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樣？”熟悉的聲音彷彿是從天邊傳來，陌生又遙遠。
顧瑾瞪着一雙通紅的大眼，他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動，彷彿想要表述些什麼，嘴上卻是很理智的不言不語。
乍然看到赫連襲，他的心酸一下子涌了出來，顧瑾不甘。那麼深刻磅礴的情感，從今以後卻也也只能深埋在了心底。
如果……如果……
如果赫連襲沒有發現真相，如果他們兩個人沒有發生關係，如果……
那麼多的如果如果，折磨的人痛苦不堪。
“你哭了？身上很痛麼？我幫你拿藥。”赫連襲看着顧瑾通紅的眼，蒼白的臉上盡是慌張與擔憂，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顧瑾搖頭，還是看着他不說話。
他看到，赫連襲站在哪兒，神色掙扎又慌張，似乎幾欲崩潰。
看到赫連襲痛苦的模樣，顧瑾空蕩蕩的胸膛突然感到一股疼痛。
顧瑾咬緊牙關，忍住想安慰他的衝動，強迫自己轉頭看向別處。
病房裡一片寂靜。
顧瑾能感覺得到赫連襲一直看着他，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赫連襲一腔孤勇又小心的開口，“阿瑾。”
阿瑾。
這是赫連襲第一次這般喊他。
他以前都是喊，阿回，小回，顧回的。
語氣也從未如此卑微過。
那小心翼翼的語氣讓顧瑾反射性地轉頭看他。在顧瑾的眼中，赫連襲從來都是高傲的，他那性子，是絕不肯示弱的，別人敢損他一絲臉面，他必千倍萬倍的還回去。
可現在赫連襲卻自損了臉面，那般小心的喊他，生怕惹了他不悅。
顧瑾心中突然躥出一股怒氣。
赫連襲憑什麼那麼可憐？明明是赫連襲對自己做了不可饒恕的事，爲什麼現在赫連襲看起來反倒像個受害者。
“你別叫我名字。”一句話脫口而出，氣勢上卻因爲無力而顯得微弱，顧瑾怒瞪著他，積聚已久的委屈一股腦的涌上來。
他被人綁架，被人捆綁在牀上下藥時，他的無助，他的恐懼，他的強裝鎮定，赫連襲都不知道，他只知道那般戲弄他。
最恨的還是自己居然沉淪了下去，那種感覺如跗骨之蛆，去不掉，層層洗涮顧瑾的內心。顧瑾咬牙，怎麼看受創最重的應該是他，赫連襲憑什麼這樣？
赫連襲眼中帶着若有若無的哀傷自責，聲音暗啞，“你……還好嗎？”
顧瑾看着他，話中不帶任何情緒，“託二爺的福，還沒死。”
幾番被奚落冷待，換做以往赫連襲不是報復回去，也是要甩臉走人的。可是現在，赫連襲沒有發怒，他只是站在幾步遠的地方靜靜的看着顧瑾。
不再言語，就只是看着。
被他這般看着，顧瑾怒氣不減，反倒更加心煩意亂了。
他怨自己，爲什麼要喜歡上赫連襲？
如果他不喜歡赫連襲，早點遠離赫連襲，後面的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如今鬧到現在這個地步，又該如何收場？
情之一字，果然最是磨人，沾染不得。
顧瑾一個惱怒，隨手拔了針頭，他動作有些粗魯，扯痛了皮膚，不由皺了皺眉。
“疼？”
“不管你事。”在疼的痛楚，也沒有昨天痛苦。顧瑾擡起頭，無謂的和赫連襲對視。
顧瑾始終那麼冷淡疏離，赫連襲似乎有些煩躁，卻依舊隱忍沒有發火，“恨我嗎？”
恨他嗎？顧瑾自己也不知道。
他想，他應該是不恨赫連襲的。如果能恨他，他就不會這麼痛苦。
顧瑾不說話，赫連襲就自顧自道，“應該是恨的吧，畢竟……”
“幫我倒杯水吧。”顧瑾打斷他，語色清淺，聽不出喜怒。
赫連襲微微一怔。
顧瑾挑起眉，“不願意？那我自己來。”
“我來，你躺着。”赫連襲回神，殷勤的去兌了杯溫水給顧瑾端回來。
顧瑾坐在牀上端住水，蒼白的嘴脣噙住杯沿，仰起的脖子，一口一口的把水喝掉。
喉結隨着吞嚥的動作上下滾動，顧瑾的脖頸修長，他簡單喝水的動作就讓赫連襲目光一閃，不自在的挪開了目光。
赫連襲看着他喝完水，接過杯子放下，才認真的對着他說：“對不起，……那天，是我太沖動了。”
赫連襲居然和他道歉？
顧瑾張了張口，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然後就淡然了，“沒關係。”
“我知道，你不肯原諒我。”赫連襲看着顧瑾的一派淡然，抿了抿嘴，輕輕敘述道。
“沒有。”顧瑾眼光閃躲，最終還是裝作輕鬆的模樣回答道，“怎麼會呢，一切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我不怨任何人，談何原諒？”
赫連襲緊篡住拳頭。心臟都快麻痹了。
他儘量的保持着自己的情緒不波動，纔敢開口，“你想說什麼就說吧，不用拐彎抹角的。”
顧瑾蹙着漂亮的眉目想了想，內心狠狠的掙扎了一番，最終他還是咬着牙，慢條斯理的對赫連襲道，“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我們誰都沒辦法挽回，只能忘了。可是，從今天起，我們再沒有任何關係。”
顧瑾一字一句，他把話說的很輕，說完之後，屋內氣氛一下就凝固了。
忘了。
再沒有任何關係。
這些話明明很輕，卻猶如千斤重一樣，重重砸進赫連襲的心臟。
赫連襲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憑什麼？”
明明是顧瑾先招惹上他的。
憑什麼現在想要全身而退的也是他？
“憑我喜歡，行不行？”顧瑾的話越發清淺，他的聲音很動聽，似乎絲毫不在意。
顧瑾的內心卻是翻騰的。
赫連襲這樣步步緊逼，難道真要他把那句“小叔”叫出口，鬧得兩個人都鬱結一番，他纔好受嗎？
赫連襲抑制住滿腔的情緒，直直的看着顧瑾，一字一句鄭重道，“顧瑾，那天是我的錯，我不該不顧你的意願，對不起。我以後絕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別較勁了，好嗎？”
顧瑾怔愣，過了一瞬，他才笑了下，“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們真的已經回不到從前了。”
“赫連，我真的不怨你，你對我很好，這陣子能跟你在一起，我已經是奢望了。”
“顧瑾……”赫連襲的聲音苦澀，艱難。
“畢竟我也擾亂了你的生活，那天的事，就當是我貪心的代價吧，我們扯平了。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我也不會對你抱歉，我們之間……互不相欠。”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