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臨走前,舅媽重新把我給叫住了,說有一些話要單獨對我說。
秦子墨的臉上雖然是不耐煩,但還是同意了。
走進去後,舅媽確定秦子墨沒有跟來,才低着聲音開口,“林潔,你身邊的那個人不可信。”
我一下就愣住了,我身邊的人,不就一個嗎,難道她是指秦子墨?
舅媽這話是什麼意思,我皺了皺眉頭,很不開心,但嘴上還是應付着說,知道了,並感謝她的提醒。
舅媽知道我內心的真實想法,於是嘆了一口氣,握緊我的手說,以前她做錯了很多,但是在生死上走了這麼一遭,尤其是我不計前嫌得救他們時,她是真的看開了。
其實我是最無辜的人,明明沒有做錯什麼,卻從小到大被她認爲是喪門星,被她不公正得對待,她以前對我很不好,可是現在是真的想盡可能得彌補我。
“我知道你可能更信那個男人,但舅媽還是希望你對他能長個心眼,那樣,哪怕有一天你真的被他傷害了,也可以有一個心理準備。舅媽說這話,不是想挑撥離間你們之間的關係,我是真心爲你好。希望……”
我喊了一聲舅媽,希望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她卻拍了拍我的背,“舅媽今天就說這麼多,總之,那個男人不簡單,你一定要小心。”
我越發疑惑,舅媽的口氣很篤定,似乎認定了秦子墨對我是別有目的。
我不知道她爲什麼會這麼說,難不成她知道什麼別的東西?
我越發好奇了,昨晚在路上我睡過去之後,到底又發生了什麼。
我說不在意秦子墨跟小七一起出現是假的,我怎麼可能不在意,害我的情敵和我喜歡的人一起出現,我在意得要命,可是,我既然已經選擇了相信他,還能怎麼樣呢。
和舅媽說完之後,我們就出來了,明明是遠遠的,可我就是一眼就能看到秦子墨,他好像一塊超強磁鐵,無論在哪裡,都能第一時間吸引我的目光。
我客套得與舅舅一家道別,然後,看着那個頎長俊逸的身形,我快步跟了上去,主動挽上了秦子墨的胳膊,他扭過頭,薄脣輕抿,像是在笑,“你現在越來越喜歡粘人了。”
“因爲,對象是你。”
秦子墨對這句話似乎很受用,點了點頭,清越的嗓音一如既往得好聽,“我喜歡被你粘着。”
我又一次不知羞得問出了心底的問題,“那你喜歡粘着你的這個牛皮糖嗎?”
我擡起頭,對上那汪濃墨似的黑潭,心裡來來回回都是這樣一句話,秦子墨,怎麼可以長得這麼好看,好看得讓我覺得他離我好遙遠。
讓我迫不及待得想要去確定他的心意,想要確認我可以抓得住他。
秦子墨拍了拍我的腦袋,說了句傻瓜,就不再開口。
秦子墨好像從來都沒有承認過,他喜歡我……
而他到底喜不喜歡我這件事,後來一直成爲了我喉嚨裡的刺,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我真是精分,又自己給找不痛快,心裡煩躁得不行,於是扯開別的話題問秦子墨,如果那個女鬼恢復過來的話,會不會重新來害人。
“她恢復不過來了。”
“啥?”
不是沒有魂飛魄散嗎?昨天那個慕白明明放了她一馬。
秦子墨這才告訴我,昨晚慕白用的鞭子叫做鎖魂鞭,當時已經勒得女鬼傷了魂根了,怕是好不過來了。
我點了點頭,女鬼這事算是解決了,她受到了一定的懲罰,以後也不能害人了,可是,我心裡還是覺得特別不踏實,總覺得還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其實,想想她也有點可憐吧,真不知道我表哥和那個李強對她做了什麼事。
我私心覺得人總要爲自己犯下的錯,做一個交代。
表哥的病好了,但是舅舅一家也付出了代價,而表哥也下定決心痛改前非。
那個李強呢?也是好了的吧,雲塵和耳釘男回來這裡,竟是爲了救他,最後,還護着他。
或許是我太過分了,不懂不知者無罪,可是,雲塵就算不知道那件事,難道真的忘了曾經李強他們有多欺負過我們嗎?
這或許就是修道之人與普通人的區別。
雲塵懂得超脫,懂得原諒。
只是以德報怨,那麼何以報德?以德報德,以直報怨纔是我的選擇。
有時候,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早在十年之前,我和小哥哥兩個人就走上了不同的分岔路,相交過後的直線,從此再也沒有第二個交點。
秦子墨揉了揉我的腦袋,問我在想什麼,我扯起了笑臉,“你猜?”
“你那花花腸子,我可猜不準。”
切,你明明是我肚子的蛔蟲,好伐?有多少次都一猜一個準的。
我握緊秦子墨的手,想到我們就要離開陽生鎮了,打算把以前那件事情告訴秦子墨,就當是徹底把痛苦埋葬在這裡,像垃圾一樣丟掉,從此以後再也不受它的干擾。
我擡頭看了看天空,那麼廣闊,像是可以包容得了我所有的委屈,然後緩緩開口:
11歲那年,下午,在一處荒廢的後院,石頭般的高起空地。
我被那個李強壓在身下欺負,我狠狠咬了他一口,趁機逃跑,可是,卻被表哥堵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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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起來,很多細節,我都早就已經記不清楚了,只有當初那種陷入絕望的茫然還能感同身受。
那時,我的衣服好像是完好的,過分的動作並沒有進展下去……
可是,那年11歲的我,太小了,小到什麼都不懂,只懂得那一刻的自己好害怕好難過,恐懼跟黑夜一樣席捲了我,一望無際的黑怎麼望都望不到頭。
那張噁心的臉,讓我就算現在想起來還是忍不住噁心得想吐。
那時的我,曾經一度以爲自己很髒,很噁心。
直到上了初中學習生物課時,我才明白了,自己並沒有怎樣。
可是,後來,那個陰影一直都跟隨着我,我就好像心裡扭曲了一樣,完全不想談戀愛,根本接受不了異性的過分觸碰。
不在沉默中滅亡,必在沉默中爆發。
那種絕望的感覺,那種被自己親人推到懸崖撕心肺裂的痛,越來越滿,滿到溢了出來,我忘記那時是個什麼導火索了,只記得那會是高中時候,我把這事告訴了舅舅。
舅媽狠言痛罵我,並威脅我不要把這件事傳出去,破壞我表哥的形象。
那時,我想笑,我真的想笑,一個人渣有什麼好的形象?
舅舅呢?對,他沒有罵我,沒有威脅我,他安慰我了,可是他也只是問我有沒有怎麼樣,知道我沒被那樣後,就輕描淡寫得說,既然沒什麼嚴重的後果,就讓那些過去吧。
舅舅的話徹底刺痛了我,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小丑一樣,譁衆取寵,把自己的傷疤揭開給人看,然後別人一把鹽一把鹽撒了上去,鮮血淋漓的傷口疼得冒泡。
落的那樣的下場,全都是我活該。
以前,我一直以爲,不管別人怎樣厭惡我,至少舅舅是拿我當親人看的,至少他對我還存着一點點的愛惜。
可是,我忘了,我忘了他是表哥的親生父親,所以,他更看重的人當然不會是我。
也不可能是我。
是我太瞧得起自己,以爲別人給了我一碗水,就是在乎我了,卻沒有去看,他給另一個人的是滿滿一桶水。
後來,我上大學後,再也沒回過陽生鎮,對它,我沒什麼留戀的地方,連做夢想起來的都是黑暗。
所以,我勤儉兼職賺取學費生活費,從不主動跟舅舅家再聯繫。
我以爲我可以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可是,一到晚上我還是會痛,心裡疼得發瘋,那個陰影好像要跟我一輩子一樣,怎麼躲都躲不開。
我相信了,我相信那個陰影會跟我一輩子,就好像刻進骨子裡一樣,時刻提醒着我,曾經發生過什麼。
不敢愛人,也怕被別人愛。
直到遇到秦子墨,明明他的手是涼的,卻總能讓我安心,明明他整個人沒有溫度,卻好像太陽一樣溫暖,融化了我心裡的堅冰。
就像現在這樣,我講述着那個曾經令我痛得發瘋的往事,秦子墨什麼都沒說,只是認真聽着,用力緊了緊我的手,讓我知道,他在。
我就覺得安心。
因爲有他在,所以我才能勇敢得面對過去,才能在這一刻訴說那個陰影時,還能如此雲淡風輕,好像故事裡痛的那個主角不是我。
人的一生中,會遇到很多很多的坎,我們以爲跨不過去,但其實,關鍵在於,你有沒有直面它的勇氣,當你願意去看時,你會發現,那些曾經讓你痛的,也不過如此。
我們都要比自己想象中要堅強,以爲天會塌,以爲承受不住,事實上,天塌了也會有個子高的人頂着。
我的天塌了,秦子墨會幫我頂起來,想到這裡,我一點都不怕了。
此刻,灼烈的陽光,讓我心中發了黴的陰影蒸發,那束光,我知道來自於我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