜的父母一定會攆走安娜。”湛一凡掀開被子下牀向衛生間走去。
薄荷也立即下牀跟在湛一凡身後:“怎麼說?”難道這裡面有什麼隱情?
湛一凡一邊接水一邊解釋道:“安娜是被莫里斯夫婦從孤兒院收養的。莫斯利夫婦的經濟條件雖然並不是十分好,但安娜還是在兩年前考起了牛津大學。莫里斯夫婦不肯拿錢給安娜上學,而且給她找了一份兒比較低賤的工作,在酒吧當銷售女郎。工資雖然不錯,但是會常常遭到一些老男人找的麻煩。我媽去酒吧的時候遇到安娜,買酒的時候就問了幾句,她很同情安娜就把她帶回了湛家。給安娜拿了和酒吧一樣高的工資,還幫安娜在牛津大學辦了入學申請書。明年,再過幾個月,安娜就可以順利入學了……”
湛一凡將牙刷給薄荷,薄荷心裡惆悵:“所以,莫里斯不是安娜的親生父母,他們不待見安娜是正常的?”
“嗯。安娜,也算是個有情有義的姑娘。”
薄荷看向鏡子裡的自己,和自己倒有些相似。不受父母待見,當時薄家除了薄光之外,整個薄家沒有一個人因爲她考上了人民大學而開心,沒有人一個人因爲她當上檢察官而感到自豪驕傲。薄光是因爲面子還是因爲母親而對她真的有一絲絲的疼愛她始終不得而知,但是比起安娜,自己似乎幸運許多……
“讓查爾好好待安娜,先保護她幾天,待邁克爾手足無措也無從懷疑的時候我們再去找安娜。”
湛一凡勾脣:“好。”
反正達芙妮是知道安娜回家了,至於怎麼失蹤,去了哪裡,這就是警察會問莫里斯夫婦的問題了。
將牙刷放進嘴裡之前,薄荷看向鏡子裡的湛一凡問:“裝瞎子的日子要正式開始了,我的眼睛,你做好準備了嗎?”
湛一凡挑了挑眉,伸手輕輕的捂住薄荷的眼睛:“做好準備了,我是你的眼。”
薄荷實在想不到,正式裝瞎子第一天下樓吃早飯就會看見孟珺瑤。
說實話,至從孟珺瑤拉着箱子從他們在中國的湛家離開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她。後來,也只是見過她和湛一凡在A市的時候發佈到各大新聞頭條的那些合照,從那每一張合照裡薄荷能看得出來,她對湛一凡的凝視裡都是充滿了愛意的,非常的赤裸毫不收斂。
這也是自己眼睛受傷之後,孟珺瑤第一次出現,想必是已經知道她的眼睛是‘永遠也看不見’了。因爲除了自己和湛一凡之外,這個世界唯一知道她裝瞎的人也只有馬克醫生了,孟珺瑤是沒有資格知道真相的。
薄荷被湛一凡拉着,眼神渙散毫無焦點的摸着下了樓,在樓梯口出現時就看到了孟珺瑤,驚訝意外之情也早就收斂隱藏了起來。不再像從前,如今的薄荷摸下樓也能看清樓下的情形。
母親白合見到自己下樓便立即從沙發裡站了起來,公公湛國邦也放下了手裡的報紙,婆婆宋輕語拍了拍孟珺瑤的手背,也望着自己。薄荷眼神雖然渙散沒有焦點,但是這些還是看得清的,只是看任何一個東西或者事物時都不能真切,只要放空眼神,就百分之九十九的像一個瞎子了。
“慢點兒。”湛一凡知道薄荷會放空眼神,所以是一點兒也不敢怠慢的。
“荷兒,”媽媽最先走了過來代替湛一凡挽着自己,低頭輕聲問:“感覺怎麼樣啊?”
薄荷未染脂粉,所以臉色非常的正常,只是嘴脣微微有些泛白,但此刻越是泛白才具有說服力。
“媽媽,”薄荷對偏母親所在的方向,輕輕的搖了搖頭扯出一個笑容,“我沒事。”
“荷兒,”宋輕語站起來拉着孟珺瑤過來,走到薄荷跟前道,“瑤瑤過來看你了。”
“孟小姐嗎?”薄荷似乎是聽着聲音將頭轉向那一邊,看着婆婆的臉,餘光掃到孟珺瑤的位置。
“你……還好嗎?”孟珺瑤帶有一絲試探的看向薄荷,薄荷輕輕的頷了頷首:“還好,謝謝關心。”
孟珺瑤凝眉,盯着薄荷,眼底閃過一抹同情:“我也是這兩天才知道你受傷的事。”
宋輕語放開孟珺瑤的手,伸手過來從另一邊挽着薄荷,心疼的看着薄荷才向孟珺瑤解釋道:“我們想讓荷兒好好休息,所以沒對任何人說。瑤瑤,既然你都來了,就一起吃早餐吧。”
孟珺瑤點頭,薄荷看得見孟珺瑤眼底的同情,也看得見孟珺瑤在觀察湛一凡的神色。即便孟珺瑤幫過湛一凡,但是自己對她還是防範的。而且薄荷不得不承認孟珺瑤她是個強勁的情敵,雖然知道湛一凡不會背叛自己,也完全信任他對自己的心,但是有個情敵的存在,任誰也無法做到無動於衷。這是薄荷前些日子得來的心得,心裡始終猶如一根刺卡在喉間,見着她便不會釋然,更別提開心了。
薄荷被兩個母親扶着坐下,湛國邦也立即看着她關心:“薄荷啊,今天早上能下樓吃飯,看來還不錯。”
薄荷錯對公公的方向,眼神依然渙散,聽完公公的話才輕輕的點了點頭:“嗯。一凡勸了我很多……要謝謝一凡。”
伸手向旁邊慌亂一抹,大手立即握住她的小手,薄荷緩然一笑:“是嗎?一凡。”
湛一凡表情嚴肅:“嗯。我是你的眼睛嘛。”心底卻是無奈的淺笑,看來實在不用擔心她的演技了,那絕對能拿奧斯卡影后獎。
宋輕語也坐下了,看見薄荷這還比較開朗的模樣頓時鬆了一口氣,也立即安慰道:“薄荷啊,眼睛我們還能再看,彆着急啊。”
“可我聽醫生說,是視網膜脫落,眼角膜也壞了。同樣出了問題,我的眼睛……應該是沒救了。”
薄荷竟然能如此坦然的說出這一切實在讓宋輕語和湛國邦都驚訝,薄荷說完自己也是一頓,是不是太豁達了?
湛一凡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輕輕的搖了搖頭,還伸手摸着她的後腦勺,安慰道:“我和你說過的,這個世界上沒有做不到的事,一定能的。”
聽來,倒像是薄荷故意的執拗了,心底還在悲傷,表面卻還在僞裝堅強。
白合一直都一語不發,給薄荷夾着菜,添着早餐。
薄荷最不忍的便是瞞着自己的母親,她經歷的太多了,沒過兩天太平日子就因爲自己眼睛受傷的事繼續傷心。媽媽,對不起。
達芙妮又將烤好的吐司端上桌,薄荷收起自己悲傷的情緒,垂着頭假裝低喚了一聲:“安娜?”
達芙妮明顯一頓,宋輕語環顧了一週似乎沒發現安娜這才道:“對了,安娜呢?爲什麼我一大早就沒瞧見她?”
“夫人,安娜昨晚回家了。到現在……都沒回來。”
薄荷微微蹙眉:“安娜回去了嗎?我還說……”薄荷微微的嘆了口氣,宋輕語立即看着她問:“怎麼了?我知道是安娜一直在照顧你,今天是要做什麼嗎?”
薄荷搖了搖頭:“只是想讓安娜陪我去街上走一走罷了。還有,媽媽的身體不能再拖下去了,她該去療養院接受治療……”薄荷伸手向母親摸去,白合立即握住她的小手,微微一笑:“媽媽身體很好,沒事。”
薄荷又搖頭:“媽,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們最開始來英國就是爲了給你看病啊。一羽你留在家裡,沒關係的。一羽也可以陪着我呢,對吧,一羽?”其實薄荷知道一羽坐在自己的斜對面,但是她就是假裝沒看見一羽究竟坐在哪裡,就對着母親的方向微笑。
白合看向一羽又看向薄荷:“這個時候,我是堅決不會去的……”
“媽,你幫我勸勸我媽。”薄荷側頭望向婆婆所在的方向,總是差那麼一些距離,卻更具有說服力。
宋輕語對着母女倆各自的執拗也是一聲無奈的嘆息,看着的好友語重深長的也勸慰而道:“合啊,薄荷說得對,你該去接受治療。荷兒家裡有這麼多人照顧,有我還有一凡,安娜和達芙妮都比較用心,你完全不用擔心的。你再這麼下去,我們大家就該擔心你了,是不?還有一羽,你也留在家裡,我看這小子也依賴他姐姐,並不是缺你不可了。”
白合看向正埋頭認真吃飯的一羽,至從薄荷眼睛受傷一羽對薄荷的態度似乎是越來越親暱了,這讓白合也心生安慰。
但是這個時候,她怎麼能安心去治療自己的身體?雖然她昨晚一整夜的頭疼……
白合沉默不語,宋輕語見氣氛有些過於沉默便看向達芙妮問:“達芙妮,等會兒給安娜打個電話讓她早些回來吧……”
達芙妮有些着急的立即回答:“夫人,我給安娜的家裡打過電話了。就剛剛打的,她父母說,她從今以後和莫里斯都沒有關係了,好像是吵架了。”
宋輕語一個挑眉:“吵架?安娜的手機呢?也沒打通嗎?”
薄荷雖然知道安娜去了哪裡,不過也做出側耳傾聽的模樣,畢竟這麼多人看着,而且還是大部分都在留意關心自己。
達芙妮搖頭:“安娜的手機打不通。”
薄荷也立即插言而道:“也許她在回來的路上呢?”裝無辜最讓人信服的方法不是做出無辜的表情,而是深入事件討論,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最好。
宋輕語似乎贊同薄荷的話,點頭道:“荷兒說得對。達芙妮你也別太擔心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孟珺瑤見狀突然輕笑而道:“既然如此,那我今天陪着嫂子出去逛逛吧?”
薄荷暗自挑眉,這孟珺瑤竟然肯叫自己嫂子?破天荒了。
“不用麻煩你了。我沒關係的。”薄荷手摸着向牛奶杯而去,湛一凡立即拿起來放入她的手中,擡頭也看向孟珺瑤淡淡的回絕:“不用了。你嫂子還需要休息,我不同意她出去瞎逛。”
逛一逛本來就是薄荷要引出安娜的藉口,也沒打算真的要出去。
“一凡哥哥,你是在擔心我拐賣薄荷嫂子吧?難道你以爲我會對薄荷嫂子做什麼壞事情?我是那樣的人嗎?”孟珺瑤對薄荷他們二人的態度都似乎有些傷心生氣,薄荷在心裡冷笑,大小姐你行行好,我和你的關係可不算密切,一起出去逛逛這種事實在做不來。
宋輕語立即解圍道:“瑤瑤啊,你嫂子要休息啊,我們都不會同意她今天出去的。還是下一次再陪她吧,如何?”
“那下個星期怎麼樣?”孟珺瑤立即提議。
下個星期?薄荷垂頭假裝和牛奶,卻蹙起眉頭,下週難道是什麼好日子?
“下星期也不行。你嫂子難道還能去騎馬啊?”宋輕語想也沒想就立即替薄荷回絕了。
騎馬?薄荷想起來了,原本湛家是有騎馬這個活動的。不過不是應該就在這幾天嗎?
“要不是我打電話來問爲什麼今年還沒收到騎馬邀請帖就不會知道嫂子竟然受傷了。阿姨,你是打算今年就這麼不舉行騎馬比賽了麼?”
宋輕語嘆息:“現在家裡這麼多事情,哪裡騰的開身來準備這件事啊?下個星期,也就自己家裡的人到農場聚一聚,算是例行了往年的公事。當然,也會邀請你,但是你不許胡來,你嫂子受傷了,馬是必定碰不得,逛街這樣的事沒有我們陪着,是誰也不放心的。”
孟珺瑤似乎還有不甘心,不過也放棄了要執著的陪着薄荷去逛一逛的念頭。
薄荷也以爲她終於安生放過自己了,沒想到過一會兒她又道:“我有兩張後天的音樂票,要不帶嫂子去聽聽音樂會吧?聽音樂會能陶冶人的情操,對嫂子復明的情況一定也會有幫助的。”
要不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薄荷一定甩她一個狠冷的眼神。薄荷對音樂會這樣高雅的事情幾乎是從不感興趣,還不如讓她看會兒法典,遊一會兒泳這樣對她來說算得上是興趣的樂事,聽音樂會就好比聽英語單詞,她會打瞌睡的。
沒想到這一次湛一凡竟然替薄荷答應了:“這個倒是可以。只是,要額外替我再要張票,我的陪着去。”
孟珺瑤眉目一亮,湛一凡也要去對她來說絕對是意外中的驚喜,兩個人也不管薄荷這個真正被邀請的人的意願竟然就這麼把事情給敲定了。而其他人,母親、婆婆和公公三人聽見湛一凡表了態竟然沒有一個人再爲她說話,一個個將湛一凡的態度視作了她的態度,湛一凡是她的發言人嗎?
回到房間,薄荷轉身便撞進湛一凡的懷裡。
“啊——”薄荷原本憋了一肚子的氣,現在又被湛一凡這麼一撞,頭有些暈了起來。
這些天額頭一直在擦消除疤痕的藥,疤痕也是真的淡了一些,因爲頭暈伸手扶頭就摸到了那道疤,薄荷心裡就更是憋氣了。
不由分說,掄起拳頭來就往湛一凡的胸口向去:“要聽音樂會你自己去吧,我纔不要去!”
“我就知道你個小別扭,”湛一凡被錘了兩下立即握住薄荷的小手,低頭拿開她捂着額頭的手朝着那道疤輕輕的吹拂着:“爲什麼不去?瑤瑤在刻意的想和你拉近關係,怎麼也該給她個機會纔是。”
薄荷怒目圓睜,甩開自己被握住的手:“你是我的發言人嗎?我有說,我想和她拉近關係嗎?”就這麼把她的行程給敲定了,她還不如我在家裡聽聽單詞呢!
湛一凡也不惱薄荷的態度,反而悠哉的抱着懷看着薄荷反問:“你不是想知道邁克爾爲什麼會和她合作嗎?邁克爾的目的又是什麼?”
薄荷一頓,立即清醒了幾分,眼帶疑惑的看向湛一凡。
“我曾經和你說過,瑤瑤會和邁克爾合作離間我們的關係,是因爲瑤瑤恨他。但是邁克爾爲什麼會和瑤瑤合作,離間我們的目的又是什麼,不得而知。”
薄荷一頓,聽出話中話:“瑤瑤爲什麼恨他?這事,你可從未和我說過。”
湛一凡伸手捂住薄荷的俏臉,挑眉淺笑:“不調皮了?”小樣兒,竟然錘他,倒是越來越有脾氣了。
薄荷推開湛一凡的手,蹙眉:“現在沒心情和你玩鬧。剛剛就那麼替我做主了,往後的事情你統統替我做主算了!”她本就不是個小女人,如果是需要湛一凡做主的事她自然會詢問他,可是她不想做的事湛一凡如果替她做了主,她不惱纔怪。
湛一凡早就知道薄荷是有個自己主見的人,所以在剛剛替她作了回答的時候就已經想到這後果。
每當遇見這情況,最好的辦法自然是立即抱住,然後一個熱吻,什麼氣兒薄荷都必消無疑。
當即湛一凡也沒猶豫,伸手就把薄荷用力的抱進懷裡,低頭便堵住她的嘴,薄荷剛剛一個‘唔’還在不爽的掙扎就聽見女僕敲門的聲音傳來:“少爺,少夫人。夫人讓你們下去,說有一位容先生來看望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