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會計室,剛好看到鄧總從旁邊走過,禮貌地跟鄧總打了個招呼,鄧總只是笑笑,走過去了。
下班,懷裡裝着錢,正準備趕回家,要把錢交給丁小紅,張明從後面追上來,拍我的肩膀。
有些意外,自從禮拜五晚上那件事以後,張明再沒跟我說過話,大概是被我嚇到了,反正就算迎面見到,眼神也躲過去,就像沒看到一樣。
我能理解,要是真像張明說的那樣,他喜歡女人,跟鄧總只是爲了掙錢,那我對他再好,再喜歡他,也沒用。
何況,我也沒啥資本對人家好,我就是住地下室的臭打工的。
你那天說喜歡我,真的假的?
張明在我耳邊小聲問。
我有些激動,不知道他突然問這個是什麼意思。
你要是真喜歡我,就借我兩千塊錢用用,我知道你現在兜裡就有,我跟會計關係挺好的。放心,過了這個月就還你,我想換電腦,錢不夠了。
不過,你不給我也行,我就當你那天說的話都是放屁了,咱倆以後就普通朋友,也沒事兒。
張明說話的時候,手一直放在我的肩膀上,我感覺有一半身體都被他的手給燙熱了。
錢,愛情,哪個重要?
如果讓我再選擇一次,我會毫不猶豫地跟張明說,滾*,把我當傻逼了吧。
可是,那一刻,我好像被一種叫愛情的東西被整懵了,二話不說從兜裡把錢掏出來,全部甩給張明。
我還是那句話,我喜歡你,只要你需要,要我的命都行。
把錢遞給張明的那一剎那,我完全忘了丁小紅,他還在等我的錢去交房租,還要在新房子裡養很多花,春天開的,夏天開的,秋天開的,冬天開的,每個季節都有......
我對丁小紅撒謊,醞釀了一路,纔想到這個謊要怎麼撒。
會計說,第一個月算試用期,工資要等下個月一起發。
說完,怕丁小紅生氣,又補了一句,不過他答應我,錢一定會給我的。
丁小紅當時正在切菜,晚上做洋蔥炒蛋,兩隻眼睛被洋蔥嗆得通紅,顧不得轉頭跟我說話。
直到飯菜做好,放在用紙箱臨時搭的餐桌上,才空出時間,一邊往我碗裡夾雞蛋,一邊說,你自己長個心眼,傻了吧唧的,別讓人給騙了都不知道。
他這句話,本來指的是我公司的會計,可在我聽來,卻好像是在說張明一樣。
張明會騙我嗎?他會把錢還給我吧。如果一個月後,他不還錢,我該怎麼辦?
心裡想得太多,就沒接丁小紅的話茬。
丁小紅卻以爲我是沒拿到工資不開心,突然拍了拍我的腿,笑着說,行啦,別想了,咱們搬家的事兒,按原計劃進行,至於房租,我來想辦法。
你能想什麼辦法,你一個月就那幾百塊錢。
忍不住說出口。
大不了去賣唄,陪老頭兒睡個覺什麼的,多睡幾次,錢不就有啦。
我知道丁小紅是在開玩笑,可我聽了就好像他在諷刺我一樣,突然特別煩躁,把碗一推,不吃了,一個人坐到旁邊抽菸。
深夜,丁小紅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一隻耳朵在聽歌,耳機的另一半非要塞給我,是一首女人的歌,名字我不知道,唱得很悲傷,有一句歌詞印象挺深的,如果女人,總是等到夜深,無悔付出青春,他就會對你真……
操!最不喜歡這種要死要活的歌了。
我把耳機扯下來,丟給丁小紅,丁小紅沒說什麼,繼續自己一個人聽,他的手摟在我的腰間,特別用力,好像害怕一鬆手,我就跑了。
四天後,我們真的搬家了,一切都是丁小紅張羅,我本來就沒什麼東西,拎着包,就跟丁小紅一起去了新家。
去新家的路上,一直追問丁小紅,從哪兒弄得錢交房租。
被我問煩了,才說了句,姐妹兒那借的,反正你下個月不就能拿兩個月工資了嗎?到時候咱們一塊兒還他不就得了。
就你那個在網吧上班的姐妹兒?他掙得也不多啊。
幹嘛?懷疑我啊!真以爲我去跟老頭兒睡了?翔子我告訴你,我丁小紅跟不跟你在一起,身子都是你的,這輩子,我算是認定了!
再不多話,畢竟我自己心裡有愧,還有什麼臉跟丁小紅那兒逼逼。
終於,新家到了,在一個看起來挺破的小區,三樓,還是陽面的房子,我們搬進去的時候,剛好是下午,有陽光從大窗戶照進來,雖然熱,但特別敞亮。
我站在房子的中央,發呆,有點兒不敢相信以後可以住在這個房子裡。
在老家,從小住的就是平房,就是東北特別普通的那種,左右兩間屋,中間放竈臺,冬天一燒火做飯,滿屋子都是煙,把人嗆個半死。
那時候就想,等我長大了,一定不住在這個破窩,我要住樓房,有牀有馬桶的那種,再也不睡大土炕,再也不吃土竈裡燒出來的飯。
要不然,人長大還有什麼意義?
現在,我真就住上樓房了,雖然是租的,雖然很小,但這就是我小時候的夢想,是丁小紅幫我完成了夢想。
傻啦,趕緊收拾,我跟王君說了,明天過來溫鍋,在他來之前,怎麼也要把屋子收拾個樣兒出來。
在東北,搬到新房子裡,要找朋友來家裡溫鍋,也就是在新家開火做飯的意思,這樣,新房子纔有人氣兒,纔有家的感覺。
這個房子,就是我跟丁小紅兩個人的家,這一刻,我好像又忘了張明,沉浸在有家的幸福感裡頭,怎麼都拔不出來。
那吃完飯咱倆出去溜達,順便買幾盆花吧,你喜歡什麼樣的,我都給你買。
傻樣兒,着什麼急。
丁小紅嘴上罵我傻,臉上卻一直笑着,我知道,他也很開心,甚至比我還要開心。
用了一下午時間,房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其實也沒啥收拾的,地方也不大,就是把兩個人的東西歸置歸置,牀單鋪好,被套套好,又把桌子,櫃子什麼的重新擦了一遍,明明跟剛纔沒太大區別,可總覺得是煥然一新了。
累死我了!
丁小紅仰着殼倒在牀上,整個人伸成一個“大”字,新房子只有一張牀,也就是說,我們以後都要睡在一張牀上了。
翔子,你有沒有關係好的同事,以後也可以叫到咱們家來,我做飯給他們吃……
丁小紅看着天花板,是在跟我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的心思卻一下子被他從得意忘形的幸福感中拉回到現實,想到了張明,又一陣心疼。
第二天,王君來我跟丁小紅的新家做客,三個人,用電磁爐吃火鍋。
王君就是丁小紅那個在網吧上班的姐妹兒,上次還請我吃過飯。
我坐在一邊兒,聽他們兩個聊八卦,聊得都是我不認識的人,聊一會兒笑一會兒,這場面,我不怎麼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