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從裡面開了條縫,葉依站在門口笑着望向他。
聽到門開的時候,每響一聲,喬琛的神經都緊一下。
他很怕不知道在哪一聲,就引得裡面爆炸了。
“你進來吧,”葉依側了側身,讓出條路來。
喬琛一進門,就聞到裡面一股濃濃的煤氣味道,不知道已經開了多久的煤氣了。
“爸爸,”喬沐倦坐在地上,衝着喬琛喊。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緊張了太久,見着喬琛的那一刻,喬沐“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
“爸爸,”喬沐想衝喬琛跑過來,但是她的腿已經軟了。
之前葉依一直拿着刀在威脅她,讓她不要喊不要叫,現在她已經站起來都困難了。
畢竟,只是一個才上幼兒園的孩子,平日裡再怎麼淘氣再怎麼鬧,也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
“你哭什麼,”葉依一手拿着一把菜刀,一手撫上喬沐的頭:“我又沒有把你怎麼樣,你這個樣子,你爸爸還以爲我欺負你了呢,不許哭了,聽到沒有。”
最後幾個字,她說得很冷,喬沐嚇得一下子就噤了聲。
“葉依,你冷靜一點,”喬琛看着她伸手去摸喬沐的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先讓她出去好不好,我們談。”
“好啊,”葉依衝着他笑,那笑明晃晃的,可惜沒有什麼溫度,笑意只停留在臉的表面,她的眼裡有着一種偏執的顛狂。
葉依拉起喬沐,把她往喬琛的懷裡一推:“你讓宋濤把她帶出去吧,不過千萬不要有其它動作哦,不然,我就點燃這個打火機。”
她晃了晃手裡的打火機,臉上依舊是那讓人一看就發毛的笑。
喬琛接住被推過來的喬沐,擦了擦她臉上的淚,輕聲對她道:“宋叔叔在外面等你,出去跟宋叔叔待在一塊。”
“爸爸,我要你和我一起,”喬沐低聲的抽泣。
“你爸爸沒有空,他要在這裡陪我,”葉依在後面笑了笑。
“爸爸……”喬沐滿眼驚恐的盯着身後的葉依,然後回身看着喬琛,往他的懷裡鑽。
喬琛拍了拍喬沐的背,安慰她:“乖,聽話,去宋叔叔那裡,爸爸一會兒就來找你。”
喬沐點了點頭,然後一步三回頭的往門口走去。
葉依看着喬沐出去了,對着喬琛偏了偏頭:“把門關上,我們坐下來好好的談一談。”
喬琛依言關上了門,盯着葉依:“先把煤氣關了好嗎,把窗戶打開,你這樣很危險的,萬一爆炸了怎麼辦。”
“呵呵,我如果關了煤氣,你還會坐下來和我好好談嗎?”葉依眼神突然一冷,激動的衝着他大吼:“你不會,你們男人都一樣,一旦不喜歡了,離開的時候心都一樣的冷,一點都不會留戀,我恨你們。”
“葉依,你冷靜一下,”喬琛努力的想讓眼前的葉依不要那樣的瘋狂:“你想想你還有孩子,你不爲自己考慮,也要爲他考慮一下不是嗎?”
沒有哪個不母親不會關心自己的孩子。
可是,葉依根本就沒有資格算做是一個母親。
“孩子?”她低聲的喃喃,然後自嘲又顛狂的一笑:“
什麼孩子,如果當初不是爲了嫁給他,我纔不稀罕替他生什麼孩子呢,他不一樣也沒有把那個小子當他的兒子麼,他爹都不管他,我憑什麼要去管他,你是不是因爲我生過孩子所以嫌棄我了?啊?你說啊,喬琛,一定是這樣的,是不是,你們男人果然都是一個樣子的。”
這兩者之間根本沒有關係好嗎?
他是因爲她騙了他,如果她一回來就說明自己當初撒了謊,也許兩個人根本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
可是這些,眼前的葉依很明顯聽不下去。
喬琛聞到屋內的煤氣味越來越濃,再呆下去,就算不爆炸,也很有可能會一氧化碳中毒的。
“葉依,我們先出去,這裡真的很危險,沒有時間再這裡多待了。”
“我不出去,你騙我,如果一出去,你肯定馬上就會叫警察來把我抓走的,你當我傻的麼,今天,你就在這裡陪着我,如果爆炸了,我們就死在一起,好不好?這樣我們就真的可以一直在一起了,不是很好嗎?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哈哈……”
她瘋了,真的瘋了。
喬琛盯着她,想趁着她不注意把她手裡的打火機奪下來。
屋內的煤氣味已經越來越濃,沒有多少時間留給他了。
“叮……”
喬琛的神經一緊,看向聲音響起的地方。
桌子上,葉依的手機正在響。
“叮……”
又是一聲。
然後,“轟……”的一聲,喬琛的眼前白光乍勝,再之後,他就意識開始模糊了,只聽到旁邊似乎人聲嘈雜,似乎還有警笛……
再次醒來時,入眼是一片白色,鼻子裡能聞到刺鼻的消毒水味,耳朵裡還能聽到各種儀器的聲音。
但是,很安靜。
是醫院嗎?
他,還活着嗎?
喬琛看了看四周,喬沐的一張小臉立馬就晃進了他的視線。
“爸爸,”喬沐一臉驚喜:“你醒了,宋叔叔,爸爸他醒了。”
旁邊宋濤坐在那裡,看上去似乎是守了很久,眼睛下面都有黑眼圈了。
見着他醒過來,宋濤鬆了口氣:“嚇死我了,還以爲你這小子就要這麼交待過去了。”
喬琛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看着四周。
過了很久才問:“當時是爆炸了嗎?”
宋濤微微一沉吟,然後點了點頭。
“那葉依呢?”
他這一問,連旁邊本來一臉高興的喬沐都識趣的安靜了下去。
宋濤這次沉默了很久,才道:“阿琛,過幾天是她的葬禮。”
她,不在了麼?
喬琛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出了會兒神,眼裡有些空洞。
畢竟,那個人他還是愛過的,還愛過很多年。
雖然,後來的她變成了他不認識的樣子,但是突然聽到這樣一個人已經不在人世了,心裡,還是會覺得有些空空落落的。
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快的就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
喬琛始終覺得,葉依的事情,他也有一半的責任。
如果當時他願意留下來和她好好的談談,也許後來她就不會那樣偏激。
如果當時,他在外面的時候,願意去接她的電話,也許她同樣不會去綁架喬沐,然後把屋內的煤氣打開。
如果當時,他能勸住她……
可惜,沒有如果的。
其實他自己傷得不重,當時他離門近,門又沒有怎麼關好。
爆炸的時候,氣浪把他直接衝出了門外。
手腳上有輕微的燒傷,還有一些摔傷。
在醫院裡住了幾天,出院的時候,剛好趕上葉依葬禮。
葉依的孃家也沒有什麼家人了,葬禮上,喬琛看到了她的那位丈夫。
他看上去似乎也並不怎麼傷心,似乎倒有一種解脫感。
在她丈夫的手邊,喬琛看到一個小男孩,看模樣,似乎比喬沐要大一點。
這是葉依的兒子吧?
他的丈夫後來過來和喬琛聊了幾句,無非就是給他添麻煩了,還說葉依在國外的時候就精神相當的不穩定,可惜後來沒有看住她,讓她回了國。
他說他一直在找葉依,可惜找不到她,不然也不會發生今天的悲劇了。
喬琛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葉依的丈夫是真的是找葉依,還是隻是嘴上說說,也許只有這個人自己心裡清楚。
這世界說大很大,說小也很小。
如果真的要找一個人,怎麼會找不到呢。
喬琛在葉依的葬禮上坐了很久,坐到後面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你就是那個她要找的人麼?”有個聲音在他旁邊響起。
喬琛看向一邊,看到葉依的兒子站在那裡,一雙眼睛看着正看着他。
明明年輕小小的,這個孩子眼裡卻是一片沉靜,看上去,倒有點少年老成的感覺。
他問得有些沒頭沒腦,但喬琛還是明白他在問什麼,點了點頭:“是。”
小男孩望着他,似乎打量了很久,然後開口:“看來她沒有找對人。”
是麼?
喬琛不知要如何答,最後只能說:“對不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對不起什麼,也許,是害得他沒有了母親。
“你不用道歉,我並不難過,”小男子的語氣有些深沉,好像已然是一個成年人:“她對我並不好。”
喬琛一時有些悵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從葉依的葬禮出來時,他沒有開車,一個人慢慢的在大街上走。
不知道怎麼的,走着走着,就又走到了市中心廣場旁邊的那個湖邊。
不少的情侶在那裡依偎着,三三兩兩的,很是甜蜜,顯得他一個人站在那裡倒有些突兀了。
他想他應該走開的,免得煞了這裡的風景。
但是又有些懶得動了。
他想起來,他以前和呂由由一起來過這裡吃燒烤。
呵,他覺得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現在想想,似乎也沒有那麼久呀。
他又想起宋濤之前來找他時,跟他說過的話。
宋濤說,讓他去找一個對的人。
只是,那個對的人,他還有資格去找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