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拍門聲響起,聲音很急。“張叔!張叔!”
寒夏揉着眼睛坐起來,蘇弋軒也坐了起來。外面的雨聲明顯已經小了下來,天色微藍,應該是大清早。
張大爺起身,開門,問道:“福子,怎麼了?”
“張叔,你快去看看吧,千步沙上莫名的出現了好多——”
兩人應該是說着走着,聲音漸遠,到底出現了什麼,寒夏和蘇弋軒也沒有聽清。
這麼一擾,也沒了睡意。寒夏和蘇弋軒走出屋外,看見歡顏也起來了,並且也要跟着出去的樣子。
“歡顏,你要去哪?”
“我要去千步沙看出什麼事了。”說着就衝進了細雨中。
蘇弋軒和寒夏對望一眼,也跟着跑了出去。
千步沙就是寒夏和蘇弋軒昨天所在的那個沙灘,沙灘很大,沙子金黃細軟,所以命名爲千步沙。此刻,光滑平整的沙灘上竟躺了不下數十隻鯨魚,鯨魚很大,每個鯨魚就像一個凸起的小山包,紋絲不動的聳立在那。白魚村的村民們全都聚集在沙灘上,男人們準備了手腕粗細的大繩子,捆在鯨魚身上,試圖將鯨魚推回海洋。女人小孩們都拿着木盆木桶,不斷的往鯨魚身上澆海水。
這些鯨魚應該是昨晚漲潮時,隨着大風雨游過來的。它們的身軀太大,水位一低,就在這裡擱淺了。現在潮水還未完全退去,等潮水完全退去,太陽一出來,如果這些鯨魚還回不了大海的話,估計就要被曬死在沙灘上了。
沙灘上設了祭壇,張爺爺正和其他幾位老人正在朝着大海的方向參拜。
寒夏問蘇弋軒,“你可以幫他們嗎?”
“我試一下。”
蘇弋軒走到最旁邊的那隻鯨魚身邊,有幾個女人正在往鯨魚身上澆水,歡顏也在。他掌含靈力,貼在了鯨魚的鰭上。蚊子再小也是肉,寒夏也將自己的靈力輸了進去,略盡綿薄之力。鯨魚開始慢慢的往海里移動。
站在一旁的幾個女人驚訝的叫了起來。周圍的人聽到叫聲都往這邊看來,看到鯨魚正在往海里移去,都不由得歡呼起來。
張大爺走了過來,對歡顏說了幾句話。歡顏走過來,突然做了一個讓大家不可思議的動作,她爬上了鯨魚的背。這是隻有鯨騎士才能做的事情,普通人這麼做就是褻瀆海神。歡顏雙腳輕敲,就和騎在馬上差不多。就在有人準備出聲訓斥她的時候,鯨魚的魚鰭動了動。再加上蘇弋軒的靈力相助,一切真的就如傳說中的一樣,鯨騎士會駕着鯨魚回到海洋。
沒多久,鯨魚就完全掩沒在海水裡,恰好潮水涌上來,水花一濺,像是扔了一個大石頭進去,鯨魚就不見了蹤影,歡顏也從水裡遊了過來。一個名叫荊堯的小子有些不相信,潛到水裡看了看,探出頭說道:“鯨魚真的遊走了!”衆人又是一陣歡呼。
歡顏的特殊能力,再加上蘇弋軒、寒夏及衆人的幫助,最終在太陽完全升起來之前,將大多數鯨魚完全送回了海里。有三隻鯨魚擱淺的時間略長,還是死去了。張爺爺請求將死去的鯨魚也送回到海里,因爲那裡纔是它們最好的歸宿。
寒夏自己是累得夠嗆,她知道蘇弋軒肯定也好不哪裡去。不過那傢伙向來不善於表現情緒,面對衆人的感謝,也始終一言不發的冷着臉。
張爺爺知道兩人受累了,就謝絕了村民,帶着兩人回了家。
蘇弋軒和寒夏在張爺爺家休息了幾天,其間不斷有絡繹不絕的村民上門,送一些海鮮之類的東西。感謝歡顏,也順帶着謝謝這兩位外鄉人。
張大爺笑呵呵道:“這麼多東西,你們離開的時候估計都拿不動了!”
寒夏看着歡顏說道:“張大爺應該知道真正
送鯨魚回海里的並不是我們,而是歡顏。我們只是沾了歡顏的光。”
張大爺道:“我就知道二位不是普通人,一來就幫了我們村這麼大的忙。”
寒夏道:“你們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鯨騎士一族吧?”
“是。”張大爺點頭。“你們兩位有什麼目的?爲什麼來我白魚村?”
蘇弋軒不屑的冷哼了一聲,想要帶着寒夏離開。
張大爺沒有講話,歡顏突然開口道:“爺爺,我相信他們。他們在救鯨魚時,的確沒有惡意。”
“既然海神相信他們,那我也相信他們!”
“海神?”寒夏好奇心作怪,不解的問道。
“‘鯨魚’一詞來自於古語,它的本意就是海神,代表着人類對大自然龐然大物的敬畏與崇拜。鯨魚是海神的化身,和人一樣是胎生產子,卻可以終身沐浴在海洋中。它們既可以躍出水面像人一樣眺望冉冉升起的紅日,也可以遨遊海底,載沉載浮,出沒自如。”老人的目光看向歡顏,“歡顏是海上最強風暴裡出生的孩子,也是鯨騎士的唯一血脈。我們這個部族已經衰微,再沒有強大的能力保護她,所以纔要隱瞞。”
寒夏道:“原來是這樣,歡顏這麼厲害啊!”
蘇弋軒站起來,說道:“已打擾了多日,也是時候離開了,告辭。”
蘇弋軒拉着寒夏離開。
“等一下。”
張大爺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兩人停下腳步。
“我說過要帶二位出海的,明日的天氣不錯,是出海的好機會,兩位可否賞光?就當做是對二位的報答。”
兩人不語。
“怎麼?兩位還怕我老頭子加害不成!兩位的能力老頭子也見過,不會自尋死路的。”
蘇弋軒看着寒夏,寒夏的目光裡明顯有期待。蘇弋軒道:“好。”
次日一早,四人揚帆出海。一個十幾歲的小夥子招着手跑了過來。“張大爺,等一下,等一下!”張大爺不理睬,還是把船開了出去。小夥子直接一個猛子扎進水裡,沒過一會,就探出頭來,扒着船舷,跳上了船。
張大爺瞪了他一眼,說道:“荊堯,你小子皮又癢了!等回來,你爹非把你打死!”
荊堯嘻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痞痞的說道:“要是我爹知道我是和張大爺您一起出的海,保證不會動我!是吧,歡顏?”
歡顏啐了他一口,不去理他。
風和日麗,萬里無雲,天色澄碧,的確是出海的好天氣。
荊堯的皮膚是小麥深色,閃着健康的光澤,愛笑愛講話,像是一尾滑不溜秋的海魚。他認出蘇弋軒和寒夏就是前幾日把鯨魚送回海里的人,笑嘻嘻的坐了過來。他講了半天,蘇弋軒一聲不吭,倒是寒夏和他聊了起來。
正午的時候,船隻行到了深海區。張大爺開始撒網,荊堯和歡顏熟練的在一旁幫忙。蘇弋軒和寒夏幫不上忙,只是站在一旁。
撒好了網。荊堯和歡顏又開始着手做飯,沒一會,就煮了一鍋鮮美的雜燴。
蘇弋軒吃的不多,寒夏猜想他不愛吃這些東西,就遞給他一包糕點。又拿出一包來讓其他人嘗。
荊堯道:“咦,真好吃!”
歡顏道:“寒夏姐姐,真的很好吃,是你自己做的嗎?”
寒夏很受用的點頭,“是啊,我自己做的,好吃吧!”
幾人又聊了一會。張大爺道:“收網吧!”
荊堯跳下去將線收回來,然後上來幫張大爺收網。兩人齊齊一拉,漁網就上來了。
嘩啦啦,魚倒了滿滿的一甲板。這一網收穫頗豐。大家開始將魚往木桶裡撿。張大爺感慨道:“海神
開恩啊,今日竟然讓我們打了這麼多的魚!”
魚還沒有撿好。一陣涼風颳過,張大爺擡頭看了看天色,說道:“不好,要變天了!荊堯,趕緊去升帆!”
荊堯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海上的漁民出事,大多數都是因爲暴風雨。趕緊起身去掌舵,張大爺也起身過去。
一盞茶的時間不到,剛纔還風和日麗大海瞬間變色,像一隻擇人而噬的海獸。海天都變成了暗黑色,風起雲涌,海浪滔天,暴雨夾雜而下。船隻搖搖晃晃,像一隻隨時都會傾倒的浮萍。
張大爺剛轉舵避開一個巨浪,另一個翻涌的浪頭就席捲而來,拍在了船上。蘇弋軒拉着寒夏閃到船舷邊,躲過了巨浪。
“歡顏,你快進船艙裡去!”寒夏說着,歡顏卻不聽,依舊執拗的站在甲板上。
又是一個浪頭襲來,歡顏被海風帶的身子晃了晃,海浪剛好打在她身上。海水退去,歡顏也隨着海水被沖走。
千鈞一髮之際,寒夏甩出易筋鎖拴住了歡顏的腰。同時,荊堯和張大爺被嚇得叫了一聲,沒有掌握好手中的船舵。船身突然猛烈的搖晃了一下,寒夏腳下一個打滑,直接跌了出去。天色很暗,寒夏卻清楚的看到了蘇弋軒的臉,他緊跟着撲了過來,緊緊的抱住她,沒有跌出去,整個背卻狠狠的撞在船舷上。
“張大爺,你幹什麼去?”荊堯一個人掌不住舵,而張大爺卻不管不顧,徑直朝着寒夏和蘇弋軒走來。
船的方向失去了控制,立刻在原地打起轉來,任由風暴帶着,向着漩渦駛去。
寒夏驚訝道:“張大爺,你——”
蘇弋軒冷冷道:“終於露出真面目了!”
原本清癯瘦小的老人身軀瞬間變大了幾倍,晃了晃腦袋,長出了一口細密的獠牙,嘶吼着走了過來。“妖王,我等了你好久了!”猛地躍起朝蘇弋軒撲來。
蘇弋軒飛起,一頭銀色的頭髮在空中飛舞,像是直刺入黑暗的一道閃電。
一切發生的太過迅速,迅速到寒夏有些發懵。不過現實卻不給她時間思考,文靜瘦弱的小女孩雙手撫地,野獸般敏捷的撲了過來。船身開始劇烈動盪,寒夏站立不穩,只能依託着船舷後退了兩步。歡顏的速度很快,寒夏情急之下伸手去擋,小臂被撕下一大片血肉。
寒夏很生氣,掏心掏肺的兩個人原來是騙子,不僅是騙子,還是演技高超的騙子。等歡顏再撲上來時,寒夏已經拔出了劍,藍色的光芒逼得她節節後退。
“我不行了!”荊堯這實心眼的孩子,還在拼死拼活的操縱船舵。
寒夏一面和歡顏打鬥,心中還把這小孩誇獎了一番!想着這種情況下,要是自己,估計犟勁一上來,直接就撒手不管了。可嘆荊堯還在爲大家的性命努力。
歡顏手指鋒利,五指成爪,想着寒夏抓來。寒夏這下既不心軟也不留情了,飛起一腳,將她踢飛了出去。然後兩個跳躍,用易筋鎖將馬上就要被風浪捲走的荊堯拉了回來。船身又是一陣劇烈的搖晃,寒夏和荊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荊堯看着寒夏,半天來了一句:“好像只有我們兩個是正常人!”
寒夏朝他齜了齜牙,說道:“說不定只有你是!”
蘇弋軒自從恢復了妖王之身,靈力也隨之暴漲。老者明顯處於下風,但卻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
船身開始被傾覆,所有人都站立不穩,朝着一邊滾去。這隻支撐了許久的破船終於駛進了如巨人大眼般深邃無底的漩渦。渦流巨大的力量瞬間將船身粉碎,至柔的水此刻變得無處不在,堅不可摧,試圖將所有的東西摧毀。在造物主的力量面前,無論你是人是妖或者是神,都變得卑微脆弱如螻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