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攔在古義酒面前,悶聲問道:“是你扔的馬糞。”
古義酒擡頭仰視:“是我。”
壯漢舉起巨斧,厲聲說道:“暗中偷襲,不算好漢,給我死去!”
巨斧落下,聲勢浩蕩,嚇的芥川先生亡魂大冒,驚呼出聲:“小子快逃!”
古義酒卻恍若未見,仍是直直向前行走。待斧刃及面,他才偏頭,沉肩,寧腰,轉身,一氣呵成,從壯漢身邊輕乎乎地“飄”了過去。
“砰!”巨斧重重落在地上,劈出一道溝壑。壯漢雙目圓睜,嘴角緩緩流下一道血跡,竟是已經死了。
芥川先生和帛蘭寧這纔看到,那壯漢咽喉被一根稻草貫穿,夜風一吹,那稻草前後兩端便隨風搖擺,優雅無比。
以草殺人,芥川先生還是頭一次見到。帛蘭寧卻渾身一震,彷彿又見到了當年那個以紙殺人的小哥哥,忍不住脫口叫道:“瘸子哥哥?”
古義酒點頭:“前南小姐你好,沒想到竟在此巧遇,真是緣分。”
帛蘭寧又驚又喜,上前一步抓住古義酒衣襟,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芥川先生頓時就看傻眼了。
古義酒苦笑:“你身份尊貴,當衆哭泣恐怕惹人笑話。”
帛蘭寧低着頭,抽泣說道:“笑話便笑話,我是小女子,哭一哭又怎麼了?”
古義酒無奈,只好說道:“哭一哭自然沒什麼,但我身上髒的厲害,你若是不嫌臭就儘管賴着別走。”
帛蘭寧嗅了兩下,忍不住被薰了噴嚏。她掩着鼻子輕笑道:“你這等大高手怎混成了這幅樣子?莫不是要學你說的那個什麼‘犀利哥’?”
兩人五年間常有書信往來,雖未見面,卻異常熟悉。古義酒曾經在信中說過犀利哥的事蹟,沒想到如今卻被人家姑娘用來打趣自己,真可謂自作自受。
“犀利哥儀表堂堂,我可沒人家那麼英俊。”古義酒苦笑道:“我是落難至此,幸虧芥川先生收留,這才能吃上一口熱飯。”
帛蘭寧一驚,連忙向一旁瞪眼的老頭行禮:“芥川先生仁慈,此等大恩大德,帛蘭寧必不敢忘!”
芥川先生回神,搓着手緊張說道:“我也不知道這位小哥與您相視,若是知道,必不會讓他……唉,都是老朽有眼不識泰山,還望您不要怪罪!”
帛蘭寧搖頭:“我感謝您尚且不及,又如何會怪罪。”
古義酒也道:“正是因爲您不知道,才更顯珍貴。可見芥川先生您平時就古道熱腸,常伸援手助人,我倆小輩,當虛心向您學習纔是。”
帛蘭寧也連連點頭。
芥川先生區區行商,毫無身份可言,哪裡受到過這般尊重。聽到連前南家的貴女也要向她學習,樂的臉上褶子都變成一朵花了。
“大夥中了麻藥,睡一覺便好,不會傷及性命。前南小姐女子體弱,我先送她回城,然後再去報告治所前來抓賊,勞煩芥川先生受累,先在這裡照看一二。”
芥川先生連連點頭:“對對,這裡是荒郊野外,又無下人侍奉,前南小姐還是回城休息的好,不用擔心我等。”
古義酒點了點頭,和帛蘭寧同乘一騎,向江戶城奔去。
那個中年男人被五花大綁,苦苦哀求:“帛蘭寧好侄女,看在我是你親叔叔份上,你可萬萬不能報官啊!”
但帛蘭寧坐在馬上,感受到身後男子的陣陣氣息,早已經癡了,彷彿什麼都沒聽到。
……
……
沖田總司一身淺蔥色羽織制服,雖不苟言笑,但仍是英氣無比,美貌非凡。她將衆多賊人屍體細細查看完畢,便走到近藤勇身邊,搖頭說道:“這些人皆是被一劍封吼。傷口細小,我辨不出是哪派劍法,但可確定不是人斬出手。我問了商隊管事,他說是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年所爲,我有些不信。”
近藤勇問道:“爲何不信?”
沖田總司答道:“如此厲害劍法,一少年怕是練不出來。”
近藤勇又問:“沖田,你今年幾歲?”
沖田總司雖奇怪,但還是老實答了:“十四歲,待過了祈園祭,便十五了。”
“那你爲何還說少年練不出厲害劍法?”
沖田總司語塞,辯解說道:“我出身天然理心流,自然有所不同。”
近藤勇又道:“也就是說,你認爲厲害的不是你,而是天然理心流?”
沖田總司點頭:“天然理心流不拘一格,師傅更有劍聖之名,自然厲害。”
近藤勇搖頭:“我二十歲當上江戶町奉行,那時輕浮,便去師傅面前炫耀。師傅卻對我說了一句話,從此以後我便小心謹慎,再也不敢目中無人。沖田,你可知是什麼話?”
沖田總司好奇搖頭:“不知。”
近藤勇微微一笑說道:“師傅問我:近藤,你可知爲師有劍聖之名,爲何還總是蝸居在這老林之中,不願下山?我跟你一樣回答不知。師傅便笑着對我說,因爲爲師膽小,天下高手衆多,躲在此處還做的了劍聖,若是出去,怕是隻做的了死人。”
沖田總司驚訝道:“師傅劍術無敵,怎會如此?他老人虛懷若谷,應是在謙虛纔對。”
近藤勇點頭:“我想也是如此。但連他老人家也不敢小視天下英豪,你我又有何資格妄自尊大呢?十四歲少年以草殺人,我等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只有細心調查,儘快查明真相,纔不負新選組之名。”
沖田總司恍然,敬佩看着近藤勇,恭敬說道:“總長一番言語發人深省,沖田總司受教。”
近藤勇點點頭,突然問道:“你想好了嗎?”
沖田總司一愣:“想好什麼?”
“你生辰時想要的禮物?”近藤勇笑着說道:“組中小子們都是託我向你打聽,若是我探得你的口風,回去告訴他們,便可獲十枚大判答謝。”
沖田總司臉上一紅,後又憤憤說道:“這些傢伙定是又皮癢了,我這便回去教訓他們!”
看着沖田總司離去身影,近藤勇惋惜說道:“本來還想買些濁酒來喝,如今看來卻是無望了。也罷,我還是另找地方混酒來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