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遍佈,幾棵樹也是旁逸斜出,一看就是很久沒有修剪過。一個黑黝黝的大門孤零零的矗立在那裡,像是張着的血盆大口,正在安靜耐心的等着它的獵物。
旁邊的石壁上寫了兩個大字“禁地”。許是年歲久遠,字跡顯得有些斑駁,但還是可見書寫人的力道和對此的不安恐懼。
“‘禁地’!這是什麼地方?”寒夏看着面前的黑色石洞說道,一股莫名的壓抑感自那扇門傳來。
“我也不知道,不過應該很接近龍爪嶺。”蘇弋軒也感受到了那股壓抑之氣,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沒有給他們做選擇和猶豫的機會。
“老大,怎麼辦?他們進去了!”一個小弟面帶驚恐之色的說道。
“進去也好,省的我們動手了。至今爲止,還沒有人能從那裡面活着出來。同時加派人手守在這裡,我們撤!”
太陽慢慢隱在引入羣嵐,光線變得柔和起來,萬物都披上了一層淡黃色的薄紗。微風乍起,吹皺一池湖水。幾尾紅色的金魚浮上來吐了幾個小泡,又潛回水底。不過,如此美好的傍晚很快就要過去了,接下來是無窮無盡的黑夜!
“啪”的一聲響起!這真是挑戰人的心跳,寒夏立馬轉過身去,大門自己莫名其妙的關上了。拉了幾下,紋絲不動。如果不是剛剛還拉門進來,都要懷疑大門和這山洞是渾然一體的了!
僅存的光亮消失,山洞裡黑黝黝的,瞬間睜眼如盲。
“你受傷了。”寒夏點了一個火摺子,一眼就看見蘇弋軒背上的傷口。
“我知道。”
“包紮一下吧!反正他們也沒有追來。”寒夏拿出前幾天從公輸祁茗那裡打劫來的傷藥遞給他。
“好。”蘇弋軒說罷,就從自己的身上撕下一塊布條,看樣子是要自己動手,但是傷在肩胛骨,多少有些不順手。
“讓我幫你吧!”寒夏沒待蘇弋軒表態,就從他的手裡搶過布條。
由於避得及時,傷口並不是很深,只是有些長,從肩胛骨到肋骨處,但還是留了不少血。這傷藥很好使,剛倒上去血就止住了。然後寒夏用指腹輕輕的把藥鋪均勻。
這麼多年來,每次受傷,都是自己一個人包紮傷口,無論受傷再重,也沒向別人顯露過一分一毫。突然間被一個人照顧,多少有些不自在。開始纏紗布了,寒夏一會跑到前面,一會走到後面。看着她認真的樣子,不禁覺得很好笑。寒夏渾不在意,包紮好之後,拍了拍蘇弋軒沒受傷的那個肩膀,一臉開心的說道:“好了!”
這裡也不知是什麼地方,兩人也只能往前走去。
蘇弋軒看她一臉開心,十分不能理解,邊走邊說道:“任何時候,你都笑得出來。”
“任何時候,你都是面無表情。”寒夏反駁道。
“慌亂沒有用,只會影響理智和判斷。”
“那我難過也沒有用呀!只會讓我慌亂,進而影響你的理智和判斷。”
“謬論。”
“哪裡是謬論?如果我大哭一場能化解危機,我現在就拉着你坐到地上哭!”
“你自己哭去吧。”
寒夏怒視了他一眼,在心裡罵了他一句,神經病!
越往裡走越黑,潮溼之氣也越來越重,以氣注於劍,銀色光芒瞬間亮起,形成了一個安全的包圍圈,將二人的身體籠罩其間。
有撲撲的聲音響起,還有幾聲淒厲的叫聲。兩人一擡頭,着實嚇了一跳,這洞頂全是密密麻麻的蝙蝠。許久不見光亮的暗夜生物突然感受到亮光,有些不適應,便撲棱起來。有一些還飛來飛去,不過卻不能近身。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們現在應該是進入到龍爪嶺內了!”蘇弋軒說道。
寒夏點了點頭,也是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公輸家坐落於龍爪嶺下,雖然佔地極廣,但都是在平地上。這山洞陰暗潮溼,向裡不知延伸多遠,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們以房子爲依託,打通了這個山洞。”蘇弋軒觀察着周圍的地貌說道。
“只是不知他們爲什麼要打這個山洞?說不定這裡面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寒夏一臉好奇的說道。
“你還是多想想怎麼出去爲好!”
越往裡走,越感覺寬敞,腳下的沙石也感覺細了起來,空氣明顯溼潤了起來,其中還夾雜着腐朽和死屍的味道。
今晚的月亮特別好看,一個大大的白玉盤向人間灑下清輝,亮如白晝。
公輸雲陵站在窗前,良久,看着月上中空,緩緩的說出兩個字:“行動。”
叫喊聲先從大門處開始響起,本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大門如今大開着,一羣手拿大刀的壯漢衝了進來。
狼嘯虎吟,皎潔的月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無數矯健跳躍的身影衝進了公輸家。普通的家僕婢女哪裡是這些兇猛動物的對手,躲閃不及,就被撕成了兩半。
“鳥羽,讓你的這些東西擾亂視線,然後帶你的人去後院抓公輸云溪,其他人衝進土部,祁赫和祁宥去牽制公輸祁茗的人馬!”公輸雲源胸有成竹的命令道。
公輸祁茗站在院中,對傳進來的叫喊廝殺聲恍若未聞,不斷有人進來稟報。他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絲邪魅的微笑:“傳令下去,把所有的機關獸都放出來,另外,狴犴(bian)也可以放出來了。”
機關獸是模仿動物而造。有動物的靈活性,又加了許多新的技能,所以對抗那些山林裡的動物綽綽有餘。
效忠於公輸祁茗的親衛隊,也就是土部的那些人,是公輸云溪的老部下,當年經過精挑細選,戰鬥力很強。其他三部聯合,再加上鳥羽的人馬,一時鬥得難分難解。
由於公輸祁茗提前獲知消息,做好了準備,已經佔了上風。
憩枝院裡,也就是公輸云溪住的地方。草木搖墜,參差披拂,若有若無的花香氤氳在空氣中,甜暖的和風似是在提醒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夜晚。
淡淡的琴音傳來,空靈高遠,好似天籟。燭光從紗窗透出來,地上有斑駁的影子,點點光亮,樹木花草,也有了靈動的感覺。如此仙境般地方,今晚卻來了許多不速之客,打破了已經沉澱許多年的寧靜。
屋裡的人恍若未聞,琴音依舊悠揚。這反倒讓鳥羽有些不適應。只有一個老頭站了出來,身形瘦小,面容枯槁,像一棵腐朽的老木,只剩下最後一個冬天。
鳥羽的身後是兩隻威猛異常的動物,虎頭獅身,體型也比正常的動物大兩倍不止。
公輸祁茗把前面的防護人物分配好之後,就趕緊帶人來了憩枝院,幾個長老不過是紙老虎,一羣散兵遊勇那些親衛隊就足以應付,難纏的是這個鳥羽。
大長老密謀滅了一個嶺南下屬的一個部族,然後讓鳥羽頂替,其實鳥羽的部族一直生活在龍爪嶺之後的深山老林裡,常年的叢林生活,和動物之間的鬥爭,給了他們一項特別的技能---馴獸。
龍爪嶺地勢奇特,常年溼熱多雨,那裡的動植物都與別處不同,稀奇古怪的東西特別多,這兩隻獅虎,更是動物中的王者,決不可忽視。
公輸家也不示弱,公輸祁茗身後的機關獸鴟吻,也是機關獸之中的王者,當初的組合方法遺失,現在卻在《雲道秘錄》裡找到,所以勝負也未知。
淙淙琴音依舊緩緩流出,公輸云溪正在桌前寫一幅字,筆法大氣,還剩最後一筆,卻遲遲不落。
琴音乍停,彈琴的女子擡頭看了一眼公輸云溪。成熟的身體,天真的略帶風塵的笑容,毫無傷害性的美。目光中有無奈。這就是公輸祁茗的母親---薔歌。
公輸無量身形如風,光影穿梭間,已經沒有站立的人。兩隻獅虎,一隻對上了鴟吻,一隻對上了無量。而鳥羽卻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蹤影,失去了控制的兩隻動物,更是發瘋似的進攻。從森林裡跑出來的動物越來越多,白玉的欄杆上血跡斑斑。
正在這時,簫音響起,雖然不大,卻很有穿透力,院中的每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那聲音好似有魔力一樣,所有人的動作都爲之一滯。接下便是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噗通噗通,讓人心頭一顫,無數的噬魂怪像是開閘的潮水一樣涌了進來,
幾位長老更是爲之一驚,那些東西沒有感情,只是一味的屠殺破壞,本來的爭鬥是公輸家族內部的事情,但是這些人一參加進來,他們腦子再不好使,也知道這下闖大禍了,
就算最後勝利上位
,接手的也不過是一個空殼子。實力減退,下面臣服的部落必定不服,萬一到時候再發生動亂,肯定鎮不住下面的人,公輸家族百年基業就要毀於一旦了,這個家主當起來又有什麼實際意義呢?
朗月清風,屠天一管長蕭,立於翹起的屋檐上,玄色衣袍與這如墨夜色融爲一體,一眼望去,不見盡頭。
所有人的動作在剎那間被定格,就連那些兇殘的動物也不禁凝神。公輸祁茗立在院中,眼睛微微眯起,準備起身迎上。
一隻手打上了他的肩膀,雖然很輕,但是卻有力量不斷涌出。公輸祁茗回頭,面色驚訝,叫道:“父親!”
“這些人不足爲懼,鬧騰的夠久了,也該好好清理一下,至於他---”公輸云溪面色如水,看不出什麼表情,“讓我來!”
“父親---”
話音剛落,公輸云溪已經迎了上去。
簫音不斷,屠天只守不攻。
鳥羽不見蹤影,那些動物失去了控制,橫衝直撞,成了真正嗜血的修羅。公輸祁茗帶領衆人將那些兇殘的動物引給噬魂怪,併發下指令,反叛的弟子如果現在悔悟還爲時未晚,一時間人人倒戈,局面大體上得到控制。
屠天此番前來,也旨在傷一傷公輸一族的元氣。公輸是嶺南盤踞這麼多年,底子還是很豐實的。接了公輸云溪幾招,加強了簫音。蠱惑人心的聲音入耳,這個局面又開始失控。
正在這時,一聲嘶鳴響徹天際,帶着撕裂黑夜的力量,直入雲霄,穿透萬物。皎皎空中孤月輪,偌大的白玉盤此時也變成了幽幽夜色的陪襯。
龍身鳥翼,十丈不止的巨大身軀在空中上下翻飛,振開的雙翅如一塊幕布遮住了月色。四隻利爪不安的擺動,似乎在尋找一個能夠彰顯王者身份的立足點。
巨大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將空氣中的花香去驅趕殆盡。如一個歸來的王者,從視覺,聽覺,嗅覺,各種生靈所能感覺到的各個方面來宣佈它的強勢迴歸。
死一般的靜默之後,無論是人還是動物,哪怕是那些行屍走肉的噬魂怪也停下了。然後是帶着驚恐的竊竊私語。
“傳說中的夜之震怒,所有動物的王者!”
“不是說幾百年前就被殺死了嗎?”
……
月色忽明忽暗,晦明交匯間,卻很清楚的看到巨龍身上站着兩個人,衣衫獵獵飛舞,像是翩躚自若的白蝶,月亮點綴下,兩人竟像是從月亮裡出來的一樣。
短暫的靜默之後,又一聲嘶鳴響起,帶有不容置喙的壓迫。那些動物像是得到了指令一樣,紛紛揚蹄長嘯,然後齊齊跪立。公輸家族那些爭鬥的人也跟着了魔一樣,紛紛下跪參拜。
簫聲停止,噬魂怪也靜止不動。公輸家幾大長老的表情更精彩,公輸家流傳幾代,守護的最高機密,竟然被兩個後生給放出來了!
也許是被關押的太久,這隻名爲夜之震怒的大龍很是享受衆物參拜的感覺,在空中飛了一圈,審視着它的子民。但對於背上的兩個人卻是十分的不滿,巨大的身軀不住的抖動,想把二人甩下來。大尾巴掃過,一棟屋宇剎那間分崩離析。
寒夏不滿的拍了拍它的頭,這也太小氣了,剛出來就急着把救命恩人甩掉,還準備再感嘆兩句,蘇弋軒已經瞅準時機,拉着她跳了下來。
寒夏擡頭看了一眼,不禁感嘆道:“要是能有個這種傢伙當寵物,嘖嘖!那出門可不是一般的威風!”
一回頭,就對上蘇弋軒像是看白癡的眼神,寒夏嘻嘻的笑着,蘇弋軒不再理她,向空中望去,神色間有幾分擔憂。
又是一聲長嘯,各種動物也紛紛呼嘯起來,夜之震怒如神祗般,盤旋在半空中,審視着他的子民,霸氣側漏,像是發佈命令一樣。
多年的關押讓它充滿了怨氣,一時間,各種附和的吼叫聲傳來,從遠至近。不知何時,黑壓壓的烏雲已經遮住了白玉盤般的月亮,暗沉的黑夜中,許多噬人的瞳孔亮起,照的南方天空妖異異常。
大批的妖獸從龍爪嶺外的密林中涌出,齊齊圍聚在公輸家周圍。北邊的南希城,安靜恬謐的夜晚被打破,家家戶戶房門緊閉,人們在黑夜中瑟瑟發抖。
如果處理不好,整個嶺南說不定都會被毀於一旦。寒夏取出腰間的蕭,溫和的聲音嫋嫋而出。閒來無事時,寒夏曾隨手翻過那本《雲道秘錄》,首頁就說的是它,公輸家費盡心機捕的此獸,就是爲了仿照它造出無可匹敵的機關獸,奈何研究多年未果。公輸雲舟幽居在深山,終於琢磨出了個大概,後面還附了一首曲譜,且註明此曲可以令其溫順。
寒夏的音樂造詣不怎麼樣,曲子也記不太清楚,吹的七零八落,饒是此,夜之震怒還是停止了發怒,緩緩低下頭,似乎在尋覓着吹奏的人。
這時,一縷淙淙琴音也緩緩流出,音色清脆舒展,如微風,似花香,幽幽汨汨。和寒夏吹的是同一首曲子,兩首曲子互相唱和,夜之震怒周遭的煞氣怨氣盡退,喉嚨中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如一隻要被遺棄的小貓般,眼中竟流露出無限的依戀,祈求主人不要丟下它。
寒夏躍上房頂,邊努力的吹着,邊將它向外引去。夜之震怒已居於黑暗中多年,視力盡數退化,聽力反更加敏銳,辨着聲音的方向,一點點向外退去。
薔歌的琴音越來越低沉,完全不符曲子本有的活潑愉悅,一根琴絃應聲而斷,她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個午後,金色的陽光傾瀉而下,雲舟帶着她、云溪、還有花稼。雲舟跟他們說族裡最近正在捕捉一條大龍,那條大龍兇殘極了,可是他知道那條大龍一直被一個女孩子養着,女子經常吹曲子給它聽,大龍只聽那女子一人的話,改日一定要去看看那是怎樣一個有趣的女子!
蘇弋軒、公輸祁茗等齊齊跟了上去,倒不是擔心寒夏,只是怕她搞不定,殃及整個嶺南的安危。屠天也抱着看熱鬧的心態,去瞧瞧這個小友會如何。
退到牆外的時候,寒夏故意找了一隻動物打鬥,弄出聲響,假裝發出痛苦的聲音。果真,夜之震怒低低吼了幾聲,不怒自威,那些動物一會就跑個沒影。
公輸家現在有公輸云溪坐鎮,家主的威力猶在,一場所謂的犯上作亂,如平湖上的一點漣漪,只不過借了風勢,一會就恢復如初。
鳥羽看到大勢已去,早就做好了離去的打算,撤退之前,他先拐到了瀾西苑。
寒夏忙碌了一夜,又飢又渴,吹了這麼長時間,嘴巴疼的要死。就衝着蘇弋軒、屠天他們招了招手,一臉痛苦,意思是他們曲子吹的那麼好,又聽了這麼長時間,肯定也差不多會了,好歹來替一下她,讓她有時間去喝口水。
立在一旁的公輸祁茗說道:“夜之震怒只認少女吹出的聲音,無論歡喜或憂傷,它都不會抗拒。”
寒夏無奈,便在樹林間竄的飛快,想快點結束這段煎熬的行程。她拼死拼活跑的那幾步,夜之震怒只需輕輕一擡腳就能趕上。寒夏氣喘吁吁,簫聲也斷斷續續,一個不留神,就絆到一個樹枝,趴在了地上,一轉身,剛好對上夜之震怒巨大的腦袋,乍驚之下,還以爲要死翹翹了,可是看那雙眼睛,其中並無傷害之意,還帶着對她摔倒的憐惜。
寒夏心裡覺得好笑,竟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摸了摸它的腦袋,大龍十分受用,一隻爪子前撲,輕輕一卷,就把寒夏放到了背上。顯然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疲倦一掃而空,在它寬闊的背上跳了幾下,還扭頭對蘇弋軒他們做了個鬼臉。
後面隨行的一羣人也是十分的詫異,這傳說中所過之處無一倖免的巨龍,怎麼是這個樣子?
歷史經驗告訴我們,凡事不可開心太早,古人也曾告誡過我們,福兮禍之所倚。果然,夜之震怒以爲自己找到了主人,現在要和主人一起回家了,對身後跟着一羣人十分的不開心。一個轉身,神龍擺尾,參天的大樹已經摺斷數十棵,兇相畢露,呲着牙恐嚇身後的人。然後快速向前奔去。
寒夏心道糟糕,真是低估了這傢伙的智商呀!說不定,大好的吃喝玩樂時光要就此斷送了!
留着它始終是個禍害,公輸祁茗此次就是借寒夏把夜之震怒引到此處,然後趁勢降服又或者消滅。
寒夏準備等它再往前跑幾步,就趁勢逃匿,自小就在山裡打滾,這麼大的森林,一會跑着應該也不會太困難。後面還跟的有人,好歹也相識一場,應該不會見死不救吧!不過好像真的有這個可能!
夜之震怒的嗅覺和聽覺都別樣靈敏,感覺到身後還是不
斷有人追來,周身的煞氣大盛,幾個火球毫不留情的從嘴巴里噴出。
趁着一片混亂的當兒,寒夏猛地躍到相距最近的一棵樹上,想當年卜櫻山上,每次爬樹她都是第一。如猿猴般靈巧的攀援,轉瞬間,已經隱匿於一叢枝葉繁茂的枝椏旁,拍了拍胸口,長長的舒了幾口氣。
夜之震怒感受到背上的人不見了,但此時空氣中瀰漫着各種燒焦的味道,一時間,再靈敏的鼻子也排不上用場。夜之震怒以爲是來人抓走了主人,憤怒非常,一個跳躍就將幾個人拍的血肉模糊,口中更是不斷的噴出火來,腦袋四處搖晃,尋找丟失的東西。
屠天負手而立,立於樹梢,手中把玩着一管洞簫,眼眸微垂,似在欣賞一場精彩異常的好戲。目光掃過寒夏隱身的樹叢,帶着幾絲笑意和玩味,看向不慌不亂的公輸祁茗,多了幾分讚賞。
蘇弋軒劍術了得,也本着兩派之間世代交好的情誼,並沒有袖手旁觀,墨雪幾個劍花挽出,鋒芒倒是將其擋了一擋。只是這傢伙太過龐大,皮肉又結實,根本無傷大礙。
公輸家的機關獸對付平常的動物還有幾下子,但機關獸本就是仿照動物的優點而造,如今遇上一個動物的王者,就顯得有幾分勢弱,只有狴犴勉強能和其過上幾招,也是節節敗退的。不過勝在數量,還能勉強支撐一會。
好不容易將其引到此,如果今天不能夠降服,恐怕以後永久是個禍患。公輸祁茗眼神掃了一圈,眼神裡閃過一絲狠絕。隨手抄起地上的一個兵器,就迎了上去。
寒夏躲在那裡,看着公輸祁茗提着一杆槍迎了上去,着實替他捏了一把汗,這傢伙真是勇氣可嘉呀!不出所料,這是幾個回合,公輸祁茗就被夜之震怒的的掌風閃的飛了出來。不偏不倚,剛好砸向寒夏藏身的樹叢。
怕他砸到自己,寒夏跳了起來,好心的借給他一把力,公輸祁茗幾個退步,還是穩下了身形。
只不過一瞬,夜之震怒就察覺到什麼,朝着這邊奔了過來。寒夏正準備跑路,卻被公輸祁茗拽的死死的。
“你是故意的?”寒夏滿臉怒氣的說道。
“你先去安撫住它的怒氣,我纔有辦法降服它。”
“可以拒絕嗎?”
“顯然不能。”
公輸祁茗說着,就把寒夏拉到身前,夜之震怒停下腳步,小心翼翼的在空氣中嗅着。
寒夏伸出手,在夜之震怒的頭上輕輕的撫摸着。趁着它分神的空隙,公輸祁茗手下的高手已經悄悄的圍了過來。
夜之震怒在公輸家已經關了上百年,公輸家也一直在秘密的研究它,對於它的弱點死穴知道的一清二楚,還得到了一個困住它的陣法。
公輸祁茗爲陣眼,其他四個人也手捻法決,一個巨大的透明光罩正緩緩在夜之震怒巨大的身軀上匯成。
空氣中大壓迫感越來越重,夜之震怒感覺到不對,忽的一聲張開雙翼。動物天生對危險逼近的判斷讓它生了警惕之心,何況它還是一個有修爲的靈獸。本來就對面前的這個半調子主人有所懷疑,現在這種情況讓它意識到,似乎是面前這個人有意爲之,周身的怒氣簡直要讓人窒息。再也不顧面前的這個人是誰,開始了更爲瘋狂的反擊。
公輸祁茗的這個陣法剛設到一半,正是最緊要的關頭,根本無暇顧及寒夏的生死。寒夏拔出絕影劍,準備退出去,奈何夜之震怒更快,根本來不及。
正在這時,蘇弋軒的墨雪擋過來,避開了這凌厲一擊。兩人已經快要退出去,夜之震怒的翅膀一卷,就把二人帶着向陣內飛去。屠天也不再看熱鬧,身形極快,把二人從陣內帶了出來。
這一來一回,破壞了陣型,夜之震怒真的是怒氣沖天,讓黑夜都爲之顫抖!呼嘯一聲,就掙脫了陣法,不過公輸家的幾人也不是吃素的,陣法雖然未成,但力道卻實打實的用到了它的周身最脆弱之地。
夜之震怒身形不穩,瞬間將一大片樹林夷爲平地。嘴巴里流出大量的血沫,它把這一切的怒怨都算到了那個誘它騙它傷它的半調子主人身上。從地上爬起來,怒氣沖天就朝着寒夏撲了過來。
屠天此次前來,本就是爲了傷一傷公輸家這隻嶺南巨龍,此時更是不願在插手,憑他的功力,此時拉着寒夏離去絕非難事。
蘇弋軒不願承屠天的情,不過公輸家那麼多人在,今天又非要至那隻大龍死地,他要離去也不是沒有機會。
公輸祁茗顯然料到幾人的打算,夜之震怒現在猶如困獸,就算最後能成功消滅,也勢必傷亡慘重,這次來的都是公輸家的精英,如此一來,公輸家可就真的元氣大傷。既然想走,還不如順勢利導,讓他們也出點力。再趁機使出陣法將其困住。
夜之震怒這次是動了大怒,儼然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攻勢之猛,簡直讓人難以招架。屠天以蕭爲戈,出手迅猛,寒夏和蘇弋軒齊攻向受傷較弱的左側,不過也只能在側面搭把手。
夜之震怒感覺到了寒夏的氣味,根本不理會屠天的攻擊,生生的受在身上,一隻眼睛被玉簫戳中,血流如注,厲嘯一聲,卻還是錯移身形朝着寒夏撲來。
公輸祁茗看到它這次受傷頗重,且注意力都放在寒夏身上,無暇他顧,是個難得的好時機,趕緊也帶人圍了過來。
寒夏自小在山裡長大,平日玩耍最多的也就是這些動物,這些動物再兇殘再狡猾,和人類相比都差了一大截。看着夜之震怒攜雷霆之勢撲來,那匯聚的怒氣明明就是無限被拋棄和欺騙的怒氣,竟不忍提劍去傷它。
夜之震怒感受到寒夏沒有一絲惡意且充滿憐惜的氣息,攻勢到寒夏和蘇弋軒面前,竟然生生的收了回去,怔怔的站在那,像是在質問。
公輸祁茗抓住時機,以他爲首的五人身形齊動,五道炙熱的光柱打向夜之震怒的周身大穴。
夜之震怒最後一絲清明也不復存,如夜梟般仰天大叫一聲,無比淒厲慘絕。此時天色已朦朧,月亮光輝盡收,正欲落下,卻只見直直的一道亮光照下,柔和清亮,卻逼退了公輸祁茗的五道灼烈白光。與此同時,四個大字緩緩現於其中---夢玄機簡。
衆人目光齊齊盯在那四字之上,都忘記這眼前還有一隻兇惡的大龍了。
寒夏只是瞟了一眼,小命要緊,有什麼好看的,正準備逃走。忽然間,異象突生,大片黑壓壓的烏雲涌來,原本已經快要大亮的天色昏暗異常,惟餘那道光柱,更加顯眼。
不一會兒,光柱消失不見。夜色如墨,伸手不見五指,飛沙走石,狂風嗚咽,吹得人心神俱裂。彷彿跌入了最黑暗最痛苦的夢境裡,盡力掙扎,卻無處着力,只能步步淪陷。
不知過了多久,當清晨的第一道陽光灑出,空中的黑壓壓的烏雲才慢慢散去。碧空如洗,一切才恢復如常。衆人睜眼四顧,哪裡還有什麼巨龍夜之震怒。如果不是滿地狼藉和依舊清晰的斑斑血跡,衆人恐怕只會覺得昨夜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只要第二天醒來,就什麼事都沒有。
饒是屠天修爲,也沒有看清剛纔發生了什麼,眼鋒一掃,只見蘇弋軒躺在地上,卻不見寒夏的蹤影。屠天躍到蘇弋軒身前,用手在背心渡了一點靈力給他。
蘇弋軒將淤在心間的一口血吐出來,頓覺好了許多。
”寒夏呢?”屠天厲聲質問道。
蘇弋軒一聽此,靈臺頓時清明起來。當時也無心去觀察那道光柱。光柱消失後,陷入一片黑暗。他和寒夏距離夜之震怒最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其擇人而噬的怒氣,況且有沒有光亮對它來說根本沒什麼差別。夜之震怒振翅欲飛,且根本沒有放過他們的打算。巨大的腥臭溫熱血氣撲來,巨龍應該是打算吃掉他們。什麼也看不到,只聽見被風撕裂的簫聲響了一瞬,然後被推了一下,便於半空中落下,緊接着一陣巨大的壓抑感襲來,便不省人事。
“寒夏呢?”屠天搖了搖發愣的蘇弋軒,不耐煩的皺眉問道。
其他人也把目光聚在了此處,等着蘇弋軒的回答。不過不是關心寒夏的情況,是想知道那巨龍哪裡去了,又或者對那夢玄機簡興趣更大,傳說中記載長生不老法門的天書。
蘇弋軒本就氣質清冷,此時更是寒氣逼人,無喜無怒的說道:“她已葬身巨龍腹中。”然後扶着劍站起來,身形踉蹌的向前走去。
屠天面沉如水,瞬間就消失在密林深處。
許是連夜勞累,公輸祁茗的聲音中透着一股疲倦,說道:“撤退回府,然後另派人手前來搜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