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發

“小二哥,你等等我!”劉桂蘭也慌忙拔腿跟上。

“你站住。”然被逢氏喝止了。一聽她那威嚴有力的聲音,劉桂蘭下意識就停下了腳步。

“現下天也晚了,走了這麼久的路,我得好生歇歇了。你來伺候着。”逢氏向她伸出只胳膊。

他兒子都不肯認她,她還有臉這般神氣?“小二哥都不肯養你,我憑啥伺候你。”劉桂蘭刺棱着頭道。

“我先把話放下,你們不肯奉養阿奶的話,我養,我帶阿奶回梅花村過日子。”周玄出聲道。

“憑你自己能養活了?”劉桂蘭小聲嘀咕。

逢氏朝周玄擺擺手,示意他別出聲。“你過來,我給你帶了好東西。”她又與劉桂蘭道。並伸手撩袖子,一串水汪汪的翠綠珠子在她袖口若隱若現。

這老妖婆使錢倒是大方的。劉桂蘭頓時又鬆動了眉眼,提步款款來到逢氏身旁:“啥好東西啊?其實也不稀罕,現下啥好東西我沒見過?”

然逢氏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騙你的,小傻瓜。還是和以前一樣好騙。”

她的手鐵鉗也似,鉗的劉桂蘭劇痛無比。“你做什麼!”劉桂蘭吃痛掙扎,卻如同被老鷹攫住的小雞也似,半分也掙脫不了。

“我叫你伺候着。”逢氏淡定道:“便是不關老二,你也得伺候我。可別忘了,你可是老孃從你那欠了一屁股賭債的爹孃手上買下來的!你的賣身契,都還在老孃手上呢!”

“啥?不是燒了麼?!”劉桂蘭震驚道。

“那也是騙你的,”逢氏挑挑眉:“誰叫老二看上了你,一定要娶你爲妻呢。燒張廢紙,哄哄你們罷了。”

“你這老.....”老妖婆!老不死的妖婆!叫她喝破舊事,劉桂蘭心中發虛。暗忖好漢不吃眼前虧,過後挑唆周老二和她算賬便是。便道:“好,我伺候你便是,你放開我,疼死了!”

逢氏卻不放,只收了手上勁道。“老二這殿闊朗大氣,我就歇這兒了。娃兒們還有孫媳婦你們都回吧。過後咱們再好好敘話。”她說着扶着劉桂蘭站起來。

“蘇氏得留下來!我伺候我婆母,蘇氏你得伺候你婆母!”劉桂蘭還想拖人下水。

“懂不懂點事。”然逢氏斜睨她:“這是老二的臥房!哪裡有兒媳婦進到公公臥房裡伺候的道理?你們快去吧!”

周玄等依言告辭離去。

範信芳臨走有勸慰逢氏:“想來是這事發突然,二哥一下子心裡轉不過彎來。嬸孃莫急,帶我去好好和二哥說道說道。”

“我生的兒子,我還不知道他?”逢氏卻笑道:“我自有法子對付他,你不必管。”

眼看人都走了,劉桂蘭瞅着逢氏沒留神,猛地掙脫了她的手,拎起裙子往外衝。

逢氏不慌不忙,龍頭柺杖往前一送,啪地把劉桂蘭絆了個狗吃/屎。

“大哥你看見打仗了麼?看見殺人了麼?”“大弟你哪兒傷着了,快給姐看看。”“大哥路上都有什麼好玩的?”“大哥哥想我了麼?”“大哥你今晚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回到含冰宮裡,五個兄弟姐妹把周玄團團圍住,問個不停。他們的確也是很想周玄了。

周玄看看被擠到一邊的蘇鳳竹,蘇鳳竹跟他吐吐舌頭。周玄咳嗽一聲:“別的先不說,我給你們帶了件禮物,千里迢迢帶回來可是不容易。”

他說着去隔壁放行李地方,不一時抱了個布罩着的碩大箱子。“是我路上遇見,親手抓的。”放到地上,把布一揭,孩子們頓時啊的一聲:原來這是個鳥籠,裡面架子上棲着通體白瑩無暇的一隻大鳥兒。尤其那尾羽,從架子上一直垂到地上,足有半人高。

“好漂亮的鳥兒”周紫捧臉驚呼。“大雞大雞!”粉粉則指着叫。

鳥兒半垂着眼瞼,神態很是高傲,聞言眼瞼一擡掃過粉粉,依舊又垂下去。

“不是雞,這叫孔雀,這白的特別罕見。”周玄告訴她。

“怎麼動也不動,莫不是生病了?”蘇鳳竹笑問。

“嗯,怕是路上悶的,沒精神了。”周玄道。

“那不如把它放出來,孔雀不大會飛的。”蘇鳳竹又道。

周玄便依言打開了籠門。剛還沒精打采的白孔雀,立刻嗖地鑽了出來,划動兩爪就跑。

“哎呀,別跑!”孩子們便跟着去抓。一時堂中雞飛狗跳,便是周嫣周青也加入了抓捕隊伍。

唯有兔兒,倚着牆抱着雙臂,看着拉着蘇鳳竹偷偷溜走的周玄,不屑的冷笑。

然便在此時孔雀跑到了他面前。“兔兒你快抓着它快抓着它!”追在後面的周青大喊。兔兒作勢去抓,卻是鳥兒沒抓着,反撞到了周青懷裡,倆人滾做一團。

“哎呀你看,我真沒用,沒把你撞疼吧?”兔兒擦擦周青臉上沾上的鳥毛道。

“沒,沒......”周青忙不迭地收回環在兔兒腰上的手:好、好細!

那邊,進了臥房,把門牢牢拴上,周玄歡呼一聲,便把蘇鳳竹撲倒牀上。

長久的纏綿過後,已是深夜。兩人卻都沒了睏意,蘇鳳竹俯在周玄胸前,手輕撫着他那結痂未落的傷口,問他這一趟出去的件件樁樁。

尤其是逢氏祖母的事情,蘇鳳竹尤其好奇。“一教之主,手下數千人,掌控一地水運,真真是讓人意想不到。以前我只以爲是普通婦人,改嫁到了他方,故而你沒有提起我也沒有多問。”她道:“如今卻要問一問你,祖母和陛下間到底怎麼回事?爲何陛下不肯奉養祖母啊?”

“一則祖母本事大,動不動就訓斥我爹,我爹總是覺着祖母瞧不起他。二則,更要緊的,卻是因爲我爺。”周玄嘆息道:“我奶都不知道這事兒,我也在她面前假裝不知道,和你說了你可別跟旁人說啊。”

“哦?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我定不說的。”蘇鳳竹愈發好奇。

“卻是因爲,當年我爺的死,和我奶有干係。”周玄道:“我奶原是江湖兒女,機緣巧合救了我爺,倆人後來就成了親,有了我爹。可後來,我奶改不掉江湖習氣,到底和我爺和離了。和離之後,她一年還回來一兩次,看看我們。我五歲那年冬上,她又回來了。住了幾天卻不知怎地和我爺吵起來了,奶就連夜走了。爺卻又後悔了,便去追奶。那夜特別冷,且還飄着雪,我爹就不肯與我爺同去。誰知道我爺路上就墜了馬,滾下了山坡。原那山坡也不是很陡,只是下面有個結了薄冰的水灣。爺差點沒淹死裡面,好不容易爬了出來,身上棉襖吸了水都溼透了,又冷風下走了幾十里路走回家......等到家就倒下了,再沒起身。”

蘇鳳竹聽了心中酸楚:“那樣的夜裡去追祖母,祖父心中是還有祖母吧。而祖母,我看着也不是個無情的人。”

周玄點點頭:“他們心中都還有彼此。若是那日追上了,把話說開了,說不定就破鏡重圓......可恨還有人從中作梗。爺離世後,爹還曾怨恨奶心狠,連爺出殯都不回來,又豈知奶這麼多年,一直不曾得知爺的死訊,一直以爲爺和她恩斷義絕,直到見到我......”

說到這裡,他說不下去了。而蘇鳳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有這種事?祖母那樣厲害的人物,還有陛下,都給矇蔽了這十多年?是誰竟能做出這樣事情來?又爲的什麼啊?”

“是我爹的堂兄,我的堂伯。我們家不是不識字麼,他是個讀書人,我們和祖母的書信往來都經他的手。爺離世後,他瞞下爺的死訊,只說爺另娶新歡,叫奶不要回來了。奶那樣要強的人,如何能嚥下這口氣,便當真不回來了。只託我大伯告訴她我爹和我們的狀況,大伯便假借我們的名義,跟奶要錢要物。”周玄苦笑道:“如今要整治我大伯是再容易也沒有了。可是那些憾事,終究是沒法子彌補了。”

“如果沒有你大伯從中作梗,那你是不是也不會吃那麼多苦。”蘇鳳竹心疼地摸着他的臉道。

“這要說起來,若祖母一直接濟我們家,那我爹許不會鋌而走險起事。”周玄笑着啄一口蘇鳳竹手:“那我依舊是不名一文的鄉野小子,而你是高不可及的天家公主,我無論如何娶不到你。啊,我不要啊!如果要娶你必要吃那些苦,那就是十倍二十倍,不,一百倍一萬倍的苦,我也願意的!”說着緊緊抱住了蘇鳳竹。