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過了許久,兩個差役交頭接耳幾句,還是由那個年老些的差役開口:“說起來,我們大人也不過是受人所託,不過這件事,事關重大,你千萬別說出去,我們即刻回山東,去向大人報信。”蘭花直到此時才鬆口氣,急忙笑着道:“這是自然,說起來,這姑娘也真是造孽,原本也是嬌生慣養的,誰知遇到……”

想來榛子的舅舅也受了榛子叔叔嬸嬸的矇蔽,蘭花又把那話嚥下。差役已經笑了:“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多了,你這小小女子自然不知道。說起來,這不過是故意把孩子扔掉,還算留下一條命,有那些狠心的,拿了孤兒的錢財,不給飯吃,常日役使,活活虐待而死的,也不是沒有見過,只是總是長輩,這長輩故殺子弟,也要不得賠命。”

說着這差役嘆一口氣,對蘭花道:“你把這話放到肚子裡,長則一月,短則兩旬,我們就會迴轉,橫豎你這攤子也不搬。”蘭花忙再三再四地保證,也沒收這兩差役的錢,就送他們離去。

等張諄回來,蘭花把這事細細說了,最後又道:“只是我心裡總有個結,不曉得榛子的叔叔嬸嬸,對榛子的舅舅說了些什麼話,還擔心另一件事,榛子的舅舅萬一覺得,自己甥女被賣到那樣人家,雖比賣到窯子裡好些,可說起來總是不名譽的,到時覺得丟臉,不肯認她又如何?”

張諄聽完蘭花這憂心忡忡的話就笑了:“蘭花姐,你這是多想了,要真在意,這兩差役不會連窯子裡都去問過。”蘭花點頭:“你說的是,我啊,就盼着榛子能出來,如果,榛子開口求一求,只怕綠丫也能被帶出來。”

提到綠丫,張諄眼裡閃過一絲溫柔,接着就插到別的話,蘭花見狀,也沒有多說,又問幾句張諄生意上的事,也就收拾歇息。

此時綠丫並不知道榛子已經有人來尋,依舊過着每日不變的日子,這日榛子往前面去送飯,等送回來時臉色蒼白地說:“綠丫姐,我方纔去送飯,聽到有人嘰嘰咕咕地說,要攛掇了爺,收用你呢。”

這,這消息讓綠丫如被雷擊到一樣,抓住榛子的手問:“你是聽誰說的?”

“還有誰,定是小蓮花她們幾個,嫉妒你得張嬸子的疼,又聽說相公娘要留着你的女兒身,好多賣幾兩銀子,她們恨不過,就想這個唄,這幾個人,真是壞了心腸。自己髒了,就想要別人也髒。”在旁邊收拾雞的秀兒頭都不擡地說,說完還不忘用菜刀狠狠地把雞大腿給砍下來:“要當了我的面說,我就拿菜刀砍她們。”

“吆,真是把自己當大小姐了,我說秀兒大小姐,你要真是大小姐的話,怎麼還在這廚房裡,跟我們一起做事,而不是跟喜哥兒一樣,在前面屋裡,有奶媽伺候,我還聽相公娘說,等再過幾日,就買個乾淨些的丫鬟服侍呢。”小蓮花在門外已經聽了許久,這時扭着腰走進來,一貫冷嘲熱諷地說。

秀兒啐她一口:“呸,我可不像你這樣黑了心腸的,還特別地不要臉,自己剛來了月事,就巴巴地守在別人經過的路口,然後被收用,不就爲的那幾盒胭脂水粉,真是眼皮淺的沒法瞧了。”

小蓮花聽秀兒說出她的底細,頓時手插腰罵起來:“你算是個什麼東西,敢說老孃的話,你啊,不就是個爺不要的女兒,還有,綠丫,你別成天以爲你長的好,就想保住乾淨,就算你這會兒完完全全出了這家,到了主家,還不是主家說收用就收用,等配了人,爲了好差事,管事的要和你睡一晚,難道你不去伺候?生來就是服侍人的,就別端着這冰清玉潔的勁兒。到時得了趣,我瞧啊,別說管事的,只怕就算那粗鄙小廝,那骯髒柴房,你也要去尋歡。”

綠丫尚未開口,秀兒已經暴起,拎着菜刀蹦到小蓮花跟前:“呸,十三四歲的孩子,毛都沒長呢,就一口一個睡來睡去的,那日在柴房和小廝的,是你不是別人,我還聽見你說,要小廝給你買手帕呢,一塊手帕也就幾個錢,就值得你這樣。”

小蓮花見秀兒暴起,又把目標轉向秀兒:“怎麼,我說綠丫你心疼了,誰不知道你和綠丫不正經,兩人同出同進還睡一張牀,半夜時候那牀上唧唧噥噥在做什麼,什麼親奶|子舔下面,這都是你們倆做出的勾當,我和男人睡怎麼了,陰陽和諧,天經地義。你們兩呢,明明是兩個女的,偏假鳳虛凰,這纔是不該做的。”

秀兒聽她含血噴人,手裡那把菜刀就扔過去:“放屁,你自己半夜睡不着想男人,就造我們這樣的謠,我們倆清清白白,哪是你能明白的。”

“什麼清白,不過是掩人耳目。”小蓮花見秀兒把菜刀扔過來,身子往下一蹲,躲過菜刀,嘴裡依舊不饒人地說。秀兒見菜刀扔不到她,撲上去就去撕小蓮花的嘴,小蓮花比秀兒要壯一些,不防被秀兒撲倒,嘴裡在罵,手就去扯秀兒的頭髮。

榛子見她們又打起來,已經嚇呆,綠丫嘴裡說着勸架的話,卻去緊緊按住小蓮花的腿,讓小蓮花掙扎不起來。秀兒得了綠丫的幫助,手握成拳就往小蓮花臉上打去。

小蓮花捱了幾拳,嘴裡越發罵起來,秀兒的拳頭越發重了,正打的火熱時候,張嬸子走進來,臉沉下:“這才一會兒沒見,你們怎麼就打起來,都給我住手。”

綠丫見張嬸子進來,急忙放開按住小蓮花腿的手,秀兒趁機又往小蓮花臉上打了一拳,這才起身:“張嬸子,是她滿口污言穢語說我和綠丫,綠丫還好心勸架呢。”張嬸子拍一下手:“罷了,你們這幾個孩子,都別說誰的是非,小蓮花嘴不好,我曉得,可是秀兒,你也是個刺頭。”

“不是刺頭,在這家裡,早被磨折死了。”秀兒嘴裡嘀咕出這麼一句,張嬸子搖頭:“罷了罷了,秀兒,你年紀越大,越有自己的主見了。小蓮花,我曉得你這兩日氣焰高,不過這也怪不得你,誰讓我們年紀也漸漸大了,有心無力了。只是我要告訴你,什麼攛掇狗兒收用綠丫的話,以後可別再提,還有,和你相好的那幾個,也別讓他們見了綠丫就口裡調戲。綠丫,可是相公娘說過的,要留她女兒身的,真被破了,你們倒是一時痛快了,只怕就要受一輩子的苦。”

小蓮花聽張嬸子這麼說,鼻子只是往上面一翹,心不甘情不願地嗯了一聲。張嬸子曉得她沒有往心裡去,畢竟是沒吃過虧的,真以爲伺候男人伺候的舒服了,就可以橫行霸道了,吳娘子可是連兒子都生下了,最後還不是被趕走,那塊臭肉,別的不提,這折磨人的手段,那可是層出不窮。

不過小蓮花不肯聽,張嬸子也不理她,只對着綠丫道:“我曉得你是個聰明孩子,學東西也快,人也乾淨,相公娘已經說過了,要給你好好尋一戶人家,你放心,在這家裡,只要你不浪着去勾搭男人,不會出事的。”

綠丫正在給秀兒梳頭髮,聽了張嬸子這話,急忙點頭。秀兒已經把綠丫的手一推,也道:“綠丫,以後你別單獨出門,什麼時候都和我在一起,我就不信,還有哪個人膽大包天,敢拉了你去。”

綠丫對着秀兒拼命點頭,秀兒見狀捏捏她的鼻子:“你啊,比我還大一歲呢,偏和我妹妹一樣的。”

張嬸子聽到了,斜眼看着秀兒:“嘖嘖,剛纔小蓮花罵那兩句,秀兒,你可和我說說,你和綠丫,是不是真的是憐香伴?”秀兒的臉騰地全紅起來,連旁邊在揉着身上疼處的小蓮花也忘了身上疼,豎着耳朵去聽,

榛子什麼都不曉得,只是在那去扯綠丫的袖子:“綠丫姐姐,這憐香伴是什麼意思?”綠丫的臉不由一紅,伸手去捂榛子的嘴:“這不是什麼好話,別聽。”

張嬸子不由嗤了一聲:“綠丫,你也太小心了,還當榛子是原先在家時候,她啊,現在落到這樣人家,再大些就是賣出去竈上使喚的,聽幾句村話算什麼,到時只怕……”

這話勾起榛子的傷心事,但又不敢哭,只是默默低頭,秀兒趕緊道:“嬸子,你也別說了,什麼憐香伴不憐香伴,不過是我瞧綠丫總被人欺負。”

張嬸子本就只隨口一說,也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只隨手一揮:“好了,你們都各自忙去,小蓮花,以後啊,可要記得管住你的嘴。”

作者有話要說:  在這個廚房裡面,吵架真是日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