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她應該不管他纔對的。
可是,這個樣子,怎麼能讓她不管他。
她走到窗戶前往樓下看了看,沒有車子,看來不是開車來的。
還好,沒有把自己的命不當命。
瞅了瞅躺在沙發上,顯然已經睡熟了的宋濤,岑清月過去拉了他一把,想把他扶到牀上去睡。
可是她哪裡拉得動宋濤。
萬般無奈,只有讓他睡在這裡了。
拎了條熱毛巾過來,岑清月蹲在沙發邊幫宋濤擦了擦臉,還有他的手。
然後去自己的屋裡抱了條被子出來,給他披在身上。
怕他冷,想了想,又把客廳的空調打開了。
然後她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沙發邊的地上,就這麼看着宋濤。
有多久沒有這樣安靜的看着他了呢?
久到她不記得了。
現在的他們,雖然平日裡離得也不算遠,可是,就算是見面,彼此也是陌生人一樣。
根本沒有這樣的機會。
她記得,以前他也有過這樣一次喝醉了回來。
那個時候,他們已經同居了。
那天似乎是他和同事們聚餐,然後被灌醉了送回來。
她也是扶着他剛到客廳他就倒下了,她只能把他挪到沙發上,然後給他抱來毯子。
不過那個時候兩個人的感情還很好,他半醉半醒間,把她拉到身邊,兩個人裹着一條毯子,在客廳裡相擁而睡。
那個時候,他在她的耳邊呢喃:“清月,你對我真好,沒有你,我可怎麼辦呀。”
往事歷歷在目,他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記得。
而現在,還是他喝醉了,她只能這樣靜靜的坐在一邊,靜靜的着看着他。
她沒有結婚,而他身邊也沒有其它的人。
可是,她卻再也不能朝他靠近一步。
岑清月又想起那天的情形。
那天,她收到家裡鄰居打來的電話,說她母親病重,讓她趕緊回來。
她當時給宋濤打電話,沒有打通,後來才知道,那個時候的他在手術。
她趕回家,發現母親的病比她想象得要嚴重得多。
她需要一大筆手術費。
而她拿不出這麼多的錢。
“沒關係的,小月,我也一把歲數了,是該去找你爸了,”當時她的母親拉着她的手是這樣說的。
雖然是安慰她,可每一個字都聽得她心像針扎一樣的疼。
她的父親很多年以前就死於一場車禍,她怎麼可以再沒有母親。
雖然醫生說了手術過後也最多隻能多活幾年而已,但是,有幾年也是好的呀。
她想回來跟宋濤商量,先把買房的計劃擱置一下,儘量去湊手術費。
但是她還沒有來得及說這件事,就接到了另外一個電話。
來電的是個陌生的女人:宋濤的母親。
那是岑清月第一次見到宋濤的母親,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她以爲是窮小子的一個人,居然家裡有着那樣深厚的背景。
而宋濤的母親也直接表明的來意,他母親說,不希望宋濤跟岑清月結婚。
因爲她出身平凡,配不上他們家麼?
面對她的質疑,宋濤的母親沒有否認。
“這是原因之一,”宋濤的母親當時是這麼說的
,然後頓了頓:“而且,有件事情,我想你有必要知道。”
然後,岑清月知道了另外一件自己萬萬也想不到的事情。
當初,她的父親死於一場車禍,而那場車禍的肇事車主就是宋濤的父親。
說起來,宋濤的父親是殺死她父親的人。
“岑小姐,你覺得有着這樣的過去,你和宋濤兩個人可以好好的在一起走下去,而心裡又沒有一點芥蒂嗎?”
當然不可能。
她曾經一度相當恨害死她父親的人,因爲那不是一場單純的意外,當時的車主是酒駕。
這完全是一場可以避免的事故。
她曾經一度很偏執,總是用開朗的外表來掩飾自己沒有父親的事實,想讓自己過得和其它的孩子一樣。
她不想要別人的同情,所以總是用尖利的爪子來僞裝好自己。
當她遇到宋濤,她終於找回那種久違的安心感。
可是,這樣的安心感,被這一事實擊得粉碎。
他居然是害死她父親的人的兒子,哈哈,真是諷刺呀。
“離開我兒子,你可以開個價,”當時宋濤的母親是這樣說的。
岑清月在心裡冷笑,她是萬萬也沒有想到,有一天,居然可以讓她碰到這種電視裡纔會有的情節。
男主角的親人,高高在上的出現在沒錢沒勢的女主角面前,然後摔一堆錢在女主角的臉上,再冰冷的說出那句經典的臺詞:“離開我的兒子,這些錢都是你的。”
這個時候,女主角往往會很有氣節的表示,你以爲有錢就了不起嗎?有錢就可以踐踏別人的人格和靈魂嗎?
瀟灑的斥責一通,然後女主角會帥氣的離開。
以前,她總是對這樣的情節嗤之以鼻。
但是,現在這樣的事情卻叫她親身遇到了。
而且,更悲哀的是,她連像電視裡那樣有氣節一回都不行。
比起感性,她更加理性。
她需要那筆錢,因爲她的母親需要手術。
她愛宋濤,可是,她也愛她的母親。
那是生她養她的人,哪怕這筆錢只能再讓她的母親多活幾年而已,她也不能放棄。
她甚至沒有經過太多的考慮,就答應了宋濤母親的要求。
“好,我答應你,”然後她報了一個數字,這是她母親手術費所需要的錢。
當時,她看到宋濤的母親臉上有微微的詫異,然後是淡淡的鄙夷。
她清楚,宋濤的母親這是沒有想到她會答應得如此痛快,而且要錢要得如此的淡定。
宋濤的母親當時應該在心裡慶幸吧,慶幸幫自己的兒子趕走了這樣一個膚淺拜金的女人。
隨便她怎麼想吧,不重要了。
拿到錢的第二天,她就去跟宋濤提了分手。
當時宋濤以爲她在開玩笑:“你這是要提前過愚人節嗎?”
當時他淺笑着和她這樣說。
待看到她清冷的眼神時,他才意識到她不是隨便說着玩的。
這不是一個玩笑。
她是認真的。
“爲什麼?”宋濤當時凝視着她,希望她是有什麼苦衷,明明之前還好好的,他不相信她會隨便說出分手這樣的話。
他認識的岑清月不是這樣的人。
但是,她後面說的話卻打破了他這樣的
幻想。
她說:“宋濤,你知道以你的工資,要多久纔可以在這個城市裡買上房買上車嗎?即使是買上了,每個月也是要算計着過,一點一點的還貸款,過着柴米油鹽,天天都要斤斤計較的日子,也許你會覺得這樣就很知足了,這樣會很幸福,可是,我不想要這樣的幸福,這幸福太小了,我感覺我抓不住,握不穩,我不希望以後就這樣一輩子,我不想我的小孩子一生下來就輸在了走跑線上,你懂嗎?”
當時的宋濤肯定是不懂的。
是啊,連她都不懂,她居然可以那樣鎮定的說出那樣一番話來。
如果她是宋濤,估計她自己都要被自己騙過了。
宋濤不是沒有挽留過的,爲了讓他死心得徹底,她找到了林天程,當時她認識的唯一一個富二代。
她讓林天程陪她演一齣戲,找來了宋濤來看。
她清楚,以宋濤的驕傲,是不容許自己卑微的挽留她的。
果然,宋濤只是看到她抱住林天程就轉身走了,甚至都沒有去看那個她抱着的人長什麼樣子。
當時看到宋濤走後,她麻木的鬆開林天程,然後一個人慢慢的蹲了下去,把頭埋在臂彎間,淚如雨下。
那個時候,她第一次恨自己。
恨自己太弱小了,保護不了自己的母親,恨自己太卑微,守不住自己的愛情。
她當時很想恨這個世界,恨這個世界的不公。
可是,恨來恨去,發現還是自己太軟弱了。
承受不了這個世界給她的考驗,所以,她只能看到自己的愛情離自己而去,看着自己深愛的人在心裡恨着自己。
再見了,宋濤。
她當時睜着眼,看着地面,默默的在心裡對自己這樣說道。
可是,爲什麼真的是再見呢。
再見,再見,再次相見。
她說不好這是幸還是不幸。
她只是坐在那裡,靜靜的看着宋濤。
窗外到處是喧囂,今天是過年呀,新的一年了。
屋內,像是與世隔絕一般,有着一方小小的清靜。
她靠在沙發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宋濤早上醒過來時,看到的是岑清月近在咫尺的臉。
陽光照進來,罩在她的身上,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柔柔的,暖暖的,好像她整個人都透明瞭幾分,如夢似幻。
是夢吧?
不然怎麼會一大早就看到她呢。
應該是夢的,宋濤又閉了閉眼,有點讓人心痛的夢,但也是個好夢。
微微的靜默的兩秒,宋濤纔再次睜開眼。
他的大腦開始意識清醒,這不是夢。
他記起,他昨天晚上喝醉了,然後一路就走到了岑清月的家,然後腦子發熱的開始敲門。
他當時在想,如果岑清月開門,他一定要質問她,她當初怎麼可以真的走得那麼決絕。
這麼多年,一點也不想他。
她知不知道,這些年,他有多想她,雖然時時刻刻的告誡自己,不要去管那個女人了,是她拋棄了自己。
可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還是會瘋了一樣的想她。
她就像是罌粟,讓有人有癮。
明知不可爲,卻戒不掉,忘不了。
雖然讓人痛徹心痱,卻早已深入骨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