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等什麼以後啊……唐明耀，你那書已經寫完了吧？回頭打印一份，拿過來給老師看看。”何寧笑眯眯的擺着碗筷，跟在自己家裡一樣，“老師，你最近也不忙了吧？在家閒着也是閒着，正好拿來消磨時間。”
於教授笑呵呵的：“也行也行，能提前看，我還求之不得。”
唐明耀看着眼前的場景，突然有點明白過來。
何寧師姐這是……
主動把他的書往於教授面前推？
他有點感動。
雖然自己並不缺渠道去推新書，他以前連載的雜誌社和出版社都是他現成的渠道，加上之前的出版成績，隨便放出話去，有的是人主動買賬。
但師姐這麼熱心的幫助他，他還是很感動。
因爲於教授這裡意義不一樣。
如果於教授看了書，覺得好的話，隨便提攜兩句，他在心理學圈子就算露臉了，跟出版不是一回事。
於是立即說道：“好，那我回去就拿過來。寫得不好，請於教授不要笑話我。”
“小夥子不錯，不驕不躁。”
於教授擺了擺手說：“在家裡不要那麼見外，別教授教授的喊，聽着像在上課，你就跟小寧一樣，叫我老師就行了。”
唐明耀點頭答應了下來。
席間，何寧很是體貼的忙前忙後，還主動幫老師和師母夾菜，親近程度超過了普通師生許多。
一頓飯吃完，唐明耀也跟兩位老人熟悉了，不再那麼生分。
“師姐，今天多謝你了。”
從於教授家裡出來，唐明耀開口說道。
“什麼？”
“幫我推薦書啊？”
“小事，順口而已。我跟老師不是普通的師生關係，於哥……就是我們去的時候在門口看到的那位，老師的兒子，他常年不在家，兩個老人其實挺孤單的，把我當半個女兒來着。”
“那也不能成爲我不感謝你的理由啊。”
何寧拍了拍他肩膀：“行了，你別在我面前裝大人，我是看你寫得好，忍不住才推薦給老師的。回頭你去打印店，把書稿打印出來給拿給老師，記得字要大點，太小了他看起來費勁。”
唐明耀點頭應了下來。
回去之後，他用U盤拷了文件，去打印店用了近兩百張A4紙，才把整本書打印完。
裝訂成冊，送到於教授家裡。
於右仁說：“書先放在我這，我看書慢，半個月後你再來拿。先說好了，就算是小寧推薦的，我本人也很看好你，但書好不好纔是主要的，要是寫得不行，我可是會罵人的。”
唐明耀感覺有點驚悚。
不就是拿來給您看一眼嗎，寫得不好就算了，怎麼還罵人？
這又不是畢業論文。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當面提出來，陪老師說了會話，沒有多打擾，主動提出了告辭。
接下來，他手上已經沒了大的寫作計劃，於是每天讀讀書，完成完成小的寫作任務，日子悠閒而又舒適。
與此同時。
同在一座城市的京城檢察院斜對門，有一個叫做北總布的衚衕。
裡面的32號院子沒有住家戶，而是在院門口掛了個牌子，上面寫着：《少年漫畫》雜誌社。
上午，編輯部裡氣氛凝重，空氣沉得彷彿要滴出水來。
打掃衛生的阿姨從走廊走過，都是踮着腳的。
因爲雜誌社上到總編，下到主編、普通編輯、實習生……全都在會議裡，被人訓得跟狗一樣。
美術出版總社的大領導下來視察了。
“《少年漫畫》創刊幾年了？你們誰來說說？”
“嗯？沒人回答是吧，我來幫你們回答：我們這本雜誌是95年創刊，到今年已經做了六年！”
“這六年來，上面要政策有政策，要補貼有補貼，可謂是給足了支持，可是看看你們，你們這羣人都在幹什麼？做了這麼多年，雜誌社居然還在虧損！”
“當年這個項目，是我主動找文化部拉關係跑下來的，現在你們做成這個樣子，我沒臉跟上面交代！”
“這次是最後一次說這件事情，還有一年，明年要是還不能扭虧爲盈，你們全都給我滾蛋，這編輯部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而我，跟上面交代不了，也沒臉再在這個位置上坐下去了，只能提前退休！”
“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啊？？？意味着《少年漫畫》這個國家重點扶持的項目徹底破產，而我們，全都是一羣失敗的人！當年你們在我面前說的，那些爲中國動畫崛起而拼搏的豪言壯語，都是狗屁！在失敗面前，全是狗屁！”
…………
足足兩個小時，大領導馬着臉離開了。
整個會議室裡像是從窒息中緩過勁來，一時間都是呼氣吸氣的聲音。
“唉，要死了！”
編輯周鳴伸了個懶腰，抱怨道：“這大領導，每年來視察兩三次，不出成績就罵人，可是他也不看看中國動漫市場的現狀，我們已經做到全行業數一數二了，行業現狀如此，大家都在虧，又不是我們一家，這能怪我們嗎？”
旁邊的同事劉雙梅嘀咕道：“只看結果，不問過程，這就是領導的特權。罵你你就受着吧，至少他還有力氣罵，聽啊聽的也就習慣了。”
“梅姐，你說這次領導是不是來真的，一年不能扭虧爲盈，就滾蛋？”
劉梅道：“氣話居多吧，還真能讓我們滾蛋不成？我們走了，也沒人撐得起這個攤子。不過這也說不準，真一直虧下去，說不定哪天上面就不給政策和補貼了，我們就真得滾蛋咯。”
兩人正說得起勁，主編王廣坤從他們身邊走過，說了聲：“還聊得起來，看樣子是沒被罵夠？還不給我滾回去審稿，明年再不能扭虧爲贏，不用領導開，我就把你倆給炒了！”
看着兩人灰溜溜離開的背影，王廣坤回到自己辦公室，吞雲吐霧起來。
難吶。
不明內情的人，覺得《少年漫畫》做到如今的規模，怎麼可能還不賺錢？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95年虧，96年虧，97年虧……
到2001年了，特媽的還在虧！
領導說得對，再做幾年，不用太久，只需要三五年，如果仍然虧損，鐵定是要關張大吉的。到時候大家都得走人，誰也別想留下來。
作爲雜誌社主編，編輯部總編之下的頭號人物，王廣坤壓力着實很大，上下爲難。
惆悵了一會兒，他掐滅第三支菸，翻出之前已經看過的投稿，全都重新看一遍，找找有沒有優秀作品被蒙塵。
可惜忙了半天，一無所獲。
被pass的稿子總有被pass的理由，現實中哪來那麼多好作品被遺漏的傳奇故事。
不得已，他找出下一期即將要刊印的幾部漫畫來，進行重新審覈。
因爲除了做這個，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幹點啥。
一個雜誌社收到的漫畫投稿就那麼些，他們這些編輯，除了四處收稿，就是進行更認真、更嚴格的審覈，判定每一部稿子的市場價值，做到對每個作者都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